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明宫。
俗语云,冬至大如年,皇宫里自然也不例外。
今日群臣休沐,永熙帝却还是起了个大早,早早地来了大明宫给太上皇请安。
“你素日忙碌,好不容易得个冬至的闲,该多休息休息,后面几日就不必来朕这里了。”
永熙帝站在帘外,听着太上皇在里面慢慢悠悠地说罢。
太上皇没有出来见他的意思,这也正合了他的心意,于是永熙帝又问候了几句过后,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宫。
今日虽是佳节,他却还不能休息,还要去见见那几个要去扬州办事的人,给他们交代些东西。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上皇仍未起来,他正卧在一个年轻妃嫔的怀中,安稳地沐着暖阳。
一个红衣大太监走了进来,贴在帘子边小声说道:
“陛下,扬州那边来人了。”
“知道了,你在那等着吧。”
太上皇听了这话,随口应了一句,便由妃嫔为他穿起了衣服,穿到一半,顺带着又与她玩闹了一阵。
半晌过后,帘子被人打开,太上皇走了出来。
“陛下!”
夏守忠连忙见礼,太上皇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赶在这日子来说?”
夏守忠忙解释道:“陛下,是扬州那边有了变故。”
“说是从人牙子手上截下来的那个丫头……不见了。”
“不见了?”
太上皇冷冷一瞥:“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几十个人,连一个小丫头都看不住?”
“叫他们自己来跟朕说!”
过了会儿,几个侍卫就押着个遍体鳞伤的汉子进来,那汉子才见着太上皇,两条腿就软得站不住了。
“朕要的人呢?”
太上皇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问了句,那汉子便吓破了胆。
“陛下,我们该死!我们该死!”
汉子拼命磕着头,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夏公公交代过,那丫头的身份不一般,叫我们万不能伤了。所以,我们就没敢跟平常一样把她给捆起来。”
“偏那丫头是个滑头,一个人被带出扬州,却还一点儿不怕,我们稍没注意,她、她就跑了……”
太上皇也不生气,他敲打着木桌,片刻后,说了句:
“朕知道了。”
夏守忠给侍卫们使个眼色,他们便又押了那汉子出去。
几人走后,夏守忠便问:
“陛下,这几个人要怎么处理?”
“给个痛快吧。反正掺和上这件事,也是早晚的事,横竖没什么分别。”
太上皇并不关系这个问题,他更在乎那个跑掉的小丫头。
“你哥哥给朕找不痛快,你也来给朕惹麻烦,真是好一对兄妹。”
季林这些年打了不少胜仗,也为永熙帝揽下了个善战的名头,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此盯上季林。
夏守忠知道他要吩咐事情,赶忙贴上前去。
“这丫头不能丢,不论花多少心思,你也得给朕找来。皇帝的人想必已经到扬州了,你要比他快。”
“记住,要是情况紧急,叫他们事急从权,就算杀了那丫头,也不能让她落到皇帝的手里。”
夏守忠领了命,便匆忙出去了,他还要去调配新的人手,实在片刻耽误不得。
他这一路到了午门,从正面碰上了正往里走的戴权。
“夏公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戴权拦住夏守忠,与他寒暄起来。
“陛下体恤咱们,要我去给宫里的太监们买些冬至的吃食。戴公公,也有你的一份。”
夏守忠虽然焦急,却也不能露了破绽,便也笑呵呵地回道。
“那我就谢过夏公公了,若是回来的早,代我跟陛下说一声,我晚些去为他喜贺。”
“这就不必了,陛下说了,只要你在外奔波时,别忘了自己是大明宫出来的人,他就念你的好。”
夏守忠不露声色地提点了他一句,便径直走了。
戴权冷笑一声,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大明宫那里,果然已有了行动了。”
进了乾宁宫,戴权关住大门,悄声说道。
“他果然要和朕争一争,那朕就接了他的战书!戴权,咱们要比他们更快些。”
永熙帝大手一拍:
“朕叫你去找的人,可找着了?”
“找着了,陛下。”
戴权点点头,便走出宫门,示意侍卫领来了一个黑瘦的精壮男子。
“陛下,这是王虎,现在咱们禁军的五军营任百长的位置。”
五军营是近年来新组建的禁军队伍,里面的士兵,有一大半都是由季林从各地军营抽调而来的精锐,算是永熙帝最为亲信的一支禁军队伍。
“小人王虎,见过陛下!”
王虎半跨在地,向永熙帝行礼,永熙帝点点头,问道:
“王虎,你是从哪儿来的?”
“回陛下的话,小人是被季将军从扬州的军营里调来的,是扬州人氏。”
“你对扬州可熟悉?”
“不敢瞒陛下,小人自幼家贫,常帮父亲干些走街串巷的生意。这扬州的大小巷落,小人也算是走了个遍。”
“好!这次要交给你的差事,戴权都跟你说过了吧?”
“戴公公已经交代过了,请陛下放心,只是在扬州城里寻个人,对小人不算什么难事。”
“要快!越快越好!而且,千万要保证那孩子的安全,若她出了什么差错,朕拿你是问!”
“这一桩事,你要是办得干净,那你们营的兰翎长,就由你来当。”
兰翎长,正九品的官职!
这职位虽然不高,却比他这个不入品的百长跃迁了百倍。
王虎听得目光炯炯,当即便立下了军令状,带了几个信得过的兄弟直往扬州行进。
一时间,神京便有两队人马,一路快马加鞭地往扬州而去了。
而他们的目标,则都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小女孩。
这些事,季林一概不知,此刻,他正在御史台里同一位狱卒喝着酒。
“季将军,您看我这一步,四枚棋子已成了一线——怎么您已经连成五子了?”
季林哈哈大笑,他在狱中闲得无聊,就教了这狱卒五子棋的玩法,二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对弈,消磨着这有些无趣的时光。
“张四啊,这博弈,不是看自己干什么,而是要看别人干什么,后发制人,这才是用兵之道。”
张四听得一头雾水,他挠挠头打着哈哈:“季将军,您跟我谈这些个,那可真就是对牛弹琴了,您喝酒。”
季林摇摇头,颇为无奈地笑着,他又问道:
“张四,我听说,你是贝州人吧?”
“正是嘞,我家是贝州的庄稼人。”
“那你们贝州,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说起这个,张四算是来了精神,他大倒起了苦水:
“今年的年景可不好嘞,天上雨水少,地上的苗就遭了殃。听我爹说,今年的收成怕是连温饱都解决不了。”
“要不是我还当着这个差,能拿些钱来贴补家里,不然这个冬,怕是都不好过。”
季林听得眉头紧皱,他的猜测没错,今年即将要发生的起义,果然和今年的灾情有不小的关系。
百姓吃不上饭,自然就要拿起武器。
季林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面板。
【永熙七年,贝州兵变,一月后,弥勒教众煽动起义,号称“释迦佛衰,弥勒当持世”】
节点沙盘的提示,预兆着不久将会发生两件大事,贝州兵变和弥勒教的起义。
若是只要兵变,那倒好办,只要解决了军队中的问题就行。
可若是这场兵变还引动了百姓起义,那就难办了。
再凶猛的武力镇压,也解决不了百姓的饥饿。
而只要还是吃不上饭,那百姓的起义就不可能结束。
此一去,不在于镇压,而在于——
怎么能让百姓吃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