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泼天大祸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沈煜先回到车上，小周陪着宋抒意做了笔录，又签了几张单子，才从派出所走了出来。
临出门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妻与宋抒意擦肩而过。宋抒意停住脚步，回头去看。
男人瘦高，白色的文化衫已经泛黄。女人矮胖，头发油腻打绺，身上还系着围裙，上面写着某某烧烤店的名字。
中年夫妻看到那个女孩的一瞬间，女人冲上去抬手便打：“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一天天的在外面跟着人胡混……”
女孩也不躲，只站在原地任由女人打骂。女人发泄完了，突然一把抱住女孩，哭喊道：“你个死丫头，你要是出了事儿我们可怎么活啊……”
一时间母女两人哭成一团。
宋抒意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和小周一起下了台阶。
“今天晚上给小沈总和你添麻烦了，我家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宋抒意冲小周点头道谢，转身就要走。
小周整晚经历了跨城赶飞机、找人查监控、陪同做笔录以及知道老板已婚的秘密以后，脑子已经完全宕机转不动了。
此刻的他根本无暇顾及到老板太太的异常客套，只凭借助理的肌肉记忆迅速拦住她：“您还是上车吧，不然再发生点什么，老板又要担心了……”
已经把人折腾了一晚上，再推辞反而显得矫情，宋抒意道了一句“辛苦”，拉开副驾驶的门。
沈煜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坐到后面。”
宋抒意从善如流，绕到司机后排的座位上了车。
沈煜仰头靠在头枕上，正闭着眼睛休息。灯光下，他原本就出色的五官被映照得更加立体，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颌线如斧凿刀刻一般干净利落。
似乎觉察到宋抒意的视线，沈煜睁开眼睛，转过头回望着她。
他的身上有一些酒精的味道，和车里原本的木调香混合在一起，竟让人有种微醺的错觉。
宋抒意一瞬间忘了准备好的道谢的话。
“还挺能打。”沈煜的唇角提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专门练过？”
宋抒意摇头：“小时候被欺负得惨了，自己瞎学的。”
“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应该很强才对。”沈煜说完，又把头靠在头枕上，“那天怎么会？”
宋抒意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自己被沈霖下药差点得手的那天，不禁愣了神。
上辈子的事了，时间过去太久，她几乎想不起来。
“大意了吧，或者太心急了。”宋抒意自嘲地笑了笑，“还好你来了。”
沈煜不再说话，回应她的是他均匀的呼吸声。
车子很快到宋抒意租住的小区门口，她轻轻和小周道了谢，又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生怕把沈煜吵醒。
夜里凉风更甚。她双手搓了搓手臂，快步向小区里走去。
车里。
沈煜一瞬间睁开眼，对小周吩咐道：“去远辉。”
小周从后视镜看着沈煜，一脸疑惑：“老板，您怎么不告诉宋小姐，您刚从沪市回来？”
“没必要。”
小周一副看破不戳破的表情，体贴建议道：“要么去沁园吧，离宋小姐这里近一点……”
沈煜陡然冷了脸：“我安排不动你了？”
小周赶紧闭嘴，一脚油门踩了出去。过了一会，又犹豫着问道：“老板，这个点上班……是不是有点早？”
沈煜抬手看了看表，腕上戴的赫然是那块结婚礼物：
“明早还有的忙，直接过去。”
*
第二天一早，宋抒意被部门负责人于主任的电话吵醒。
于主任是位四十多岁的胖大哥，工作起来不紧不慢，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可今天，于主任急得像要擦出火星子：
“宋啊，大事不好！十万火急！速来公司！开会！”
宋抒意还想问什么，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到公司时还没到八点。
远辉早上九点上班，平时这个点整栋大楼里除了保安和保洁，几乎见不到其他人。
而现在，公司大概三分之一的人都来了。空气里尽着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
她挤进电梯直奔董秘办，包还没放，就被从门外窜进来的于主任一把拽住：“快快快，把电脑拿上，顶楼会议室，沈总马上就来了。”
顶层的会议室是董事长专用，除了集团层面的大会，一般不会用到。
会议室里，早已乌央乌央坐满了人。宋抒意仔细一看，办公室、法务部、投资部、公关部、品牌部、审计部、财务部……各个部门的老总带着自己的得力干将严阵以待，神情极为严肃。
她跟着于主任贴着最后一排坐下，小声问道：“天塌啦？”
于主任摇摇头：“泼天大祸，一会机灵着点儿。”说着转给她一个链接。
宋抒意点开一看，题目赫然写着——上市公司远辉集团被爆挪用2.4亿元资金，深陷多重问题泥潭。
她双手快速划过屏幕，文章详细点出了远辉资金被挪用的具体细节，时间项目逐个都对得上。她看着于主任拧成麻花的眉毛，脑子里忽然一片混乱。
这正是她被下药的那天，情急之下威胁沈霖的事。
可这件事沈霖做得极为隐秘，不应该有太多人知道，连她都是无意间看到标了密级的董事会纪要，以及被投公司未公布的财报，才大致猜出来的。
这件事她谁也没有提过，除了……
宋抒意心里突然一沉，那通电话，沈煜。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迅速拼凑完整。
沈霖条线的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大概率不会自曝，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那极有可能是沈煜。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为了打击沈霖争夺远辉的继承权的话，这杀敌一千自损五千的招数，是不是有点过了？
宋抒意赶紧把文章划到最后，阅读量已然十万+，还有多个媒体转载。
于主任把头凑过来，小声嘀咕：“你看看这写的——远辉集团挪用巨额投资款无疑为整个资本市场敲响了警钟，这一事件不仅揭露了公司管理层的严重失责和道德沦丧，也暴露出资本市场在监管和风险防范方面的不足……”
“明明还没有证实，就已经下了结论，一会开盘股价危险咯……”
宋抒意刚想说什么，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
沈霖脸色铁青，率先走了进来。沈煜跟在后头，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晚那一身西装。
他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往椅背稳稳一靠。
沈霖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子上重重一摔，环视整场，终于目光落在了会议室最后，眼神几乎要淬出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