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精神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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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个人的精神聊斋(12)

杨老师说的这个神秘的婆婆,和她分开的地方,正在一块坟地前,也正是后来疯癫的鱼亮,跑到小神坡前,又唱又跳,又要找马燕燕的地方。这里是村里那一家先人的坟地并不重要,我就不啰嗦了。我所感兴趣的仍然是这个神秘的婆婆。

按照杨老师的说法,她一走上小神坡这条村村通路,身后就像跟上了鬼魂。而事实上是,她既没有亲眼目睹过什么男鬼女鬼孤魂野鬼的形状,并不像传谣中的老支书那样,有事件有细节还有严重后果。却也不曾在小神坡看到过类似她的那个像有分身术一样的领导,分身出来一个鬼影似的东西,彻头彻尾都是她的一种不良感觉在困扰她,这是不是就太有意思了!

更有意思的是,杨老师在小神坡前,能够看到的,就只是这个神秘的婆婆,不仅不祸害她,还帮助了她。我和鱼亮,小七,少年时代就见过一个神秘的婆婆。几十年过去了,杨老师居然在小神坡,又见到了一个婆婆。我最终肯定的认为,这不是巧合,只能是同一个婆婆了。

那么,问题来了。神秘的婆婆既然能为杨老师适时地提供帮助,为什么就不能帮一回鱼亮?鱼亮经历煎熬不完的心里苦难时,神秘的婆婆去了那里?为什么就不能再次现身伸出援手,或给可怜的鱼亮提供个婚姻线索,保就一段人间美满婚姻,或干脆给他配个花仙狐仙,挽救鱼亮的命运?

杨老师说过了,她是在神秘婆婆的陪伴下走到了小神坡尽头。之前她的头脑里就仿佛起了舞,又好似走浆糊,一直都是类似于恍恍惚惚却又并非是恍恍惚惚的状态,心里是极其愉悦的,极其舒坦的。

是和她们村里的那两个男人会合了之后,头脑才豁然开朗清亮过来。这是神对人施于了魔法,很好理解。那么,在鱼亮再也承受不了苦难,大崩溃了之后,神秘婆婆是不是脑子里也起雾了?也走浆糊了?所以才没办法伸出援手?

这么说来,到是很合情合理。可是,难道神仙的脑子也会和我们人类一样,起雾走浆糊么?

今天,我又一回送杨老师走上了小神坡的路。今天,杨老师的确是和我说起了鱼亮,并不是突兀就说起鱼亮的事情来。我们还是有一搭没一搭,毫无主题地说了许多闲话,是说着说着,才说到鱼亮身上来的。

杨老师果然不是在鱼亮精神崩溃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就听说了。果然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不经意间才有人和她说起来的。

杨老师的工作是教书育人,而不是传播社会新闻。而且人在几十里之外的小玉门村,没有熟知鱼亮状况又和杨老师熟悉的人,并且还得有及时的接触,杨老师是不可能及时听说什么的。

当然了,社会新闻的传播,还是会有我们想不到的渠道,也是可以完成传播过程的。就比如杨老师知道了这个人,这件事,竞然是小玉门村的人说闲话说到了杨老师耳朵里。至于小玉门村的那位妇女,又是怎么知道鱼亮疯癫了,我们就都不得而知了。

我是想过和杨老师聊聊鱼亮这个人这件事,聊聊鱼亮最近在小神坡疯癫着要找老支书和马燕燕。只所以到底我没有聊,当然是不想增加小神坡这个鬼地方的神秘色彩,怕更加重杨老师的不适感。

但是我也没有料到,我们扯着扯着闲篇,杨老师反到会突兀地的向我打听起鱼亮这件新闻来。杨老师说,你们村有个叫鱼亮的人?我微微感觉到意外,说,有啊,你认(识)他?杨老师说,不认,听说的。

如果说杨老师打听的是名人,能人,也到不会叫人意外的,毕竟名人和能人都是社会名声大的人,四邻八乡知道的多。

可鱼亮不是什么名人和能人,在社会人眼里,在底层社会中,会唱歌会跳舞是算不得什么能人和名人的。当然了,若是混在八音班里长期为红白喜事出演,到也能有名堂了。可鱼亮不是这种情况呵。

杨老师笑说,疯了癫了,就成名人了。事实也只能是这样。杨老师接着说,听人说,是老大不小安不了家,急心疯了?什么老大不小,我说,杨老师,鱼亮和我同龄,都打二十多年光棍了,能是老大不小?是大的不得了了。

这种灰色幽默,当然也能引人发笑,可笑过了,就是心酸的,无奈的。我大略说了说鱼亮这半生人事,杨老师深表同情和惋惜,说可惜了一个好人。很自然我就想说鱼亮疯到小神坡坟地这一节了,又因顾忌,还是欲言又止了。

杨老师说,疯到小神坡怎么了?我也听说了。一个疯了的人,是管不住自己行为的,不奇怪。我听说这个鱼亮还看到了鬼……

杨老师失口了,鬼字一出口,可能身上就打了个激灵,就突然自我感觉不够好了。要知道我费尽心思活跃着气氛,拼命地想耍她淡去心头的阴影,她自己却不留神打碎了平衡。且要命的是,我们刚好就来到小神坡坟地前。

果然杨老师得自食恶果了,突然紧张得就不行了,惊恐得失魂落魄,仿佛真的看到了坟地上的鬼影重重。杨老师的这个突变的状态,连我这从容不迫的人也吓了一跳。好在杨老师还能自控,只是打摆子一般浑身瑟瑟地发着抖,上牙打着下牙咯咯地响,只是看起来很吓人的样子。然也比任何一次路过小神坡时的恐惧状态都严重。

我当然是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一如既往的和谐状态。我的心态和我的感觉,我的魂魄和我的精神风,都是那么的和谐。即便杨老师己经失态到吓人,我也没有变得惊恐万状,惊慌失措。我的理智,我的思维,只是告诉我他人发生意外了,我得马上采取措施迅速应对突发事件。

我此时若不能迅速且有效地使杨老恢复个基本平静,恐怕还真要出事了。我急中生智,喊道,杨老师,你快往前面看,是不是那个神秘的婆婆走过来了?我的本意是马上转移杨老师的视野焦点,使她的视线离开坟地。迅速消解她惊恐的情绪,增强应激能力。迅疾破坏她高度紧张的状态,给她一个望梅止渴的希望。前面那里就能有什么婆婆!

当然我想到了失望之后的杨老师会不会马上陷入绝望,从而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我在紧急地评估风险和快速地想着应对不测之策。

然而,使我不可能料想到的是,奇迹的产生竟然也如突发状况一样来得突然。倒不是在我们前方的视界里,那个神秘的婆婆真的出现了,而是杨老师仿佛像突然间接触了某种强大的,能够使她平静下来的神奇能量,居然在极短的时间里,真的令人不可置信地恢复了常态。

这极短的时间有多短?大概是二三分钟时间,也就是说杨老师的恢复过程,也还是渐渐然进行的。但搁置在一个完整事件中观察,却是可以叫人忽略了的,给人的感觉,这些变化也还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事件从突发到反转,真是太神奇了,不能不叫人惊奇得一时三刻之间都难回过味来。

杨老师问,婆婆在那里?我只能扯谎了,说,婆婆闪现了一瞬。是你太紧张了,就没有看到。杨老师笑起来,笑得确实还不够自然,反映了她的心里状况,是知道自己此一时的尴尬的,丢人现眼了,可这能怪她么,当然不能。杨老师说,你别哄我开心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果然胆比斗大,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正气果然能震慑了邪祟鬼魔。

在这种氛围下,杨老师嘴里居然第二次冒出来了那个鬼字。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态表情,果然是渐入佳境,镇静自若了。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头顶,正午时光,小神坡路上除了我两,空荡荡的,再不见一人。

杨老师笑说,我们坐下来说话吧,我没什么害怕的了。肉身的鬼,影子的鬼,以后就再也别想接近我了。小龙,你接着说吧,我就在这坟地边,听听你讲完鱼亮的那些事。我听说那天是你逗鱼亮逗出事来了,你是当事人,比他们应该说得更客观更真实。

我这才知道了,杨老师不仅己经知道鱼亮的过去,而且前几天发生的事,她也听说了。这回的新闻只所以很快就传播到了杨老师耳中,是因为最近的一天,她不在小玉门村,而就在自己家里,风比马快,上庄下邻就容易在最短的时间知道发生的事情。

最近的一天,当然不是周日。杨老师家里有事,所以她就在家中了。是她儿子送她回村的,也是她儿子又把她送回小玉门村的。这一来一往有点破天荒的意味,是坐了摩托车的。今天才是周日,她又回来了,才是我在护送。

说到这里,该加个小插曲了。你是不是早就有个疑问的,想弄弄明白了?那就是明明有这么便利的交通,杨老师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以步代车辛苦地来往在路上?问得好。

这是因为你不了解一些客观事事实。第一,杨老师本人是一个不会使用方便交通工具的女人,别说骑摩托车,就是自行车也骑不了。做教师多少年风风雨雨,那一次出行不是以步代车,那怕她的岗位距离家里有上二十华里,她始终都坚持了步行。

杨老师在城里是有房子的,费用了她一辈子的积蓄。但她没有居住权,被儿子和儿媳剥夺了,她和她的老伴只能在大山里的老屋里永远居住。不过深居深山的历史可能要改变了,杨老师的女儿和女婿有可供居住的房屋,想接走他们,他们因为不愿离开山里的家,拒绝了。说老了退休就应该落叶归根,祖坟在大山里,他们死了之后也应该在大山里。

只是后来就发生了鬼上身的事件,杨老师的心就动摇了。杨老师对我说,大山里的家再有感情,看来我们老两口也不得不离开了。

第二,我们故乡的这些质朴的山民们,多少年来形成的生活习惯,宁愿多走走路,也不愿意乘车。因此,那些藏于深山里的小山村,尽管人口流失得都差不多了,剩下来的老弱病残,为了购买一些日用品,也还是会结伴时不时步行若干里路,来到我们村里。

尽管奇迹是发生了,我也都看在眼里,我还是不敢大意。我留心着杨老师的表情和动态。我不可能评估有误,杨老师真的就像再造了一个人。当然,我还说不清是什么因素,就能如此厉害的,在十分钟之内,彻头彻尾改变了一个人的精神风貌。

这种事情,发生得太离奇也太神奇了。我想到了可怜的鱼亮,真的是福薄命薄。娶不上个媳妇也还罢了,你我他不都是打光棍的,就这么吊儿郎当的活了一天又一天么,没想到你鱼亮还要疯癫了。疯癫就疯癫了吧,你还遇不上个好医生,把你挽救回来。鱼亮呵,倘若你能遭遇一回这么神奇的再造能量,该多好啊,可是,这人间的幸运之事,为什么就总也轮不到你的头上!

现在,既然杨老师自己提出来了,要和我坐在坟地边聊聊,要听鱼亮的经历,我也就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了。我首先想弄明白,杨老师是怎么突然之间就神奇地换了人间这个问题,冥冥之中到底神奇地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老师说,我看到了一直都想扑在我身上的那个影子一样的死鬼,突然被天谴了。那是一种我无法用语言精确表达的神奇能量,仿佛天空突然耀亮了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击我的身背,之后我就神奇地轻松了,那个影子一样的死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杨老师说,我还听到了一熟悉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说,孩子,别害怕,这害人的东西,我己经惩罚了。这声音很慈祥,很亲切,就像那时我活着的奶奶在和我说话。那个声音还告诉我,我的那个领导己经恶贯满盈,活不久长了。

我当然不可能因此而听得目瞪口呆。我很精神,我很正常,我头脑清晰,思维活跃而敏捷。我思想着杨老师叙述的这神奇的一幕。我猜到了什么,是谁惩罚了那个影子一样,一直在小神坡作祟的死鬼。

不是玉皇,不是上仙,不是我们所谓的那些神,那些佛,那些菩萨。那些法为无边的神神仙仙,对我们什么生活状态,对我们的苦难,对我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从来都是熟视无睹莫不关切,他们只关心红尘的芸芸众生信仰不信仰他们,只关心他们的权威性,只关心人间的香火虔诚不虔诚。

杨老师说,我多大岁数了,还有人唤我孩子,她可能正是我见到过的神秘婆婆。她不在天上,就在人间,就在小神坡。喔,小龙我还要告诉你个事。老支书撞上的不是女鬼。那些曾在小神坡被惊吓过的人,他们遭遇的都是同一类邪恶的影子一样的死鬼。还有,鱼亮会好起来的,也会娶上媳妇的,只是不是现在,快了。

杨老师说的这一番话,才真正叫我感觉到惊心动魄。我问杨老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问过了,我就感觉画蛇添足了。

又是这个神秘的婆婆。我忽然动了一种心情,一种念头,我要把这个神秘的婆婆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