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精神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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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个人的精神聊斋(11)

走在小神坡的路上,我想不到杨老师又会说起一件离奇的事情。她问我还记不记一个月前的那个周日,她赶到了我家里,我却因为有事,滞留在朋友家里,那天就没有回来。我当然记得那天干什么去了。

这也不能怪我没心没肺。我是一个社会人,我有我的社会活动,我有我的社会生活。我也需要绕着生计展开每一天的计划,然后去实施,然后去工作,然后去完成,对吧。我不可能把你杨老师的需要写在工作日志上,当作必须完成的义务。我这么说没毛病吧。

我解释说,杨老师,我也是很繁忙的,那天七事八事,满脑子的事情,忙到了中午也没忙完。那料到朋友家里又有事了,叫我必须赶去,很重要,不能推脱,也就把你要回家的事忘了。

说那天确实是七事八事,这是真的。说那天朋友的事很重要,也是真的。说忘了杨老师还要回家,可就真不是了。我也是记在心上的,好歹是个老亲戚,还真不是说她麻烦的多了,心里己经不高兴,只是嘴上说不出来。

不是这样的。啰里啰嗦的解释不如化繁就简说清楚重点就好。再说,杨老师她也不敢说我就必须得尽到某种责任呀!显然她也是说不出这些话来的,解释不解释其实没多少必要。解释只是一种真诚的表态,是在表明我真的不是故意在逃避辛苦。

杨老师说,那天她在我家等了我好久,以为我肯定快回家了。杨老师是心焦火燎的,想着吃午饭前就能回到家里,那能想到我也会有不凑巧的时候。杨老师又不能不故作平静,故作耐心地等候着我。我父母的话是说不准我的,没有参考的价值。杨老师其实还想到等一个凑巧,万一有她们村里的人正好也要回家,就合适了。

事实上那天他们村确实有两个男人从外面回来,是要回他们村的。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杨老师在我家里。杨老师不可能算得那么精准,走出我家瞭望一回,就正好是他们过来的时间。也就错过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杨老师不得不硬着头皮,独自走上小神坡的路。她不敢再等我回来,再等下去黄昏的太阳都要落山了。杨老师怕走黄昏的路,偏偏要叫她再走一个黄昏。也正是这次情不得己的行走,杨老师追上了一个婆婆。

一个婆婆?一个什么样的婆婆?我的头脑中很自然联想到我的少年时代的那次遭遇。我前边说过了,我是想过给杨老讲讲那次遭遇的,但是没有。那料到杨老师也会有上这么一次离奇的遭遇!杨老师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婆婆,一个很奇怪的婆婆。这次,小神坡的死鬼,居然不敢跟踪她了。

杨老师说,她走出了我家,走出了我们村,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刚踏上小神坡下这条路,抬头间就看到了不远外坐着一个婆婆。她看向婆婆的时候,婆婆也正张望着她。对了,这里到小神坡下还有一公里路。这里是小神坡路的开始,而不是令杨老师越走越恐惧越心惊胆寒的小神坡路中段,直到她家门前。

杨老师并没有在意这个婆婆的出现。黄昏的时间,当然不是小神坡路上行人就必须禁行的时间,没有人敢这么规定。风谣小神坡下撞过鬼的人当然不止杨老师和老支书,还有几个人的故事。事实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还是不会遭遇上灵异事件的。

杨老师害怕的是死鬼,不是一个活着的婆婆。杨老师还不会去想这个婆婆是神是鬼还是什么的,没有那种令人恐惧的感觉袭上心扉,也便不会产生什么胡思乱想。杨老师真正的是没有在意什么。当然忧忧戚戚的心还是有的,这是那儿?这可是小神坡路上啊!对吧。

杨老师要不了几步,就来到婆婆脸前。那婆婆很慈祥,说她正走得孤独,有点害怕,正想有个人陪着,你就追来了,岂不是老天怜人随她意么?可见老天爷是有眼的。而后,当然就是他们自然结成伙伴,一路愉快的同行了。杨老师说,直到他们一起走到小神坡尽头,他才渐渐明白过来什么,才渐渐清醒地认识到,婆婆,不是个寻常的婆婆,而是一个说不清楚的神秘的婆婆。

听到这里,我笑起来了。杨老师很是狐疑,就瞟着我的表情问,你笑什么?我就说了,杨老师呵,你若早告诉我这件事,我早讲给你我的少年时代就见过一个婆婆的事情了,那还会叫你担惊受怕这许多时日。

我的意思当然是,神秘的事物没什么好怕的,不管是死鬼,还是神秘的婆婆。我们还搞不清事物的本质和特性时,产生恐惧和惊吓很正常,那是我们的生存本能的应激反应。

当事物的本质和特性被我们揭示出来后,就会说一声不过如此。你是死鬼,我就用胆量产生的威猛正气来震慑你。你是神秘的婆婆,是不害人的,也用不着我们去担心了。

我的意思当然是,那些死鬼肯定不会和神秘的婆婆同时出现,也肯定不敢和神秘的婆婆同时出现。这是两种不同的事物,是一组矛盾着的事物,应该存在着此消彼长水火不容的关系。

虽然我还不能确定,杨老师遇上的这个婆婆,和我少年时代见过的那个婆婆,有没有冥冥中的神秘关联。但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在强烈地影响我做出判断,这里似乎用巧合讲不通。唯一说不通的是,差不多半个世纪过去了,如果是同一个婆婆的话,那该有多高寿?

我叫杨老师描述一下那个婆婆的样子。杨老师问我,是不是和我少年时代见过的那个婆婆一样?我说我那还记得起来那个婆婆的模样,我那时也只不过是无意地瞟过一眼,根本就留不下什么印象。

杨老师就有点失望了,她的心中就有点莫名其妙的情绪。我猜到她怎么想了,她也在想,我们见过的是不是同一个婆婆?为什么都是在小神坡路上?她也在想,这肯定不能用巧合解释,一定有着某种我们都说不清的关联。

杨老师说她当时忽略了一个细节。上庄下邻,路过小神坡之后会通往好几个村庄呢,那个村庄里能没有老人。虽然说不能认识所有的老人吧,熟人还是不少的。这个婆婆她却很眼生,根本就想不起来在那个村庄里见过。

一个婆婆,大黄昏的,她要往那里去?那么大年纪了,有七八十岁了吧,怎么就还走得了远路?就算她只是到我们村里来走走,除了靠山村和石头岭,就算距离我们村最近的村庄,也有十里路程,她怎么受得了?怎么就没有一个家人陪着?放心么?

当时杨老师只想着有伴了,说说笑笑,热闹,居然什么都会不想了。

杨老师讲的这个婆婆,我怎么想也和我少年时代见过的那个婆婆类似。我指的不是相貌的类似。我说过了,我根本上就没有留心过那个婆婆的样子,只是无意地瞟过一眼,只是记得少年时的那个我,顶面走去,应该和一个婆婆撞面。但是没有,那婆婆出现得奇怪,消失得神秘。我指的是事件的神秘性的类似。这两个婆婆都出现在小神坡,时间跨度却超越了差不多半个世纪。

世上有那一个婆婆能够活那么大的年纪?我当时的印象是,婆婆就应该有七八十岁。怎么到了杨老师遇见时,也还是七八十岁?从这个问题上想去,两个婆婆根本上不应该是同一人,也根本上就不可能再存在什么关联了。也只有一种情形可以认定两个婆婆是同一人,不,这样说不准确,婆婆压根就不是人类,而是神类,鬼类,仙类,对吧?

杨老师说,当时她和婆婆走在一起了,唯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婆婆的腿脚轻快得很,走起路来根本就不输于她这个半老年妇女。

杨老师说,她还记得婆婆都说过些什么话,居然说认识她,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家在石头岭。婆婆对她的底细居然那么清楚。婆婆还说知道她胆小,害怕走小神坡,其实她就是在这里等待她,想送她回家的,想送杨老师一程。

是事后杨老师的头脑才豁然开朗,想到了许多,那婆婆的话实在是前后矛盾问题多多。不过就因为多了这个婆婆,那一段路杨老师确实走得很踏实,很舒畅,什么样的不良感觉都没有了,更别说毛骨悚然的恐惧了。

一直到小神坡下,那婆婆说她要方便,你一个人先走吧,前边就有人了,你能赶上他们,也不会害怕什么的了,不必等她。直到那时,杨老师的头脑里都如一团浆糊,仿佛有只神奇的手能够掌控她的心里,屏闭她的恐惧感管,叫她根本上就想不了事情。

杨老师说,她是看见那婆婆走向一块坟地后面的,看到婆婆蹲下去了,还喊她说,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前面的人了。她才灵醒似的,迈开了脚步,却好像被一股力量推动着前进一样,脚下呼呼生风,速度极快,果然就赶上了前面行走的两个男人,正是我前边交待过的那两个没有被杨老师想碰个巧等到的男人。

这是一小段神奇的经历,也是一小段叫杨老师终生难忘的经历。那个婆婆应该正如我料想的,她是仙,她是神,而绝不会是鬼。鬼是要害人的,那个婆婆没有,不仅不害人,还帮助人。所以,现在,我要否定婆婆可能是鬼类。

我的头脑中无法不反复闪回我的少年时代,曾经见过的那个婆婆,虽然没有和我们说过一句话,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事后我们三个却没有一人像父母说的,会患上一场大病甚至要了命什么的,我们一直都是在健康的成长,这不,我们都长成了大人。

我记得那时的我是怎么和母亲眉飞色舞地讲着遭遇了的怪事,妈妈,我和小七,鱼亮在小神坡看到了一个很老的婆婆,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们还找了她半天。

我母亲当时就吓得变了颜色,吓唬我不许乱说一一我的意思就是说,不管是神是鬼,我们是人类,在不可预见会发生什么后果时,即使是看见了神,也会恐惧害怕。毕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事物,原则上就应该互不相扰,维持自然的秩序。

杨老师只所以怕鬼而不怕婆婆,是因为婆婆没有死鬼那样的疹人之气,给她以惊恐的感觉。而是以温馨和蔼的态度走进了她心里,是因为婆婆想帮助她,精心制造了融恰的气氛。而死鬼是只想害死她。这是根本不同的情状,不可同日而语。

那两个人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才惊奇地发现,是杨老师追上了他们。一人笑说,你是在奔跑么?走得乍这么快,出汗了。另一人没说话,只是盯着杨老师看,看了一阵才说,是从学校回来的吧。

直到这会儿杨老师才意识到那儿真的很不合情理很不对头,却也没有不良的感觉,说,我出汗了?我走得很快?没感觉怎样啊。

当然杨老师当下并没有声称是有一个陌生的婆婆送了她一程,她心生狐疑了,却不感说出来她的疑惑。只是换了种说法,你们俩走过小神坡来时,有没有看到一个婆婆?

两个大男人听杨老师说得没头没脑的话,一时也很诧异,就注视着杨老师的脸,想观察出点什么来,却什么也观察不出来。一个男人就问她了,那里有个婆婆?我们没看到啊。

杨老师支支吾吾地说,噢,没事。是我走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婆婆在路边歇脚,怪可怜的。我不认得,想来是那个村里的老人,再等他家里什么人吧。也许是她女儿媳妇什么的人那儿方便去了,暂时的分开了。

事实上杨老师的这个说词是有大问题的,那婆婆的女儿也罢媳妇也罢,就算都有事暂时离开了,可婆婆应该在路边吧,两个男人怎么会遇不上呢?可见杨老师当时的脑子,还没有完全从满肚子的问号里走出来,思绪还很混乱,还不能有条有理编圆一个谎言。当然了,至于那两个男人又有了什么心态,与这个故事无关,我就不探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