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张青春照

饭后，我收拾了餐桌，母亲清洗碗筷，赵生生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唱秦腔。我不喜欢看电视上的秦腔，我喜欢看城河边上不化装的素人现唱的秦腔。于是，我躲进我的房子，说是写作业，实际是打游戏。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母亲敲门说要看看我写的作业，我把作业拿出来摆在桌上。母亲问我咋一个字都没写，我理直气壮地说：”刚吃完饭吗，休息休息很正常啊。”

母亲走后，我仍没有写作业，而是去蹲厕所。当我走过客厅时，看见赵先生半躺在沙发上，完全沉醉在他的秦腔里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戏，竟让他感动得泪流满面。我把卫生间的门故意留个缝儿，电视里的秦腔便听得清清楚楚了：

夫妻们分生死人世至痛，

一月来把悲情积压在心中。

今夜晚月朦胧四野寂静，

冷凄凄荒郊外哭妻几声。

咱夫妻结发来相爱相敬，

为周仁可怜你受苦终生。

初结缡愁衣食凄凉贫境，

失皇饷你为我奔走西东。

处患难重恩情全我信用，

替嫂嫂舍性命重义轻生。

虽说是著青史千秋名重，

难道说殒青春我能不伤情。

……

我听出来了，这不就是《周仁回府》中的“夜逃”那段戏吗？赵老板那天在戏摊上最爱听的，他当时还给唱这段戏的人挂了20条红，看样子他对这段戏是情有独钟的，不然他不会给人家挂红和听了就潸然泪下的。这肯定和他的前妻有关，也说明他是个特别重感情的人。一般来说，重感情的人应该算是好人，不可能会是坏人，不可能干没良心的事，干缺德的事……

我正想这些的时候，母亲却突然喊我：“欣欣，你掉厕所了？”

我赶紧提起裤子往出走，到客厅时，看到母亲扶着她的赵先生，正跌跌撞撞地往他们的房间走。母亲边走边说：“让你少喝点儿，少喝点儿，你就不听。”赵先生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嘟囔囔：“平……平常我都不喝，今日个……高……高兴，实……实际也没……没喝……喝……”

赵先生离开沙发后，我看见沙发上的垫子和枕头掉在地上，就赶紧过去拾起来。当我要放回垫子和枕头时，却发现沙发上有一张照片。我拿起一看，一眼就认出那是母亲的青春照。可仔细一看又觉得明显不对，因为母亲的青春照我早都看过。那时，母亲还没有结婚，留着两个羊角辫，而这张照片却是齐耳短发。难道母亲也有齐耳短发的青春照？

我把我的发现悄悄告诉了母亲，并把照片拿给她看。

母亲看了看照片，不当回事地说：“这有啥好奇怪的，我以前是留过短发的，这张照片就是我自己的。”

她让我把照片放回到原处，并让我快点写完作业。

可我写完作业准备洗漱时，却看见母亲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对着那张照片拍照。

我没有打扰她，没让她发现我看见了她在拍照。等她拍好走了后，我才走出自己的房间，去卫生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