第23章
赫莎有一个灵敏的小鼻子，她有了一个发现，这个发现在幸福的环境中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在动荡的时局中却具有重大意义。
那天，继母的光临让她吃晚饭时感到异常荣幸，她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水味，这种香水味在她的脑海中与她记忆中苍白、甜美微笑的面容和一双含情脉脉的蓝色大眼睛密不可分。
对她来说，这种香水似乎是优雅的最高荣誉。她经常试图回想这种香水，但由于最好的香皂也无法唤醒她的记忆，于是她下定决心，四年零四个月后，当她拥有自己的财产时，一定要立刻买到这种香水。现在，这种香水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从乌伦费尔德飘来，突然弥漫在晚餐桌上。她好奇地闻了闻，用眼睛挨个打量着：妈妈、艾莉、奶奶，却漏掉了利奥。
约翰娜僵硬地坐在桌边，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让其他人都觉得不自在，她诧异地看了继女一眼。
赫莎为了保全自己，请求克里斯蒂安把土豆片递给她。当她从一张椅子走到另一张椅子时，她仔细地品尝了每张椅子周围的气氛。果然，当她端着盘子走到里欧的座位后面时，一股难闻的香味从她的鼻孔里窜了出来。
但李奥不喜欢香味--相反，就在不久前，当克里斯蒂安认为有必要为了安息日而在他灰白的头发上抹上发油时，他还被告知_donnerwetter_！去把他的头放在水泵下面。利奥自顾自地吃着土豆，看都没看递土豆的女招待一眼。他看起来心神不宁，脾气暴躁，不但不吃东西，还摆弄着他的刀架。妈妈的出现确实可能是他发脾气的原因，但赫莎怀疑还有其他原因。
谈话仅限于单音节的问答。
祖母问，有多少只鹅要做成猪肝，有多少只鹅要养肥？
“随你便。“雷奥说。
“你今天在乌伦费尔德吗？“约翰娜突然问道。
赫莎直挺挺地坐在qui vive上。啊，他会说什么呢？
“没有，“他简短而尖锐地回答。他不喜欢被盘问，更不喜欢被约翰娜盘问，而约翰娜并没有表现出不愿意当他的间谍。
他还在纳闷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假话时，一眼瞥见赫莎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正震惊而责备地盯着他。
他想，“小家伙开始不安了“；他急于一个人静一静，于是起身离开了餐桌，并说了一句“祝您健康“（Gesegneter Mahlzeit）。
每个人都在注视着他。
“他会得什么病？“奶奶问道，她指的是他几乎没碰过的食物。
“他在产驹时遇到了很多麻烦，“赫莎插话道，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出头。
她很确定自己恨他；但是，无论他做什么，都与其他人无关。晚饭后，她冲进了昏暗的花园。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和外部似乎都发生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的存在，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梦想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但一想到它，她胸中的怒火就汹涌澎湃，这证明它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这个美丽的女人真的把她的香水倒在了他的大衣上，那意味着什么呢？但不，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他为什么要通过撒谎来贬低自己呢？他，傲慢的利奥，如此高傲地蔑视她卑微的爱！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去乌伦费尔德，而他通常都是光明正大地从那里来，带着朋友的问候？
当然，这位美人比她美上千倍，而且无疑要聪明得多。她不需要多么自卑，就能自认高人一等。但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问题，一个阻碍她所有猜想的绊脚石，就是她是个有夫之妇。如果她不是已婚妇女，那么他就可以爱上她；但现在，他怎么可能爱上她呢？女人被丈夫所爱，这就是她们结婚的目的，而不是被世界上的其他人所爱。
否则，你还不如去爱库托夫斯基舅舅，或者去爱那只名叫利奥的狗，它此刻正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衣袖，充满了安慰性的爱意。
她在寒冷的秋风中瑟瑟发抖，脸颊发烫，在洒满露水的小路上跑上跑下，沙沙作响的枯叶在她面前打着旋儿，就像受惊的动物。她听到利奥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在灯笼的照耀下，他检查着犁地，声音提高到了训斥的程度。小狗里欧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两次，但最后还是回到了她身边。
她把脸埋在主人的鬃毛里，低声说：“你比主人强多了。“她决定，如果可能的话，今天一定要弄清已婚人士被未婚人士所爱这个问题的真相。
首先，她在图书馆查找资料。“首先是《点灯人》然后是《金赛尔》和《赤脚》这些都是她拥有的成熟派小说克拉拉-克伦和奥蒂丽-维尔德穆斯的作品，她还没有想到过。她找不到任何关于困扰她的问题的参考资料，甚至连存在这个问题的暗示都没有。于是，她从小说转向了古典文学。席勒--阿玛丽亚是个年轻姑娘--路易丝（也许她现在想明白了）是个已婚妇女--当然是西班牙女王。但在这种情况下，你显然不能相信诗人；因为爱上继母这种事只能发生在想象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天才脱离尘世，沉醉于灵感，肆意遨游。两年前，她写过一篇关于“天才与现实“的德文作文，其中详尽地论述了这个问题。脱离尘世的天才“和“陶醉于灵感之中“这两个优美的词句就出自这篇文章。
“你为什么在书堆里翻来翻去的？“艾丽问道，她已经躺在床上了，在睡着之前，她还自得其乐地用牙齿和双脚紧紧地抻着衬布，假装在上面弹奏班卓琴。当她交替拉紧或松开衬布时，衬布发出忽高忽低的声音，和弦乐器的声音很相似。
赫莎考虑过自己是否应该自贬身价，向这个孩子征求意见。但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没有犹豫太久。
“听着，老鼠，“她坐在床头说，“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爱上了一个男人，是吗？“
“哦，是的，“伊莉玩弄着手指回答道。
“你确定这个男人也爱你吗？“
“为什么说_男人？“艾丽问道。“库尔特是我的理想。以前是本诺，以前是阿尔弗雷德，但现在是库尔特。但不管怎么说，我不认为他是个男人。“
“那他是什么？“
“他是个年轻人
“好吧，年轻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他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她的眼睛闪烁着热情的光芒难道她不知道一个合格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吗？“你认为，老鼠，任何男人或年轻人--这并不重要--会爱上一个已婚女人吗？“
“当然......非常容易。“艾莉以她那极好的平静回答道。
赫莎对这样的慎重偷偷地笑了笑。“不，老鼠，你不明白，“她说。“我指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嫁给别人的女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
“你觉得这很自然吗？“
“真的，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没经验，“小姑娘说。“一个人肯定会知道这种事的。以前的情况更糟。勇敢的骑士总是爱别人的妻子。爱自己的妻子会被认为是荒唐....。这一切都在柯尼希的《未删节文学史》里“。
赫莎变得若有所思。“啊！旧时代，“她淡淡地笑着说。“说这些没用。那时候他们在竞技场上厮杀，用长矛互相残杀取乐！“
“而今天，“艾丽小声说，她在床上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像个读童话故事的孩子，“今天，他们用手枪打死对方，只是为了取乐。“
赫莎感到自己的心被刺了一下，而伊芙的小红脸女儿却继续说了下去。
“我觉得在结婚时发生这样不幸的事很可爱....因为你知道大多数浪漫的爱情故事都是这样的“
“谁告诉你的？“
“你不记得卡蒂-格拉芬斯坦是怎么说她姨妈的吗？“
“呸！“赫莎叫道。“不管她说了什么，肯定都是谎言“
谈话到此结束，因为在艾丽说出那个令人憎恨的名字后，赫莎就再也不肯说话了。但在熄灯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醒着沉思，并试图用各种实验性的想法来穿透那层笼罩在她的童真和生活之间的面纱。第二天下午，她步履蹒跚地走近慈祥的外婆，外婆的木针正忙着编织她最喜欢的一条设得兰羊毛披肩。
“你良心不安吗？“奶奶问道，她以为自己知道她想要什么。
“上帝保佑！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长大？“
“嗯......一半一半吧，“奶奶建议道，笑眯眯地用眼睛仔细打量着她。
赫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已经开始了一项大胆的事业，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把这件事弄清楚。
“我是说我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我----“
“你！“奶奶惊恐万分地喊道。
这个不幸的孩子显然是来向她透露附近某个俏皮青年的求婚。
“当然......“赫莎继续说，嘴里念念有词，......“当然......我有这么多钱，不可能变成一个老处女。
奶奶抓住了她的手。“孩子，你在想谁？“她焦急地喊道，开始冒汗。
赫莎的脸红到了发根。“我......谁也不是。“她结结巴巴地说，努力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气。
“你是说无限期？“
“是......当然......无限期。
外婆终于又可以自由地呼吸了，她当即决定，当天就跟里欧严肃地谈谈，并警告他，如果他不当心的话，这条“金鱼“可能会在他眼皮底下被别人抢走。
“还有...现在让我听听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关于......婚后的爱情。
外婆已经习惯了这种问题虽然最近这种问题比以前少了她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婚后和婚前是一样的“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但如果有另一个......没有结婚的人......“
“天呐什么？“奶奶惊恐万分，眼泪从鼻子上掉了下来。“还有什么？
赫莎感到自己的心弦突然崩断了。她必须鼓足勇气，才能继续往下说。
“亲爱的祖母，难道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吗，一个没有和我们结婚的人，竟然会......“
“赫莎，“老夫人打断了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读禁书“
“我怎么会呢，奶奶？“
“你现在在读什么？“
“梅塔-波德韦尔借给我的一本小说
“我们说的是故事，不是纱线谁写的？“
“菲利克斯-达恩
“是关于什么的？“
“我几乎不知道总有人被别人刺死
有的人死而复生，有的人被埋葬。这没什么坏处
“不，这当然没有坏处，“奶奶想，然后她说：“别再问我这些愚蠢的问题了，孩子......你还太小，不懂这些事情。现在亲我一下，把你的钩针拿去吧“。
又一个计划失败了。然而，赫莎还在想，她该如何解开这个黑暗的谜团，她那颗嫉妒的心正在盲目地纠缠着这个谜团。
当天晚餐时，利奥突然提议划船带她和艾丽去友谊岛。他知道赫莎想亲眼看看这个浪漫之地的愿望已经许久了，他认为只要满足她的愿望，就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一天比一天紧张。
但赫莎微微翘起嘴角，说：“非常感谢；等我想去岛上看看时，我会自己划船过去的。
“你会再试一次吗？“他笑道。
“是的，为什么不呢？那里现在有两艘船，你去乌伦费尔德游玩时，一次不会想要多于一艘的。“
她最后几个字的发音让他既恼火又生气。
“不过，我亲爱的孩子，“他回答道，“我必须请你不要再疯狂地逃跑了；你真的没有必要定期去唤醒邻居。
“她颤抖着嘴唇回答说：“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抱怨的理由了。
他点点头，立刻被安抚住了，奶奶便把话题转到了家务事上。
日落时分，当雷奥骑上他的母马时，在花园里看着他的赫莎感到前一天晚上所有的恼怒和敌意又在她心中苏醒过来。她真想扑到草地上，用手指撕碎草皮。
诚然，他骑马去的方向是翁格恩，但赫莎毫不怀疑，他是想快马加鞭地赶往小河边。
“哦，要是我知道是不是这样就好了！“她咬牙切齿地想。
于是，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四个月来，梅塔-波德韦尔变成了沉静的冯-塞姆布里茨基夫人，她在订婚前曾是她的密友。她们交换了各种承诺，并用无尽的亲吻封存了友谊的誓言。
第一个谁，等等，应该是第一个到，等等。
但是，事情的结果是，双方都没有兑现这些承诺，因为她和梅塔之间的亲密关系已经停止了，就像大多数女孩在订婚初期的友谊一样。虽然她作为伴娘跟随这位幸运的女孩走上了圣坛，但她似乎早已消失在一个未知的遥远世界里，而她却没有通行证。
但现在，她的幸福和安宁岌岌可危，只有 Meta能帮助她。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对埃利说：“如果明天我让你和我一起开车去看梅塔，你必须说'不'。你明白吗？“小老鼠一点也不明白，只是像往常一样歪了歪她白皙的小脑袋，然后睡着了。
第二天下起了雨，赫莎没有封闭的马车，只好呆在家里。接下来又是两个潮湿的日子，赫莎的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但是，当第四天天色灰暗，雨点打在窗户上淅淅沥沥的时候，她决定把自己的骄傲装进口袋里，通过祖母向利奥请求提供马匹和马车。
“为什么要这么迂回呢，赫莎？“他们在餐桌上碰面时他说
“我本以为你知道运输工具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由你支配的“
当天下午两点，马车停在门口，她在大雨中驶离。
她很幸运地选择了这个时间。梅塔的丈夫去了明斯特贝格，而让这对年轻夫妇感到幸福的婆婆则因为胆病发作而痛苦不堪。
于是，她发现梅塔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卧室里有厚厚的绸缎窗帘、精致的薄纱被罩、舒适的矮沙发、带翠绿色灯罩的台灯，还有千奇百怪的漂亮小玩意儿和神秘物品，这一切都预示着一个新婚夫妇的结合，似乎在邀请她进行一次温馨的密谈。
不过，老伴儿对赫莎的接待并不尽如人意。她无精打采地从躺着的摇椅上站起来，看起来非常娇弱，淡淡地笑着伸出一只冰冷瘦弱的手，上面戴着结婚戒指的宽箍，似乎在向她表达敬意。一本棕色和金色装订的书从她腿上滑落到地板上。
赫莎第一眼就看到了梅塔年轻鲜艳的小脸蛋在婚后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她的鼻子变尖了，丰满的嘴唇变得苍白，头发的打扮也与众不同，让人觉得她很陌生。
“很高兴见到您，“她说，就像一位太后接待另一位太后一样。事实上，赫莎觉得自己被吓到了。
“你刚才在读什么？“她从地上捡起那本棕金色的书问道。
小妻子羞红了脸，急忙从她手中夺过那本书，但在此之前，赫莎已经破译了书背上的金色字母：“阿蒙的母亲职责“
“我从来没有！“赫莎说。“你能读读吗？“
“我必须读，“年轻的妻子嘴角微微翘起，略带讽刺地回答道。
赫莎当场迫不及待地翻阅起这本了不起的书。她本来最想把这本书放在腿上，请她的朋友让她安静一两个小时。但她又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
“咖啡配什么？“梅塔问道，她急于显示自己作为女主人的权威。“蛋白酥饼、果酱薄饼还是苹果炸饼？
“赫莎充满羡慕地问道。此时此刻，她几乎可以下定决心接受一个不是利奥的丈夫了。
“她的朋友忧郁地摇摇头，回答说：“我自然可以点我喜欢的东西。她本可以实话实说地补充道：“那是在汉斯的妈妈胆汁淤积发作的时候“。
“那好吧，我最喜欢吃苹果油条了！“赫莎如释重负地感叹道，因为现在她们似乎更有人情味了。
当她把帽子和斗篷扔到角落里时，她看到一对撅着嘴的鸽子从天花板上飞下来，用半开的喙叼着床罩的一角。
“哦，多么完美的天堂！“她喊道。“如果我结婚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会在上面挂一个金笼子，里面养一只夜莺““每晚唱着歌哄我入睡“
她的朋友没有回答，但她笑了。这笑容，放纵而忧伤，蕴含着深邃的知识，告诉赫莎，她说了一句非常愚蠢的话。她困惑地揉了揉鼻子，然后再次挺起身子，因为她觉得有必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尊严。
再仔细打量一下房间，处处都有新奇之处。和床一样，梳妆台上也铺着丝质纱布，上面摆放着各种刷子、瓶子、圆形和方形盒子，都是用同样的青金石玻璃制成的。
她拿出瓶塞，羡慕地掀开盖子。在其中一个盒子里，她发现了一个粉扑。这是她年轻时第一次手握粉扑。
“你也可以擦粉吗？“她问。
梅塔笑着摇了摇头。“她说：“如果我喜欢，我可能会这么做，但我不喜欢。“
赫莎感到一种强烈的欲望，她想把白色柔软的羽绒球放在脸上，但又不想在朋友面前暴露自己的虚荣心。
“我想，你应该非常非常幸福吧？“她问。
“感谢上帝，是的，“她的朋友用一种赫莎无法理解的严肃认真的语气回答道，因为她一直认为幸福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只有不幸福才是需要认真对待的话题。
她的目光又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游荡，因为她急切地想发现房间里的所有奇珍异宝。突然，她惊呆了，因为在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一排高高的钮扣靴子，它们的尺寸如此之大，以至于任何女人的脚都穿不进去。
“他们是怎么来的？“她怯生生地问。
“它们是汉斯的威灵顿鞋，“梅塔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这让她再次崩溃。
在她看来，那双威灵顿鞋似乎变得更加巨大，在她和她的朋友之间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同时，她也开始反感梅塔对她的矜持....。她们一起坐在角落里，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从横放在膝盖上的袋子里掏出薄荷糖，时不时地在对方耳后翻个跟头，这样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赫塔心想：“她也会被证明是不忠实的。“她的心怦怦直跳，因为任何事情都会让她想起奸诈的卡蒂-格赖芬施泰因的昙花一现。
但这与她的任务无关。毫无疑问，任何一个对男人的威灵顿鞋如此熟悉和亲密的人，一定能给她带来启发，让她明白她如此渴望解释的谜团。但她还不敢流露出任何求知欲。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梅塔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和沉默寡言的态度。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她必须去问问妈妈怎么样了--如果她的客人能原谅她的话。
只剩下赫莎一个人。她该如何利用这段时间呢？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利用好这段时间，只是在母亲的职责和粉扑之间犹豫不决。最后，经过短暂而激烈的斗争，粉扑终于赢得了这一天。她愧疚地盯着门，一把夺过那个小工具，颤抖着、匆忙地在额头和脸颊上擦了擦。
然后，她大胆地对着镜子紧张地看了自己一眼，眼前的景象吓了她一跳....。那是一张尸体的脸！
现在她知道，当她躺在棺材里，头发上戴着桃金娘花环，大理石般的双手捧着玫瑰时，她会是什么样子了--如此苍白，如此美丽！
她让头尽可能地靠在脖子上，把眼睑垂得很低，睫毛间只剩下一条虚无缥缈的缝隙让她看得清楚。她的脖子和后脑勺都开始疼痛，但她没有动弹。
她想，“如果我生前有四分之一如此美丽““就像我死后一样““他就不会对我的爱不屑一顾了“一种甜蜜的渴望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想流泪，但她没有流泪，因为她害怕自己雪白的脸颊上留下褐色的沟壑。
“如果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她继续自言自语，“他一定会悔恨自己的冷酷....。当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他会踮起脚尖，站在我的灵柩旁......他会跪下来，用热情的吻覆盖我僵硬的脸。
她颤抖着说。在那个难以忘怀的夏夜，客栈壁炉里的火光在她眼前闪烁。“她接着说：“假设我只是看起来死了，其实并没有死，或者说，他新唤醒的爱有能力让我再次复活。“如果我睁开眼睛，伸出双臂““让他完全原谅我“
当她本能地张开那双宽容的双臂时，她感到自己体内充满了生命和活力，死亡的幻觉消失了。
“多可惜啊！“她想“所有的美好都如梦般逝去“
她立刻着手清除脸上的粉末。她用手绢卷成一团，在脸颊、额头和鼻子上擦了又擦；擦得越用力，她就越害怕，害怕擦不掉所有的痕迹。
她的心跳得厉害。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即将被发现的罪犯。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她放下手帕，退到房间里最阴暗的角落，躲在床帘后面，假装全神贯注地研究一幅画。
“妈妈睡了，“梅塔进来说，“咖啡煮好了。“
“哦，是吗？“赫莎疑惑地回答。如果能待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她愿意付出一切，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在去餐厅的路上，她又使劲揉了几下脸颊，然后勇敢地面对着灯光。当梅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钟以上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把红得发烫的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梅塔笑着吻了她一下，说：“没关系。我们一生中都会有这样的时候。“
“你也是？“赫莎问道，她又敢自由地呼吸了。
梅塔点了点头，因为妈妈睡着了，她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于是她又坦白说，在新婚的第二天早上，她几乎没有耐心等汉斯走出房间再给自己的脸上抹粉，因为她太想用新的粉扑了。
“但这种事很快就会过去的，“她继续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深思和坚毅。
现在，气氛真的被打破了，当苹果炸饼端上来，在果汁中脆脆地炸开时，赫莎觉得气氛对她的好问题很有利。不过，在她确定自己能把恰当的时机和恰当的话语结合起来之前，她还是和自己较了两次劲。因为她觉得，她朋友的新笑容并不意味着在开玩笑。
“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她用一种漫不经心、随意的语气开了口，尽管喉咙里有一种哽咽的感觉。
“妻子爱她们的丈夫......这是理所当然的；但你认为妻子......有可能......被男人--不是她们丈夫的男人--爱吗？“
她的朋友这次没有笑，而是直接笑了起来，赫莎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想，这是一个不会被吓到的人。
“你真有趣，“梅塔说。“没有人能阻止人们爱上自己选择的人。“
“我知道....。但是，你不明白吗，一个人不应该----“
“不，他不应该，但他经常这样做“。
“那还有人爱你吗？“
梅塔面露难色。她望着远方。也许她想到了那个最初俘获她少女芳心的男人。
“我不问，“她说。“我只要取悦汉斯就足够了；当然，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就是不允许了？“
“当然不允许，他们都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了。“
“什么？他们说过吗？“
“经常。如果男人是个非常大胆的情人，就会发生这种事。“
“天哪！“赫莎惊恐地叫道。“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让他马上滚蛋“
然后，她突然变得沉默不语。她在问自己：“他可能会对她说什么？她可能会怎么回答？“
“有可能吗？“她又急切地问道，“有可能有......不介意的女人吗？“
“哦，是的，“梅塔回答道。
“最终谁能回报如此大胆的男人的爱？“
“是的，即使是这样“
世界仿佛在赫莎的脑中旋转起来她天真地叫道：“梅塔，我不相信！“
“有很多你不会相信的事““我现在都知道是事实了“
“告诉我，告诉我。请问是什么？“
“不，大部分都不能说，“她的朋友警惕地说。“至少不能告诉没有结婚的人。“
赫莎想到了她们曾经许下的誓言，但一种难以名状的羞怯感阻止了她提醒健忘的梅塔。
“我只能告诉你，“她继续说，“事情和我们女孩想的大不相同。比如说，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所有人都在谈论你的叔叔吗？
“哪个叔叔？“赫莎问道。
“里欧-塞伦廷，“梅塔侧头回答道。
赫莎叹了口气。她非常愿意忘记这段让他对她拥有权威的关系。然后，她的心仿佛一下子静止了，因为她明白，下一分钟她就会得到启示。她将听到一些可怕的事情。
“你知道在那场决斗之后人们都说了些什么吗？““当时他一枪打死了冯-拉登先生“
“不知道。“她喃喃地说。
“他们说他和菲利克塔斯相爱了““被拉登发现了天哪怎么了？“
赫莎嘴唇微张，眼睛涣散，举起双手，仿佛要抵挡即将落在她身上的一击。
“看在上帝的份上，冷静点！“梅塔用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喊道。“这只是流言蜚语。当然，这不是真的，现在也没人相信了。“
“为什么不是真的？“
“因为如果是真的，乌尔里希-克莱辛格““他是他的好朋友，对他的事了如指掌““就不会娶她了“
“但如果他不知道呢？“
“那么利奥就会在婚前向他坦白“
“但是，假设他没有坦白呢？“
“他绝对有义务坦白如果他不坦白，利奥就会对他的朋友无礼。“
赫莎几乎没听懂，但有一件事很清楚就像火炬一样闪耀着，穿过了这一夜的谜团“他们曾经相爱......他们仍然相爱......他们将永远相爱。
此后，她对自己和梅塔的谈话漠不关心。她的眼前笼罩着一层黄色的雾气，梅塔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落在她的耳边毫无意义。她回答了，却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她不停地问自己：“我该怎么逃出去？“她惊恐地想，为了体面，她必须留下来。但是，她的解脱比她预想的要近，尽管解脱的方式让她充满了新的恐惧。
梅塔唠叨到一半，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大口喘着粗气，然后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昏死过去。赫莎惊叫着冲过去，拿起水壶，往她脸上浇了一盆水。梅塔发出低沉的“咕噜“声，用鼻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又恢复了清醒。
“仁慈的主啊！“赫莎亲吻着苏醒女孩湿润的额头喊道。“我要去告诉他们马上叫医生来“
但她的朋友阻止了她。“不，别去，“她平静地站起来说。“你无法理解，但这必须发生“
“结了婚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赫莎惊愕地想，“在那里，昏死过去是家常便饭。“
然后她想到，为了一个鄙视她、唾弃她的人，她愿意每天晕倒一百次。
她喃喃地说：“我马上就回家，你应该休息一下。“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她的朋友也没有催促她留下。
一小时后，当她出现在哈勒维茨的起居室时奶奶惊恐地叫道
“你怎么了，孩子？你脸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
“哦，没什么，奶奶，“她回答道，并努力笑了起来。“我就像只鹅一样““给自己涂了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