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令狐冲坐斗田伯光
次日,令狐冲一觉醒来,发现不见了他的董兄弟,还以为是南柯一梦。但是他一眼瞧见身边的发带,莫名其妙的涌起一阵兴奋,因为他的董兄弟确实存在。于是他收起发带,起身便往衡阳城赶去。
此时,日月神教光明右使曲洋正在一条小巷内行走。他已经在衡阳徘徊数日,四处打听五岳剑派关于金盆洗手一事的动向。今日,他突然想去回雁楼一品当地名菜。岂料在路上被路边的卖鱼人无意地泼了一身水,浑身顿时又脏又臭。但他还是打算先去回雁楼用过午饭后再回群玉苑换衣裳,于是继续前行。
曲洋行至回雁楼门前,门前的伙计见他如此落魄,将他拒之门外。曲洋几番与之理论,伙计寸步不让,甚至想用武力将其轰走。此时令狐冲恰巧也要进回雁楼用餐,见小二如此无礼,又见曲洋一身豪气,料定他是江湖中人,于是仗义地道:“这位前辈的酒钱和菜钱,我帮他出了。”于是摸出一锭银子给伙计。伙计见状大喜,笑着请二人进去。令狐冲向曲洋微笑示意,便走进回雁楼。
令狐冲刚进回雁楼,便看见一旁的田伯光正在劝仪琳喝酒。原来,田伯光离开村庄后,便四处寻找仪琳的踪迹,终于在衡阳城发现了她。于是她装作定逸师太的模样,将仪琳诱至暗处。仪琳少历江湖事,很快便上当被他擒住,并带至回雁楼。
令狐冲见田伯光竟然又做歹事,心中大怒,便走近其桌前,拿起筷子便往田伯光的双手击去,大怒道:“又是你,又是你!”田伯光见到令狐冲,不但没有为昨日之事而生气,反而提议,要与他交朋友,并且言明:“自己重义轻色,倘若你愿意娶这个小尼姑,他便拱手相让。”
令狐冲自然不能娶仪琳,又知打田伯光不过,但是又希望救仪琳于危难,于是只能用言语骗田伯光,希望田伯光知难而退。于是道:“嘿,我一生见了尼姑之后,倒的霉实在太多,可不由得我不信。就比如说,昨晚我还是好端端的,可是一碰见这小尼姑,就让你在我的身上砍了几刀,险些丧命。所以呀,这‘天下三毒’,你我都要远而避之。”田伯光不明所以,继续追问:“什么‘天下三毒’呀?”
令狐冲脸上现出诧异之色,说道:“田兄多在江湖上行走,见识广博,怎么连‘天下三毒’都不知道?常言道得好:‘尼姑砒霜金线蛇,有胆无胆莫碰他!’这尼姑是一毒,砒霜又是一毒,金线蛇又是一毒。‘天下三毒’之中,又以尼姑居首。咱们五岳剑派中的男弟子们,那是常常挂在口上说的。”
就在这时,邻桌上一个青年男子突然拔出长剑,抢到田伯光面前,喝道:“你,你就是田伯光吗?”田伯光道:“怎样?”那青年男子道:“我要杀了你这个淫贼”挺剑向田伯光刺去。田伯光身子一晃,手中已多了一柄单刀,笑道:“喝酒,喝酒”。只见那青年男子胸口已经中了一刀,鲜血直冒,倒在地板之上。
还未等田伯光单刀还刀入鞘,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已经纵身上前,喝道:“恶贼,拿命来。”出剑急攻。三十余招过后,田伯光都丝毫不乱,而那道人已经身中一刀。令狐冲见状怕他性命不保,急忙拔剑出招,向田伯光连攻三剑,田伯光不敢大意,出招抵挡,一瞬间两人各拆了十几招。而此时,那道人不愿意与令狐冲这等人为伍,依然收招,怒气冲冲地走出回雁楼。此时的回雁楼,早已人去楼空。除了田伯光与令狐冲还在打斗外,便剩下一旁观战的仪琳,还有被令狐冲领进来吃菜的曲洋。
二人又斗了数招,田伯光又一刀砍伤令狐冲,此刀砍罢,他便突然收招,回到座位上。令狐冲笑着拱手道:“多谢田兄刀下留情。”田伯光笑道:“刚才我出刀之时,确是手下留了情,那是报答你昨晚在洞房中不杀之恩。但是刚才那牛鼻子武功不错,我这一刀砍得不算慢,他居然能及时缩了三寸,这一刀竟砍他不死。令狐兄,这牛鼻子不死,今后你的麻烦可就多了。刚才我存心要杀了他,免你后患,可惜这一刀砍他不死,而你又不合时宜的攻来,你就等着麻烦吧。”
令狐冲笑道:“我一生之中,麻烦天天都有。我从来都不怕。至于昨晚在洞房之中,在下已尽全力,可是技不如人,如何能说是剑下留情?”田伯光哈哈一笑,说道:“昨晚洞房中,要是令狐兄再等得片刻,等我魂飞天外,心无旁骛之时,一剑刺出,定可取得性命。这其中的关节,令狐兄又怎会不知呢?我知你是堂堂丈夫,不愿施此暗算。”令狐冲道:“这个当然,我是华山弟子,岂能暗箭伤人?”田伯光哈哈大笑道:“令狐兄,不愧为大丈夫,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喝酒。”
令狐冲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已经寻思方法帮助仪琳脱身。他见一计不成,便想引田伯光相斗,让仪琳逃跑。于是令狐冲笑道:“好,不过,这尼姑在这多不好。仪琳小师妹,你快走吧,别在这碍着我和田兄喝酒。”但仪琳却一动不动,疑惑地看着令狐冲。田伯光道:“不行”!令狐冲道:“你明知我讨厌尼姑,一见尼姑便周身不舒服,胃口大倒,如何还能跟你喝酒?要是你不肯让小尼姑走,我就要和你决一胜负。”
田伯光笑道:“令狐兄,田某佩服的,是你的豪气胆识,可不是你的武功。”令狐冲道:“我佩服你的,乃是你站着打的快刀,却不是坐着打的刀法。”田伯光道:“令狐兄,你有所不知,我少年之时,腿上得过寒疾,有两年时光我坐着练习刀法,坐着打正是我拿手好戏。”
令狐冲故意脸露不屑的表情,道:“不瞒田兄说,我可练这坐着打的剑法十年了。我每日出恭,茅厕内到处都是苍蝇,好生讨厌。于是我便提起剑来击刺苍蝇。初时刺之不中,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出剑便刺到苍蝇,渐渐意与神会,从这些击刺苍蝇的剑招之中,悟出一套剑法来,所以坐着打,你不是我的对手。”
田伯光大怒道:“令狐兄,我当你是个朋友,你出此言,未免欺人太甚,你当我田某是茅厕中的苍蝇,是不是?好,我便领教领教你这路……你这路……”令狐冲笑道:“在下练这路剑法,不过是为了好玩,绝无与人争胜拚斗之意。田兄千万不可误会,小弟决不敢将你当作是茅厕里的苍蝇。”田伯光闻言,怒意更甚,道:“好,咱们便大家坐着,比上一比。”
令狐冲笑道:“田兄,令狐冲今日新交了田兄这个朋友,又何必伤了两家和气?再说,令狐冲堂堂丈夫,不肯在自己最擅胜场的功夫上占朋友的便宜。不妨跟田兄明言,这站着打,我是天下第八十七,可坐着打,我却是天下第二。”田伯光奇道:“那谁是天下第一?”令狐冲道:“那当然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田伯光闻言,哈哈大笑道:“你说东方教主第一,我没异言,可是阁下自居排名第二,未免有些自吹自擂。”
令狐冲道:“那田兄是一定要比了?”田伯光道:“比,一定比。”令狐冲问道:“一定要坐着比?”田伯光道:“对,坐着比。”令狐冲道:“好,要是谁先站起来了,或者屁股离开了凳子就算输了,”田伯光道:“好,谁先站起来就算输。”
令狐冲问道:“那输了之后怎样?”田伯光道:“谁输了就要为对方办一件事或者听对方吩咐。”令狐冲道:“好,要是谁输了,就要拜小尼姑为师。”仪琳闻言,忙道不可,但是令狐冲却不理她,问道:“田兄,怎样?”田伯光道:“好。”
令狐冲大喝一声:“出招吧。”田伯光随即一刀砍去。令狐冲出剑格挡,说道:“仪琳小师妹,你还不快走。难道你一定要害的我输才肯走吗?”田伯光道:“好一条救小尼姑的妙计,田某佩服,佩服。”!,仪琳闻言正自犹豫。令狐冲一边连刺三剑一边催促道:“你还不走,你在这只会害我。”仪琳只好道:“多谢令狐师兄。”说罢,她急速下楼。但是刀剑之声相交不绝于耳。还未走出酒楼,就听田伯光喝道:“中”。她转身一看,令狐冲的左臂上已然中了一刀。她大惊失色,再也迈不出脚步往前走了,凝神关注战局。
田伯光收刀笑道:“令狐兄,我这一招是刀下留情!”令狐大哥笑道:“我自然知道,你落手稍重,我这条臂膀便给你砍下来啦!”田伯光道:“你还打不打?”令狐冲道:“当然打啊!我又没站起身来。”田伯光道:“我劝你认输,站了起来罢。咱们说过的话不算数,你不用拜那小尼姑为师啦。”令狐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过的话,岂有不算数的?”田伯光道:“天下硬汉子我见过多了,令狐兄这等人物,田伯光今日第一次见到。好!咱们不分胜败,两家罢手如何?”
令狐冲也不置可否,又马上持剑向他攻去,两人一会儿又斗了三十余招。只听田伯光又大喝一声道:“中”。令狐冲的胸前又多了一道刀痕。又斗了十几招,令狐冲已身中数刀。良久,他被田伯光一脚踢中,便倒在地上。而那张椅子依然稳稳压在他身上。他受伤甚重,一时挣扎着站不起来,仪琳见状连忙赶过来扶起令狐冲,看着令狐冲衣襟上的血迹,泪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田伯光此时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来,走至令狐冲身前,指着他道:“坐着打天下第二,趴着打天下第几?”令狐冲也是哈哈一笑道:“你输了”田伯光笑道:“你输的如此狼狈,还说我输了?”令狐冲道:“咱们先前怎么说来?”田伯光道:“咱们约定坐着打,是谁先站起身来,屁股离了椅子……便……便……便……”他连说了三个‘便’字,再也说不下去,左手硬生生地指着令狐冲。原来这时他才醒悟已上了当。
令狐冲此时道:“田兄,还不来参拜师傅。田伯光闻言,羞怒不已,道:“哎呀,我肚子痛,我先走啦。”说着转身离去。仪琳见他离去,连忙道:“令狐师兄,你没事吧?”说着把令狐冲扶起。令狐冲咳嗽两声,笑说:“没事,你问问桌子有没有事吧。”此时他难受不已,但依然后站直身子,慢慢的走出回雁楼,仪琳则紧随其后。
两人走出回雁楼,便看见两个身穿青城派服饰的人迎了上来,只听一人大喊:“是你,令狐冲!”原来二人正是罗仁杰与侯仁英。令狐冲见到他们二人,心中料定今日又要大战一场,只是不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情况,胜算能有多少。但是他顶天立地,向这等禽兽不如的小人求饶,是万万做不出。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因此,他嘴上功夫依旧不饶人,只听他对着仪琳道:“仪琳小师妹,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便是鼎鼎有名的‘青城四兽’”。仪琳微微一笑。令狐冲继续道问道:“你知道青城派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吗?”仪琳摇了摇头。而青城派的二人已经是脸上色变。
令狐冲道:“不知道吧,那就是‘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罗人杰闻言,大喝道:“死到临头,还在这逞口舌之利!”说吧,便出拳向令狐冲打去。令狐冲经历方才一场恶斗,早已失血过多,半点力气也使不上,身子一晃,便即坐倒,给他这一拳打在鼻上,鲜血长流。仪琳在一旁想劝双方罢斗,但是又被侯仁英制住,只能在一旁看着令狐冲重伤落地,着急不已。
罗人杰见令狐冲落地,一脚重重的踩在令狐冲胸口,令狐冲见自己在劫难逃,但是也不能便宜青城派这等小人。此时,他心生一计,于是说道:“仪琳小师妹,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辟邪剑谱……在……”罗仁杰闻言,一边将头凑过去一边道:“告诉我,辟邪剑谱在哪里?可以饶你一命。”令狐冲道:“在你心里。”他一边缓缓的说着,左手已经摸起地上的剑,快速地往罗仁杰小腹刺去。而这正是令狐冲的计策。
罗仁杰吃痛栽倒在地,一旁的侯仁英立马把仪琳放开,连忙过去将他扶住,道:“师兄……师兄……”侯仁英见罗仁杰没有反映,便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断气。侯仁英大怒,提起佩剑欲帮罗仁杰报仇,此时,仪琳已经扶着令狐冲逃出几米远。侯仁英大喊:“令狐冲,你别跑。”便拔腿追去。
此时,曲洋刚走回雁楼出来,见到这一幕,便摸出袖中小石往侯仁英小腿上弹去。侯仁英中此小石,立马栽倒在地,再也追不上去了。曲阳眼见远处的令狐冲步履艰难,知道他身受重伤。他知道令狐冲武功不高,但是坐斗田伯光,义救同道,这样的为人,的的确确是江湖上所罕见的,为人所敬佩。于是,他紧随令狐冲离开的方向而去,希望救他一命。
当他追上令狐冲时,只见令狐冲和适才那个小尼姑都晕倒在地。原来,令狐冲二人逃至野外,令狐冲体力不支,便猛然倒地。仪琳措手不及,她连忙喊着令狐冲的名字,喊了数次也没有见他有所反应,心中大惊,便伸着那颤抖的手探了他的鼻息。仪琳发现令狐冲已经没有鼻息,她只道他为救自己而死,自责不已。放声大哭。一会儿便伤心得晕倒在一旁。
曲洋探了探二人的脉搏,见仪琳只是伤心过度而晕倒,便把她移到身边的大树之下。而令狐冲脉搏微弱,恐怕伤势极为严重。于是曲阳用掌力劈开一棵大树,做了一副担架,又在野外寻得一张藤席,便将令狐冲移至担架之上,用藤席将他全身遮住,以免让他人瞧见。然后便拉着担架快步往衡阳城群玉苑走去,他打算回到群玉苑后再找人医治令狐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