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何曾见过青天
孙厌生对着苏解语展颜一笑，“苏公子，你好呀。”随后将韩貂寺搀扶起，带着几分意外道，“小韩子，竟是你来宣旨吗？”
面相颇具阴柔之美的韩貂寺抹着泪水：“是我，是大祭酒向陛下建议让我来传旨的。”
“大祭酒？”孙厌生听到过些许传闻，好奇道，“真是二师伯吗？”
韩貂寺点头应是，随后从手腕须弥镯取出一道黄色卷轴，双手捧上：“这是陛下给你的，任命你为齐梁门学教习的圣旨。”
身着蟒袍的韩貂寺取出圣旨的那一刻，三里长街之上，原本在这山鸢渡口等候渡船，要去往上虞盛京城齐梁门学的诸侯国世子公主们，纷纷朝孙厌生靠近。
孙厌生双手接过黄色卷轴，沉吟了片刻，“小韩子，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需要宣旨了吧？”
与孙厌生相识已久，对其性格习惯颇有一些了解的韩貂寺笑道：“不需要。原本这件事就已经传得天下皆知。陛下的旨意既然已经到了大师兄的手中，那么从此时此刻开始，你就是齐梁门学教习了。”
孙厌生点了点头：“那么我可以请你帮个忙么？”
没有人比韩貂寺更清楚上虞那位大地皇者对孙厌生的喜爱，甚至已经超过了那些身份尊贵的皇子们。单论韩貂寺自己，若非与孙厌生走的亲近，能说上几句话，这些年里恐怕也不会从籍籍无名的一个小太监，做到如今地位。
故而莫说一个忙，就算是当场要了韩貂寺自己这颗项上人头，恐怕他也不会有所犹豫：“大师兄请说。”
孙厌生便向韩貂寺表明了他想指挥这些诸侯国世子公主们，去救援南姜此刻受灾的百姓的想法。
后者闻言片刻没有迟疑，“大师兄既然已是齐梁门学教习，自当有权指挥这些学子们。就当是布置课业，考较门下学生了。原本这也是大祭酒和陛下的意思，望你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一切教学全凭八个字，随心所欲，随性而为。”
孙厌生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从各处走来的数十道身影已经汇聚在孙厌生周围，包括先前与孙厌生同桌共饮的陆昭三人。然后那些锦衣玉带、气质非凡的世子公主们皆上前一步，然后纷纷执礼，齐颂道，“学生见过先生。”
孙厌生目光从众人身上扫略而过，心中自是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喜悦。不是因为这句‘见过先生’，而是他觉得有了这些人的相助，南姜受灾的百姓应该很快能够得救。
当然这种事情，有韩貂寺在此，再无需他来开口。
韩貂寺转身环视众人，挺了挺腰背，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命令口吻说道，“奉圣上旨意，任命孙厌生为齐梁门学教习，列首席之位。陛下还说了，尊重孙先生一切的传道授业方式，不仅限于在盛京城的齐梁门学。”随后，韩貂寺转换了语气，原本冰冷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恭喜各位世子、公主，从今儿此刻开始，你们就是齐梁门学首批正式学子了。”
一众诸侯国世子公主们闻言，欢喜不已，躬身称是。
拜入齐梁门学对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拥有了跟随清明天下真正的强者、以及传说中的神仙人物修行学习的机会，超越世俗，问鼎长生，大道可期。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在诸侯国一众同代之中崭露头角，或者被齐梁门学某位教习甚至盛京城里某位大人物相中，予以栽培，那无疑也是等同于给自己的国家寻得了一处靠山或者说保护伞。以后面对一些山上宗门时，也拥有了些底气。不至于山上人举手投足间，就会面临灭国的风险。
而要是自己的国家日后在三百诸侯国中崛起，脱颖而出，便又会获得上宗国更多的资源扶持，反馈己身。如此反复，长久以往，无论家国或者个人，都将会有无限的成长，也会是一国万民之福。
这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毕竟山上山下有别。他们在世俗诸侯国里身份最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在那些神仙人物眼中，依旧宛如蝼蚁。不要说长生大道，就是迈入四景之境，都难如登天。
不过话虽这样说。韩貂寺这一番侃侃而谈，终究是口头之诺，故而诸侯国世子中，也同样有质疑之声。
有位北狄世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向孙厌生和韩貂寺分别执礼：“这位大人，我等还没有去往盛京城，更不曾踏入齐梁门学学府，而且距离开学之日尚有段时间，现在就宣布是正式学子，会不会太草率了点儿？”
耿直的北狄世子做了出头鸟，有人深表赞同，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事不关己，有人无奈叹息。
他们毫无意外，都想知道这位北狄世子当众顶撞上宗国使者的下场。
毕竟某些层面来说，韩貂寺这位宣旨使者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上虞王朝，是清明天下的大地皇者。质疑韩貂寺，与质疑大地皇者何异？
谁知韩貂寺并没有生气，他点了点头，用温柔的语气说道：“确实是有点儿草率了。要不，你别去了？”
韩貂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凌厉的话，不仅是对北狄世子，也是借机给这三里长街素来养尊处优骄纵惯了的世子公主们来个下马威，帮助孙厌生树立威信。
北狄世子的视线对上了韩貂寺的眼眸，不由感觉一股寒意遍及全身，顿时没了先前的硬气，渐渐低下了头不语。
其余诸世子公主瞧着这一幕，都是神态各异。
韩貂寺笑道：“诸位学子，孙先生对尔等的第一次考核，便是要你们同心合作，共救南姜苍生于水火。可曾听明白了？”
“学生等听从先生吩咐……”
北狄，陈留，樊梨，苏唐，宋梁，南夏，出云，下齐，世秦，大楚，武魏，鲁国，钟吾，昆夷，黎国，景国，烛余，共计十七个诸侯国世子公主齐齐执礼。
孙厌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似乎突然明白了苏师弟那句‘指挥即将入学的世子公主援助南姜’其实靠的并非是他齐梁门学教习的身份，而是用他借威，借上虞王朝之威。
否则单凭他惊鸿榜首的名头，恐怕一时还不足以慑服和驱使这些高傲的井底之蛙去施以援手，救助南姜，要费些手段才可。
毕竟这群曾自命不凡的人，尚不曾真正见过青天。
这一思量，细细品来，苏师弟不可谓不老谋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