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有恶虎
李云生冷笑，“你是这破云城的父母官，还有你惹不起的人？”
县令猛拍大腿，“哎呀”一声。
“惹不起，真惹不起。”
“那窝山匪是前两年上的山，约莫得有三百多号人，其中三个当家都是武者，据说大当家更是一位八品。”
县令压着嗓子，“若只有这些，都还好说，关键是，他们背后站着齐云商会呐。”
“齐云商会？”
李云生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县令介绍道：“齐云商会势力范围遍布整个大玄，各行各业无不涉及，且力量极为庞大，光是咱这一个破云城分部，就有一位七品和多位八品镇守。”
李云生忽然想起来，之前老钟为之卖命，向戎狄倒卖兵刃的，不正是这什么齐云商会？
话说到这，县令觉得对方大抵已经原谅自己了，舔着脸道：“大人，七品武者，您知道的呀，那一拳下去，能轰塌一段城墙哩！”
李云生冷声质问道：“关将军驻扎破云城，你就没想过找他帮忙？”
县令勉强笑着，敷衍道：“大玄官军，人家有任务在身嘛，区区山匪，何必劳烦他们？”
李云生点了点头，“行，明白了，你是去都没去过，甚至压根没想过找他们。”
他眼神冷漠，步步紧逼，“那齐云商会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眼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被掳掠被欺凌，而视若不见？”
这话说得扎心，县令也意识到对方不是来聊天的，后退两步，收起刚才的谄媚，淡淡道：
“大人若有本事，自己带人去剿匪便是，何苦来我这儿浪费口舌？”
“我这里可没有兵力供大人使用。”
“不过我得提醒大人一句，那山匪大当家与破云城那位七品武者有亲，大人还是防着些好，莫要落了把柄给人家。”
话是这么说，但县令显然是和商会有联系的，李云生来找过他问山匪，那大当家若出了事，他只需告知一声，李云生自然就是最大嫌疑人。
李云生眯了眯眼，转身便走。
“我若怕他，就是跟你一样的软蛋。”
“你且看着，看我如何将他一窝端了！”
县令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着头，眼眶通红，呼吸渐渐急促。
他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当年同样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身探花袍，端的是无比威风！
但天不由人，命不由人，时运不齐，干什么都是错。
只不过在官场上替一个百姓打抱不平两句，便落得个如今的下场。
到了现在，才成了个只会打官腔，弄圆场的老泥鳅。
他望着李云生远去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嘲笑：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能翻得了天？我告诉你，这天，就是那么高，掀不翻，捅不破，谁来了都没用！”
然而李云生已经走远，声音很快淹没在深秋的寒风中，一如他曾经为民发声的时候。
县衙沉寂了片刻，门外传来车马声，他又不得不顶着一张笑脸出来，迎接齐云商会来人。
大腹便便的管事丝毫不理会县令的谄媚，随手把银票往公案桌上一丢，背着手，对县令亲手奉上的茶水视若无睹：“县尊大人，这个月的孝敬到了。”
县令自是拿一张热脸死命地往他冷屁股上贴，一顿好吃好喝，亲自将来人送出门外。
……
当李云生回到营帐，发现自家队伍所有人看自己的表情都不大对。
“怎、怎么了？”
李义成凑过来，低声道：“关将军昨夜来过。”
李云生身体一僵，“然后呢？”
“他让你回来之后去找他。”
！！！
李云生一拍额头，一句话不说，埋着头冲出营帐，朝帅帐跑去。
“站住！”
守护帅帐的士兵长戈相交将他拦下。
李云生手扶着长戈，赔笑道：“二位大哥，放我过去吧，是关将军让我来找。”
两名士兵不为所动，李云生又道：“二位行行好，待会下值了我带你们去醉月楼消费。”
“老子让他们拦的。”
关勇背着手，从帅帐中走出，原本就黑的脸色此时更像一块炭。
“怎么，你有意见？”
“哈，哈哈，原来是关将军的安排，我没意见。”
李云生摸着后脑勺，舔着笑脸站到一边。
关勇面色不忿，“哼，给老子在这站一天再说。”
“啊？”
李云生一愣，老钟还在山上，等着他去救呢。
但看到关勇的脸色，他明智地闭上了嘴。
两士兵低笑，李云生头也不敢抬，默默站在帅帐门口。
日行正午，两士兵伸了个懒腰，收起长戈，与前来换班的士兵交接。
“哎呀，饿了，吃饭去，吃什么好呢？”
“今儿军中好像有肘子，咱尝尝去？”
李云生咽了口唾沫，他已经半天一晚没吃东西了。
他甚至不敢动用印记为自己补充，生怕关勇看出来他还能饿，让他继续站着。
片刻后，俩士兵一人抱着一个海碗，寻了一处离他近的地方坐下，一人一只肘子啃得老香。
“哎呀，今儿这肘子怎么就这么香呢？比以前吃过的都香啊！”
“那还不是有人只能在旁边干看着嘛。”
两个老兵对这个新来的刺头一肚子不满，如今有了机会，当然得好好发泄一下，故意吧唧嘴，一个肘子啃了足足两刻钟。
打是打不过，但能用这种方式恶心一下李云生，他们求之不得。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有闲得没事干的老兵，全部围着李云生，也不嫌秋日寒冷，一个个坐在周围，一会对着他品头论足，一会谈天说地，相谈甚欢。
李云生苦着脸，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敢挪动一步，两条腿早已站得失去了知觉。
关勇走出帅帐，丢下一句：“李云生，跟老子进来。”
“哎。”
李云生应了一声，却不见行动。
“嗯？”
关勇回头，语气疑惑，“进来啊。”
“哎。”
李云生干笑一声，弯下腰，用双手努力拔出自己早已麻木的双腿。
“扑通——”
他跪下了。
“哈哈哈哈！”
周围的士兵纷纷开怀大笑，没想到这刺头也有出丑的时候啊！
就连关勇也险些没绷住，大喝一声驱散人群，借机压制自己的笑意。
“来，坐。”
关勇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顺势坐上了主位。
李云生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帐内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见他久没动静，关勇奇怪地看了一眼：“坐啊，站了一天不累是吧？老子罚你都罚完了，尽管坐。”
李云生这才小心谨慎地跪坐在软垫上，硬挺着背，屁股不敢碰到大腿。
他以前被高中老师罚站的时候都没这么板正。
关勇又指了指桌上没动过的烧鸡牛腿。
“吃。”
李云生不敢动。
“吃啊！”
关勇瞪大眼睛，“老子还等着用你呢，把你饿死了老子用什么？快吃！”
李云生扯出一抹艰难的笑容，小心撕下一根鸡腿，拿在手里，迟迟不敢下嘴。
“咋了？怕有毒啊？你不吃我吃。”
关勇毫不客气地扯下另一条鸡腿塞进嘴里。
“不是。”
李云生一把把鸡腿拍在桌上，硬着头皮道：“将军，你要干啥就直说吧，我受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