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人
芽安静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上。
这里的走廊并不宽敞。而横向来看呢,也是分为一段一段的那种,每一段都由一扇门间隔开来,并不是那种连贯在一起的、一整条的、狭长的走廊。
但在每一段走廊形成的的不算多大空间的隔间里,地面上靠墙侧的位置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盛放上几盆绿植,倒是给常年气氛略显压抑沉重的医院增添了几分清新的绿意,让庸庸碌碌经过的人们,在途经它们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被祛除了几分阴沉、驱散开几丝阴霾。
至少芽常常会这样想到。
这里看不见天空,这里常有希望熄灭,在这里呆久了,免不了会成为一些令人窒息的绝望的见证者。
压抑感的阴霾滞留在这里。
我们看不见它,却隐隐约约能够感知到它们。
第八层楼走廊外侧的那一面的墙体上是没有安装窗户的。这种设计无疑让这一楼层很遗憾地没有得到明媚的阳光的青睐,常年投撒在这里的冷白色光芒自然是人类文明的造物。
这也是许多医院楼层显得阴气偏重,在晚上有点微微瘆人的原因吧。
至于窗明几净,这个词形容的大概是科室吧。
芽如是想到。
远处隐隐约约有一些交谈的声音响起。由于隔了不知道几个隔间,给他下意识的感觉是幻听。
但也没过多久,嘈杂喧闹的交谈声离得更近了。
芽把目光投向了前方走廊的尽头。
“咔嚓。”一声轻响很快就被嘈杂的交谈声给掩盖吞没了。
五分钟前。
“恭喜你伤势痊愈,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看着电脑屏幕,手指灵活地敲击着键盘,似乎是在录入病人相关的信息。
浅绿色眸子的青年翘着腿坐着,眨着眼,随意地翻看着医生递给他的资料,其实他也看不懂啥出院记录、诊断书之类的云云。但就是翻翻,毕竟这样子做,人大抵会得到一种平白无故的安心感。
“好,”他慵懒地缓缓起身,手指往胸前口袋里一探一扒拉就夹了支烟出来,递到了医生面前。
“那谢谢大夫。”
“客气了。”医生微微咳嗽,掩饰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青年听见门外传来些许动静,微微思忖,就知道自己安排的东西送到了。
他利索地跑去打开门。
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走了进来,先是向青年点了点头,随后一脸严肃地张开了手中的锦旗。
“医德高尚医术精,尽职尽责暖人心。”
青年走到医生跟前,很会来事地帮给他把烟给点上。
“我听说这个东西会加绩效,就给您安排上了。”青年用手指了指,笑吟吟地解释道。
医生把唇口的烟拿了下来,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白烟,看着眼前这个稍带点痞气的小伙儿,怎么看都挺顺眼的。
“记得去一楼办一下结算,章不要忘了盖。”医生心情愉悦地把刚热乎着的锦旗给裱墙上,吩咐着。
“好的。”青年回复着,走的时候很有礼貌地把门给带上了。
“您先。”送锦旗的那位保镖明显是很受青年的器重,他走在他们这一行人的最前面,给自家少爷把这处走廊隔间的门也给打开了。然后在原地等着。
“老板知道少爷你刚出医院就跑去帮他办事儿肯定打心底觉得你争气。哈哈哈哈。”
“可不是,少爷前阵子腿骨折了,躺床上还记着给老爷检查账目,住院期间也是一天没歇着,咱家少爷对公司的事一直都很上心。”
“少爷,我们今天有啥日程安排,我给您记上。”
青年刚打算一一回应。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声了,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喉结慢慢地滚动着,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感觉身边的一切声音都突然变得遥远起来,如同隔着万丈深渊,平静的心绪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种眼神,他微微歪着头,看向这一段走廊尽头的那个奇怪的青年,眉间轻蹙。
怜悯?
虔诚?
内疚?
焦灼?
芽不明白。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种眼神。
可这些却又很分明地在青年的眼神中交织着。
青年愣神了片刻,直到身后的保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少爷,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青年恢复了平静,露出尖尖的虎牙,冲询问他的保镖笑了笑。
可能是认错人了?芽看着擦着身走过去的青年一行人。虽然有些不解,但他并没有很冒昧地去跟上去去探寻所谓的原因。
明媚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倾洒着温暖的光辉,蔚蓝的天空上浮动着淡白色的云,几只矫健的飞鸟旋斡着,在云雾间恣意地翱翔穿梭着。
看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与无处不在的人间烟火气,青年微微恍惚。
“老大……”
轻微的呢喃飘散在了半空中。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医院,随后就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傲慢回头看去,芽的身影慢慢透明,飘散在了半空中。
“原来,现在的我们成为了过去吗……虽然还未成为结局的见证者,但也快了。”
希望挪了挪脚,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脚边躺着的几具无首的尸块。
至于它们的头。
这几位的头很不安分地搁在地上,它们很难得的居然还能够看出来是个人样儿,只是那泛脓的眼珠夸张地肿了起来,暴出眼眶,似乎随时要被挤掉下来一般。
它们无一例外的面目狰狞,满是浮肿,是一种被人淹死在水中许久泡烂的面容,脸上还鼓起几个流着黄褐色液体的脓包。
如果在场有一些猎奇的收藏家,这些畸变者的头颅大概会很荣幸地成为一种很反人类审美但足够猎奇的藏品、装饰物。
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半织的半透明黑网蜷在地面上,黏糊糊的,但看这形状似乎能隐约判断出这玩意儿竟然是畸化物种的手臂,甚至到了现在,它们还在不断地抽搐颤动着,仿佛在有序地呼吸着,但离开了脑袋的指挥,它们显得很是茫然。
“他们应该等我们很久了。”
傲慢看向远处那一片燃着烈焰的废墟,对希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