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假道士和真大师
众人再次回到后院。
看到孙万千眉宇间带着凄然哀叹，大师们也不好意思再争吵做法一事。
“孙居士还在想怎么超度老爷子亡魂吗？”
“额……正是。”
孙万千皱眉，冲着赵无疾拱手：“不知小道长何以教我？”
得，这会儿称呼都变了。
赵无疾淡淡一笑，扫视一眼众人道：
“既然不能决定，那全都要不就好了？”
“全、全都要？”孙万千一愣。
“是啊，念经的念经，做法的做法，烧纸的烧纸……”
赵无疾两手一摊：“这不就解决了吗？”
“可……”孙万千还是面色不虞：“这成何体统，从未听说有这么办丧的。”
“孙居士，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就遇到过一个为子女办丧的白事。”
赵无疾仍是笑道：“那女子怨气深重，到了后半夜，竟然借着空当，棺材封符也挡不住，以厉鬼的模样现世了……”
“……”孙万千端起茶杯的手有些发抖。
“后、后来呢？”
虽然他心里不大信，但看小道士说的有模有样，孙万千还是犯起了嘀咕。
“后来……”
赵无疾故意顿了一下，摇摇头：“惨呐，老父亲身首分离，整个宅子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这不可能吧，从未听过有此种事情……”
“福生无量天尊~”
赵无疾打了个哈哈：“正是我亲眼所见，信与不信自然是全看居士你了。”
孙万千毕竟只是凡夫俗子，下意识把目光转移到其他大师身上。
“这不好说，不好说……贫道也只是见过僵尸叩门而已。”
“阿弥陀佛，倒是听过有厉鬼索命。”
“怕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
孙万千的脸色稍变，随后便挤出笑容，猛地一拍桌子：
“善！”
“如此便请诸位大师，尽力超度家父，好让他入土为安！”
……
似乎是急于让自己老父亲去和孟婆相会，孙万千甚至连明天都等不了。
当晚便要下葬。
送葬队伍堵塞了一整条街，哀乐声，家人哭嚎声伴随着黄纸大钱飘得漫天。
道人和尚都跟着一道低头诵念经文。
一路哭到了城郊的一片坟地。
墓坑早已挖好，几个赤膊汉子将棺木下葬。
墓坑周遭，则是围了一圈阵势。
道士开坛做法，讲究不少。
各色神仙的牌位、涂鸦般的符咒、飘飞的灵幡、念诵的童子等等不一而足，阵势宏大。
而和尚们则要简单一些，一个蒲团，燃着焚香的香炉。
沐浴更衣之后，敲击木鱼，闭眼念着佛号。
跳大神的则要费力一些，腰间大鼓砰砰作响，肢体诡异跳动着，带动奇异的旋律。
而赵无疾自然也在其中。
当然，他这个十足假道士既不会开坛做法，也不会请神摆弄。
于是只好在一旁端着经文，磕磕绊绊读着。
一旁的守贫道人看得直皱眉头，实在忍不了，站到他旁边悄声道：
“师兄怎么称呼，你要是忘了怎么开坛，就在我一旁一同舞桃木剑吧。”
赵无疾诧异地望向他，师兄？
中年道人也是人精，看出了赵无疾的疑惑，诧异道：
“你师长没教你吗？我们道门遇到同门，只要不是年龄差别太大，皆以师兄相称呼。”
“这应该是基础的早课内容，你怎么……”
“咳咳，那个，在下云霄，见过师兄！”
赵无疾脸色如常，眨眨眼说道：“我刚入门没多久，这些东西还不了解，这不趁我师傅忙得没头没脑的时候，出来赚点外快嘛！”
守贫道人了然，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超度仪式进行的很顺利。
只是中间还出了个小插曲。
那白袍年轻道士正在念诵，也不知是脚底一滑还是怎的，竟一脚进了墓坑里！
围在一旁的众人惊呼一声，那道士已然趴在了棺材上。
“这、这，快救人！”
孙万千脸色瞬间煞白，招呼着就要让人下去拉他一把。
奈何这会儿，那几个抬棺的汉子面色犹豫，也不愿下坑了。
邪门得很，一个大活人怎么凭空就跌进去了？
好在，不消片刻。
旁人眼睛一花，云霄道人随意一蹬，竟踩着坑里松软的红土飘然上前。
白布道袍光洁如故。
这不禁让孙万千眼前一亮。
本以为这小道士是个来混吃的，没想到竟真有几分本事。
上来之后，想来是受到了惊吓，云霄道人脸色一片铁青。
孙万千也不敢触霉头，只是问了句安好便退到一旁。
赵无疾再无表演的兴致，盘坐一旁，低声诵道：
“一切诸法本，清净常湛然。报对从心起，苦乐非外缘……”
一道常人无法察觉的金光从棺材中飘然而出。
赵无疾感觉到体内的法力少了些许。
原来，超度也是需要法力的。
就是不知道，墓坑前的这些法师们出了几分力？
……
深夜，孙家宅院。
宴席正在热火朝天举行。
为了酬谢白日里出力的法师们，孙财主一点不吝啬，阔气出银，以宴群宾。
烤乳猪，鲜羊汤，辣炒狍子等等肉菜堆成了小山。
对于那些不吃荤腥的和尚老道，亦有煮马蓝头，熝狗脚迹，猫耳朵等等素菜奉上。
赵无疾目光清冷，手里捏着一个无人问津的窝头啃食。
“阿弥陀佛！”
法号戒贪的老僧上前，手中似乎提了一大袋子素食。
“云霄道友，老衲在此谢过！”
赵无疾笑道：“大师何出此言，我们俩好像还没有说过话呢。”
“自然是因为……今日道友机智，劝诫孙施主采取所有的法事。”
老和尚笑笑：“如此，庙里的小沙弥们这段日子就能吃饱肚子了。”
赵无疾看了一眼他手里打包的素食，心下了然，也回敬一礼：
“大师慈悲！”
“云霄师兄。”守贫道人也上前来，手里捧着清茶道：
“敬你一杯，今日说的那般真切，几乎连我也要信了你那番言语了，什么女鬼杀人，哈哈哈……”
赵无疾一笑，没有争辩什么。
与二人寒暄一阵，借口不善交际，端起一盘炒菜，放上两个窝头便离去了。
……
偏房。
赵无疾端着仍冒着热气的饭菜来到了锁着老太太的门口。
“吱吱、吱吱……”
屋内传来一阵怪异急促的叫声。
赵无疾扶上剑柄，不见利刃，只听啪嗒一声。
铜锁断裂掉在地上。
吱呀。
推开房门。
借着明亮月光，赵无疾看到了狭小的屋内。
一个白发如枯草般杂乱，衣衫破烂的老人。
正抱着怀里的一抽一抽的老鼠啃咬。
看到赵无疾进来，老妇人如见了鬼一般，惊叫一声。
手里的老鼠砸在了赵无疾身上。
“我来给你送饭了。”
赵无疾面不改色，将饭菜递到了老妇人面前。
老人却没有吃，而是看着赵无疾，使劲摇头。
“你丈夫说你没疯，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