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期货
阿斯贝尔感到喉咙发紧。父亲那看似和蔼的微笑背后，藏着多年商海沉浮积累的老辣。
他清楚记得，在贵族圈子里，约纳斯大公可是有“谈判之王“的美誉，连王都最顶尖的商人都在他面前吃过亏。
要是在游戏里，父亲的辩论技能至少有90以上...阿斯贝尔暗自苦笑，他最多也就40出头，差了整整一倍多啊！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雷贝莎，她的辩论技能恐怕连10都没有，在游戏里基本就是给玩家当经验值的...
即使选择了所有正确的论据，胜算也不到30%...
阿斯贝尔感到一阵无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已经不是游戏了，没有存档读档，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生死。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阿斯贝尔转过头，发现露丝正朝着他们走来。
阿斯贝尔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对了！游戏里露丝是玩家角色，她的辩论技能是可以练的！
他回忆起游戏攻略里那些令人咋舌的数据：有的玩家把露丝的辩论技能练到了120，甚至有人达到了惊人的300，而且这还只是设计者的上限，不是玩家们的上限！
我的线路...阿斯贝尔注视着逐渐走近的露丝，开启条件就是露丝和我一起说服父亲。
他想起论坛里的讨论：由于这场辩论需要至少100以上的辩论技能，不开修改器很少有玩家能打通阿斯贝尔线，大部分人都卡在了这个开头。
露丝停在了走廊的拐角处，她似乎在观察着场上的形势，目光在约纳斯和阿斯贝尔之间来回游移。
拜托了，露丝...阿斯贝尔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你能有勇气挑战一下我的线路。
约纳斯也注意到了露丝的出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他立刻意识到局势可能会因为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而改变。
露丝款步上前，裙摆轻轻摆动。她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微微屈膝，做出一个标准的贵族礼节.
“弗莱贝格大公阁下，我是阿斯贝尔大人新选的骑士扈从。”
约纳斯挑了挑眉，没有理会她，但是很显然已经明白了她就是儿子提到的新扈从，同样也是知道魔药秘密的人。
“说起来，阿斯贝尔，这个新魔药...”约纳斯稍作停顿，“你是打算自己经营，还是在我们家的商队里找几个徒弟？”
阿斯贝尔深吸一口气：“父亲，我想把配方公开，去王都魔药师协会换个职位。”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能感觉到父亲的表情逐渐阴沉，艾琳娜也向前迈了半步，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走廊里蔓延。
“大公阁下请勿动怒，”露丝突然开口，“或许...这个魔药有什么特殊的性质，需要通过协会来推广？”
阿斯贝尔感觉压力小了不少，舒了口气，为露丝的勇气感到赞叹。
“没错，父亲。这确实是出于魔药的特殊性质考虑。”
约纳斯的表情稍稍缓和，但眼神依然犀利：“哦？说来听听。”
“这味道那么大，傻瓜都闻得出来是大蒜做的。”阿斯贝尔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您看，就制作这么点魔药，我现在闻什么都是大蒜味的。”
约纳斯的眼中带着几分嫌弃：“你这孩子，就是不能吃苦。”
“这不是关键，父亲，”阿斯贝尔整理了一下思路，“这个魔药的成本...比您想象的要高得多。”
“哦？解释一下。”
“首先是制作成本，您也闻得出来”阿斯贝尔指着自己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蒜味，“这本质上就是一种特殊的...菜汤。它和普通魔药不同，放不了多久就会失效。必须现做现用。”
露丝适时地补充道：“是的，大公阁下。我亲眼看到蒜泥在空气中变质的速度很快。”
约纳斯点了点头，这些常年与大蒜打交道的平民应该比自己更了解这玩意。
“您想想，如果要大规模生产这种魔药，需要多少魔药师？每个人每天都要从头开始制作...”阿斯贝尔摊开双手，“这种情况下，配方怎么可能保密得了？”
“确实...这是个问题。”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商人，约纳斯很清楚商业机密最大的敌人就是参与者太多。
“那你打算怎么依靠他赚钱呢？”
嗨嗨嗨，这就要用到现代的知识了啊老登，阿斯贝尔心想，实业哪有金融爽啊！
“与其辛苦搞实业，不如...炒一波价格。先让家族商队大量收购大蒜，然后我再公开这个魔药配方。”阿斯贝尔顿了顿，看到父亲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当然，一开始不会说明它的弊端。”
“等大蒜价格被炒上去，魔药的弊端才会慢慢被发现。那时候...我们就赶紧清仓，不然可就亏大了。”
约纳斯的眼睛越眯越细，嘴角微微上扬。先囤货再炒作，等价格被哄抬上去就立刻抛售，根本不用承担后续风险。
“很经典的手段，但是仅仅凭借这点小手段就可以覆盖垄断魔药的利润吗？”
“还有一个更妙的主意，我们可以先给农民发放低息的粮食贷款，要求他们用明年的大蒜收成来偿还。”
阿斯贝尔故作神秘，没有继续说下去，等待其他人来补充。
“我明白了！”露丝兴奋地拍了拍阿斯贝尔的肩膀，“等魔药配方公布后，大蒜价格必然飙升，这时候你们可以把向农民收取大蒜的权利卖给其他商人，等魔药的弊端被发现时，那些人想跑都跑不掉了。”
“没错，露丝你说得对，赚穷鬼的钱算什么本事，要赚就赚大钱，赚投机商的钱！我称呼这招为，期货！”
“确实是个好主意...”约纳斯看向露丝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让农民用未来的收成抵债，再把债权高价卖出...”
阿斯贝尔得意地弹了弹袖子，搞金融最厉害的一招就叫内线消息，比如自己这样知道魔药的构成、工艺、弊端等等。
如果未来进了魔药师协会，岂不是可以获得更多内线消息，赚更多钱？
“父亲，既然要炒作价格，这魔药就必须让更多人知道。”阿斯贝尔轻咳一声，“所以安娜一家...必须活下来，而且要让他们出去宣传。”
“哦？”
“想想看，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被神奇的魔药起死回生...这种故事传播起来，效果比我们花钱宣传要好得多。”
约纳斯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是个仁慈的人啊，阿斯贝尔。”他故意加重了“仁慈“这个词，显然看穿了儿子的用意，“走吧，我们去看看这个幸运的铁匠一家。”
阿斯贝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肩膀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他能感觉到，原本笼罩在走廊里的那股压抑气氛正在逐渐消散。
这场谈判，最终以一种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式结束了。
露丝想要和约纳斯一起去看望铁匠一家，却被阿斯贝尔叫住了。
阿斯贝尔拉住露丝，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所以你明白了吗？市场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的确，的确！”
当他们来到铁匠一家的客房外时，南丁格尔正靠在走廊的窗边。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的修女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看到约纳斯大公亲自前来，南丁格尔的眼睛一亮。
阿斯贝尔成功了！她连忙向前几步，却因为太过激动而差点被自己的修女服绊倒。
“弗莱贝格大公阁下！”她慌忙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金丝眼镜都歪到了一边，“少爷，还有露丝小姐。”
约纳斯笑出了声，显然被这位医师笨拙的举止逗乐了。
“大公阁下，我可以把少爷引荐给王都魔药师协会。”南丁格尔一边扶正眼镜一边说道，“我家在很多商会都有人脉，也可以帮忙推广...”
“哦？人脉嘛我们也有”约纳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倒是你，看来你在王都很有影响力啊。”
南丁格尔的脸微微发红：“也...也不是很有影响力，就是认识一些人...”
“辛苦你了。我这就去准备。你们几个两天之内就出发，迟则生变。”
艾琳娜的龙瞳微微眯起，她似乎察觉到了大公话语中的深意。雷贝莎则悄悄靠近了主人，银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担忧。
露丝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展。
她注意到约纳斯说“你们“而不是“你“，显然是默认她也要一起去王都。
两天后，在庄园的空地上，两条巨龙静静地趴在那里。
送行的人群中，安娜一家显得格外激动。铁匠史密斯不停地擦着眼角，他的妻子则紧紧抱着刚刚康复的女儿，眼泪沾湿了衣襟。
小安娜虽然还很虚弱，但坚持要来送行，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
约纳斯站在台阶上向着龙背上的三人喊着：“你们先骑龙去王都，其他东西我会让商队带过去。”
南丁格尔小心翼翼地爬上艾琳娜的背部，却因为不习惯而差点滑下来：“哇！好...好高啊...”
“别怕，艾琳娜的飞行技术很好，不会让你头晕的。”
“少爷...”管家老约翰拄着拐杖走上前，递给阿斯贝尔一根精美的魔杖，“这是老爷让我转交给您的。”
阿斯贝尔接过魔杖，感受到了父亲的深意。这是弗莱贝格家族的传家宝，代表着对他的信任与期望。
“出发！”
经过几天的飞行，两条巨龙终于降落在王都郊外的降落场地上。
阿斯贝尔从雷贝莎背上滑下来，浑身酸痛地活动着筋骨。
“再也不想在野外打地铺了...”
艾琳娜变回人形，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那么，我该回城堡了。”
她的龙瞳中闪过一丝疲惫，显然连续飞行也消耗了她大量体力。
“不吃个饭再走吗？”阿斯贝尔指着远处巍峨的王都城墙，“王都的美食可是远近闻名，尤其是红龙街的烤肉...”
艾琳娜摇摇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老爷还等着我的消息。”
“那好吧。”
南丁格尔还在整理她那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修女服：“我们也去休息一下先吧！”
“好吧，弗莱贝格家族在红龙街有一家旅店，我们可以先去那里休息一下。”
“少爷！”
到了旅馆，店主托马斯快步迎出来。
“老爷已经派信鸽通知我了。房间都准备好了，”他一边引领几人进入旅店，一边介绍道，“三楼最好的套房。贵族交际用的礼服也都按照老爷的要求准备齐全了。”
“只是...老爷让我寻找受伤之后发烧的人，这个意思...”托马斯压低声音，“虽然我已经找到了几个符合条件的...”
“不用说那么多，不该问的别问。先帮我们放下行李。”阿斯贝尔打断了他的话。
父亲果然已经开始布局了，他看了看手中的魔杖，“我要去炼金工坊一趟，你先安排这位金发的小姐去休息，我先走了。”
“那你们两个先住下，我回去了。”南丁格尔告别了几人，也离开了。
南丁格尔去往了旅店附属的酒馆里，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佝偻身影——她的师傅，玛格丽特·海伦。
这位王都魔药协会的大师级人物此刻却穿着普通的亚麻布长裙，头上裹着灰色的头巾，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老妇人。
她面前摆着一杯廉价的麦酒，正用那双布满皱纹但依然锐利的眼睛观察着酒馆里的每一个人。
“师傅！你果然在这里！”南丁格尔压低了声音快步走过去。
“小家伙，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南丁格尔在她身边坐下，凑到老师耳边：“师傅，弗莱贝格家的少爷...”
她简短地描述了大蒜魔药的效果，以及安娜起死回生的过程。
“原来如此...”玛格丽特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轻轻搅动着杯中的麦酒，“我就说弗莱贝格家怎么突然对这些将死之人感兴趣。
这两天，他们的人一直在打听重伤发烧的病人。”
“师傅，这个魔药真的很神奇，我亲眼看到...”
“嘘——”玛格丽特打断了她的话，“让我猜猜。”
“弗莱贝格家这是想在魔药市场上掀起一场风暴啊。我倒要看看，这位年轻的少爷...究竟能拿出什么样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