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人情
舅舅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拽出一根点上，深吸过肺，缓缓呼出。
心里分析苏博晨刚才说的话。
鸡鸭、牛马、包装、命格、认知、背景……
舅舅嘴角微扬：“臭小子，坦白从宽，在我身上打什么歪主意呢。”
苏博晨嘿嘿一笑，苍蝇搓手。
“舅，你是不是跟咱们当地好几个焦化厂的老板，关系特别好？”
“哟，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是焦化厂？”
苏博晨点头：“把煤炭通过高温窑炉，炼成更耐烧的焦炭的地方。”
舅舅接话：“有点浅，不过够了，今年年初，焦炭价格涨疯了，从年初到现在，我上班的五个焦化厂，每个厂子的老板最少赚了六千万，纯利过半。”
苏博晨感叹，跟煤挂钩的产业，果然暴利。
舅舅继续道：“那五个厂子的五个老板，固定资产全过亿，流动资金半个亿起步。”
“我负责厂子里的污水处理，每周去一个厂子一天，周末休两天，拿五份工资，每份六千，吃技术饭，离了我，厂子就得停产。”
“嗯？”敏锐的苏博晨找到了华点。
“一个月三万？咱们这最低工资标准不到一千，每月咱俩吃喝穿用顶多花三千，舅你手里怎么才那么点钱？”
舅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周末……得花钱。”
“哦~”苏博晨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舅，你该买辆凯迪拉克。”
“每天沾酒，买个屁车。”
舅舅轻咳两声，转移话题：“有事说事。”
苏博晨压低嗓音：“舅，有个人，八十年代在咱们这耐火厂工作，后来去了市里钢厂，99年去了别的城市，06年回来，成了市里的头儿，前年成了……”
舅舅出言打断：“我知道你说的谁，现在省里常客，石家桩那边的头儿，你想干什么？”
“是不是有个焦化厂的老板……”
舅舅再次打断：“别惦记，千万别惦记。”
“我不管你从哪打听的，你大概想包装自己，卖个高价，或者拽个背景，强压驾校，但不能这么玩，层级差太多了。”
舅舅压低嗓音：“焦化厂的孙老板，顶多过年给那位磕仨头，平时任何联系都没有，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不可能联系，焦化厂炸了都不可能。”
苏博晨点头：“我退一万步。”
“嘿！臭小子，跟我玩以退为进？还一万步，有事直说，别让我抽你。”
苏博晨笑着说道：“舅，孙老板那辆车牌号四个六的奔驰S，借我开俩月呗。”
“你会开车？”
“会，我还上过高速。”
舅舅纳闷：“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下个月。”
“……”
舅舅满脸蛋疼。
“你个臭小子，08款奔驰S500L充门面，四个六的车牌还能查到孙老板头上，如果找对人，垄断驾考真有可能让你办成。”
“一定能办成，舅，车能借到吗？”
舅舅一挥手：“借个屁，直接要过来。”
苏博晨惊讶：“舅，你面子这么大呢？”
“废话，水处理方面我是专家，你姥爷留下的独门手艺，知道外省焦化厂挖我，给开多少工资吗？年薪百万！”
“厉害……合着舅你领五份六千，纯粹是给我攒人情呢？”
“废话，我是你舅，血浓于水，厂里换套设备，最少八十万回扣，我从来没要过，不就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苏博晨感动的怅然轻叹：“好一个富贵不能移，贫贱也要淫啊。”
“你说什么玩意？”
苏博晨低头，躲过舅舅丢来的亲情牌拖鞋。
舅舅佯装不悦：“臭小子，我可跟你说好了，两年内，你要给孙老板买辆新车，否则的话，我可能要卖给人家半辈子，就算你买了车，也要记人家一份人情，这份人情的大小，取决于你会不会出事和成事。”
“懂，两年内，我给孙老板买辆劳。”
苏博晨从茶几下层拽出一张雪白的A4纸。
“舅，人情我不欠，别人也要不起。”
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两分钟后，苏博晨将纸递向舅舅。
“把这个给孙老板，他如果收，车的人情扯平，我保证不在石家桩提他远房亲戚，别人查出来我也不会主动或被动承认。”
“什么玩意？”
舅舅接过纸仔细看。
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臭小子，这是……氟化工企业的设备安装详解，还有工艺参数和压力数据……你从哪弄来的？”
苏博晨笑而不语。
他上大专学的化工，大三那年去了一家氟化工企业实习，月薪两千七，三个月混成了车间小组长。
记录下所有东西后，拍拍屁股走人，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进企业不偷师，还不如在家躺着。
偷师那年是2014年，虽然距离现在没多久，但氟化工的完整流程，直到2018年才半公开，业内人士虽然现在有，但他们没胆量传给同行，就算传出去，也没几个人敢做。
投入高昂，风险巨大，生产期间，设备不开心就炸。
比焦化厂恐怖十倍以上，多少人受得了？多少地方能批准建厂？
太少了。
不过……利润真的高。
苏博晨保守估计，如果孙老板肯现在做，五年后，只要设备不炸，孙老板身家能破十亿。
而且五年后，冀北省要关停数百家焦化厂，孙老板的厂子凑了个数。
用来抵人情，苏博晨觉得绰绰有余。
舅舅也这么觉得。
“能保证是真的？”
“包的。”
“干活的从哪找？”
“挖去。”
舅舅将纸叠好，郑重装兜：“管杀不管埋是吧。”
苏博晨点头：“光阴似炮弹，管杀不管埋。”
舅舅笑了笑：“孙老板最近正上头呢，听说过几年要治理环境，他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你的东西很合适，车的事交给我，我现在去找他，你拿上我屋柜子里的存折，去银行等我。”
“行，不过舅，如果要做新厂，你绝对不能参与，氟化工不是焦化厂，设备压力太高，危险系数太大，最好直接退休，我养你。”
“臭小子，等着你养我，我早饿死了。”
苏博晨再次躲过亲情牌拖鞋，目光一凝：“退休，没商量。”
舅舅看着苏博晨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新厂我不参与，焦化厂我带几个徒弟，完事了退休。”
“行，我拿存折去银行，能取就直接取了。”
苏博晨起身朝舅舅卧室走去。
“你知道密码？”
“我生日，199326。”
舅舅看着苏博晨的背影，暗自疑惑。
我说梦话念密码了？
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