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道观说往事(上)
独孤小芳回到屋里,过了一会端着个茶壶出来,把马修文白瓷茶缸里的水泼掉换成茶,笑眯眯捧到他面前。
马修文接过来闻了闻,露出一脸陶醉,“你炒的茶终于舍得让我喝了?”
“这说的啥话,我就你这一个爷爷,不孝敬你孝敬谁?”
马修文把话说在头里,“我刚才可就是说说,刘年要是不来,总不能真去绑人。”
独孤小芳重新在藤椅上坐下,“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懂事,非得得了好处才孝敬你?你这可就太伤人了。”
马修文仍旧不敢放松警惕,端起瓷缸喝茶,一双眼却还在狐疑的盯着养孙女看。
独孤小芳忽然露出郑重神色,“爷爷,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这一片的邪祟好像变多了?我觉得光靠马承运他们几个不太行,是时候多培养点人手了。”
马承运一听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脸色也假装郑重起来,“邪祟变多倒不奇怪,本来就一阵一阵的,时多时少,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眼瞅着马承运他们几个岁数越来越大,底下的后辈也不知道行不行,的确应该预备着点。”
他又假装考虑一会,沉吟道:“要说适合干这行的,刘年算一个,他八字够硬,人也不蠢,八成差不了。”
独孤小芳脸上一喜,又连忙收敛,不动声色道:“那就跟马承运他们一样,你随便扔几张破纸给他,学不学得会,学到什么程度,顺其自然就行了。”
马修文点点头,“也行,可我有点不忍心,马承运你也看见了,就因为干了这个,一家子差不多都死绝,只剩一个独孙,刘年这孩子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还真不想让他以后做个孤家寡人。”
独孤小芳一愣,想了想道:“刘年不至于吧,他这人不贪,再说他八字可比马承运硬多了,不至于,应该不至于。”
马修文看她一眼,“你看你也说的应该,也知道这种事没十拿十稳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每个人可就只活这一辈子,没后悔药吃。”
独孤小芳纠结起来,纠结半天终于一摆手,“算了算了,还是别找刘年了,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能坑他,还是让他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马修文见她纠结成这样,心里好笑,使劲憋着道:“那让我再想想,还有谁合适。”
既然刘年不能入行,独孤小芳就不能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优势,立马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趣,转过话头道:“开始我还以为马承运是你私生子呢,给他的纸比别人多好几张,你俩又都姓马,后来他家一死人,才知道原来不是这么回事。”
马修文瞪了瞪眼,“你还怀疑过这个?脑袋进水了吧,我六十八,他六十一,我七岁就能生孩子?”
独孤小芳也瞪了瞪眼,“啊?你真六十八呀?”
“废话!这有啥好瞒人的?”马修文没好气道,“马承运干的好,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干这行的,又肯拼命,难道我给郑大桶召魂上身的法子就差了?混的不如别人,还不是因为那小子惜命,不敢亮真招,成天就知道糊弄人骗吃骗喝,吃的跟猪一样,他妈的,我承认这人选错了。”
一提郑大桶独孤小芳就想笑,见马修文跟吃了屎一样,乐呵呵道:“行了行了,你犯得着生气吗,他都不知道召魂上身的法子是你给他的,就更谈不上师徒关系,你还是给我讲讲,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她顿了顿,又道:“我知道自古以来,人鬼就是并存于世,虽然有时候它们折腾的厉害,却也不是一面倒叫人彻底活不下去,有时东风压倒西风,有时西风压倒东风,缠磨了这无数年,怎么你们忽然就拧成一股绳,非要来这一出镇压封印?听你说过,虽然成功了,但代价可是十足惨烈。”
说起这事,马修文才真正正经起来。
他端着茶缸往藤椅上一靠,看着天边悠悠白云,沉默了一会才道:“这事说起来倒也不复杂,人类自诞生以来,虽然磕磕绊绊一直都在朝前发展,可是太慢了,直到百年前,平均寿命也不过三十左右,大多数人还是活在水深火热中,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但鬼怪邪祟的干扰绝对是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
独孤小芳问道:“那以前怎么没想起来这么干?”
马修文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缺少契机。”
“怎么说?”
马修文喝了口茶,“当年有位前辈高人,不知怎么窥得天机,说人类即将迎来一次最好的发展机遇,为了抓住,为了以防万一,必须排除鬼怪邪祟这个隐患,不能任由它们像以前那样猖狂。”
独孤小芳帮他添上茶水,“于是为了百姓苍生,就有了那次惨烈的镇压行动?促成这件事不容易吧,平均寿命跟你们这些人可没关系,又不愁吃穿,人总是自私的,肯做出这么大牺牲,都是值得敬佩的英雄。”
马修文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的确不容易,先不说这件事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就算能够保证,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甚至不能站在光明里,可最后大家还是干了。”
独孤小芳也跟着叹息一声,“这种事也只有人,才能做成。”她看了马修文一眼,“不说别人,你的师门后悔过吗?那一战后,你们这一门可远不像以前那么风光了。”
马修文嘿了一声,“后不后悔参与这件事不知道,但我知道当时热血上头没留后手,门里的长辈们肠子都悔青了。”
独孤小芳好奇道:“这又怎么说?”
马修文冷笑一声,“虽然这事不为世人所知,可办成之后,同行们却开始抢功了,开始争抢这几个封印之地的看守权,那一战,我师门出力其实最大,当时门中长辈因为太实在,是真掏出了家底,精锐好手几乎损失殆尽,导致后头争夺看守权时,根本争不过,我们这一门也就此走向没落。”
独孤小芳更加好奇,“看守封印之地,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有啥好争的?”
马修文看她一眼,“你不懂,这是脸面问题,那一战不是所有行里人都参与的,大多都不知具体内情,所以谁家能拿到看守权,就代表谁家出力更多功劳更大,也就更受人尊重,这是一种荣誉。”
独孤小芳翻了个白眼,“都啥年代了,荣誉脸面能值几个钱,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马修文没说话,过了一会才长叹口气,“时代不一样了,人的想法也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