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精神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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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个人的精神聊斋(10)

现在,我该说说我曾经遭遇过什么灵异事件了。不,这个说法不准确。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们曾经遭遇过什么灵异事件了。那是在我的少年时代,在我们的少年时代,在某天的上午,我和两个伙伴玩着玩着就玩到了小神坡去。

应该说清楚一点,那时根本还没有村村通路,有的只是一条窄窄的小路。我们三个只顾玩,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怎么玩得开心上。我们在小学读书,那是一种束缚。只有星期日,我们的老师才会给我们下一道特赦令。我们期盼的就是这一天,只有这一天才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和一个小伙伴走在前头,另一个小伙伴在我俩身后。小神坡是我们喜欢玩闹的地方,也是非常好玩的地方。春夏天里,有满山坡的山丹丹花。五月里,田边地埂有桑树,有我们吃不完的紫桑椹。

对了,说起桑树,小神坡的山凹里,就有一棵一抱粗的老桑树,我们谁也不知道老桑树活多少年了,多少年才能长就那么一棵歪脖子的老桑树。当然了,我们从来没有关心老桑树能活多少岁的兴趣,我们的兴趣就是爬到桑树上尽兴地玩,尽兴地采桑椹,直到把一张张小嘴涂成黑青乌紫。

但是这一天并非五月的某一天,老桑树上也早已没有了桑椹,只不过我们想到小神坡玩就到小神坡了。玩的什么游戏?那就是都用自己的脚数数这条小路有多少步,我们抬头看看前边,划定一个终点。前边有一座羊房,我们都同意走到羊房子前为止。然后各报出自己走了多少步,看看能得出个什么结果。

不要以为这个玩法没什么意思,实际上那时我们可感兴趣了。我们只管乐在其中,不研究是不是对开发我们的智商有益。我们那时不知道什么叫研究,什么叫智商,我们只知道玩。就这样,我们三个都不再说话,走走看看,看看是不是快到终点了,嘴里都数着数字,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我们专注于干着的事情,当然谁也不会分心了。

我和身边的伙伴在一次抬头看前边的羊房时,发现顶面走来一个婆婆。因为不曾分心,也就不会去想什么,直到终点。我们居然走出了完全不同的步数。我说是八百二十步,我身边的伙伴说是八百八十三步,身后的伙伴又说是八百三十七步。

咦,那个顶面走来的婆婆呢?她应该和我们擦肩而过啊,我怎么就没看到。我这么一说话,我的小伙伴也似乎才猛然想起来,是看到过一个婆婆,可是现在,就是不见这个人了。

应该说那时的我们三个都没有什不良感觉,当然也就不会恐惧,相反我们还相当兴奋起来,立马多了一个好玩的项目,找人,把那个婆婆找出来。我们在田野上到处张望寻找,当然是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婆婆的影子。

这件离奇的事件,一点都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快乐成长,对于我来说,也根本没有影响到我成为一个唯物主义者。

那时我们不相信鬼神,后来我们也照样不相信鬼神,尽管我们解释不了那个离奇的事件。那个离奇的事件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你听得索然无味,感觉远不如听老支书撞鬼事件有趣味,请允许客观,我不编造吸引你的细节。

对了,我得说清楚了,当时和我玩耍的两个小伙伴里,其中的一个就是近年来疯癫了的鱼亮。

那时的鱼亮,也是一个极其淘气的少年。不过,仍然比不了我。上树掏鸟蛋下河摸小鱼,那是我百干不厌的事情,鱼亮只是一个坐享其成者,我是会和他分享快乐的,煮吃鸟蛋也罢,分吃桑果也罢,都是大自然的赠与,我们尽兴就好。

那一天我们没有找到婆婆,很快也忘了婆婆。因为我们己经玩到那块坟地里那棵老桑树下。那块坟地里?前面我己经说过了,疯癫了的鱼亮在那儿无我地又唱又舞,又说见到了老支书和马燕燕一一就是那块坟地。也只有那块坟地的后边,有棵一抱粗的老桑树。不是说小神坡只有一棵桑树,而是说只有这一棵桑树最粗最大。

现在既然必须得说小神坡的遭遇,那也就一并地令我想起来了那一天全部的快乐。我们仰头看着老桑树满树肥大碧绿的叶子,鱼亮长咦了一声,说怎么就一个桑椹都没有了?他的意思就是,我们被老师又管教了两个星期,半月日子我们没有玩到小神坡来了,一切就都变样了。

我正想爬上老桑树时,听见了鱼亮惊奇地说,小龙,老桑树说话呢,在吓唬我们。你不要以为我会感到吃惊,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我愣住了。我什么都没听见,不管我怎么打量老桑树,还不一直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说我很奇怪是真的,因为我无论怎么观察老树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我把目光转向鱼亮的脸蛋上,看到他满脸的疑惑,也并未是害怕和吃惊。当然了,我们的另一小伙伴小七,也把目光转移到了鱼亮脸上。

我不相鱼亮说的话,就疑惑地问小七,是不是听到老桑树说话了。小七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于是我就认为鱼亮一定是耳错了,不知道听到了那里来的说话声。鱼亮是不会撒谎的,这个特点一直伴随了他的人生。成年后的鱼亮嘴里,你也不会听到一句谎言,不说是不说,说出来就是真的。

这件事情的确很奇怪,在我的记忆中留存了很久。当然了,随着我们的长大,这记忆自然而然也就深埋在了心灵的角落。如今要不是必须讲小神坡的故事,我几乎是不会再翻腾起来了。

那天,因为出了这件说不清楚的奇事,到底我们没有再爬老桑树。不要以为没有桑果了,我们就玩得没兴趣了。在树上疯乐,是我们的项目之一。你理解不了我们的趣味。我们那天只是不再爬桑树,并不会像你想的,惊慌失措的逃走。恰恰相反,我们在老桑树下争论了很久。

想起來那时候的我们真有意思。后来鱼亮就说的是,我们应该把圆圆,方方,玲玲,香香都喊到来,多几个小姑娘一起玩,才更有意思的话了。自然而然我们的兴趣也就发生了转移。我那时那里知道鱼亮小脑瓜里都想什么了,反正我的脑瓜里没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概念,想来鱼亮也是不谙人事的吧。我们只是嫌玩得不够痛快罢了。

我不知道后来长大了的鱼亮对圆圆,方方,玲玲,香香是否动过心思,反正他不会谈恋爱,越长越羞涩,越腼腆,不像我,这窝边草是要吃的,她们之中的一个,就变成了我的初恋。扯远了,打住吧。

前面说过,我曾经想过要把这个离奇事件讲给杨老师听,以便打消她的恐惧。我的意思就是,看看,这沒有什么可怕的吧,不就是我们曾经遭遇过一个神秘的婆婆么。

只所以我到底没有讲给杨老师听,是考虑她这个女人太胆小了,我说一点都不可怕不行,相反很有可能更叫她慌恐不安,反到变成她证明小神坡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的证据。瞧瞧,你也见过鬼吧。她若要这样反问我,就是越描越说不清了,越加重她的疑虑和恐惧了。所以我当时把想讲的话都咽回去了。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不知道我走过多少遍小神坡,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可是自从杨老师讲了她的遭遇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居然还能遭遇第二次人生中的离奇灵异事件。地点,仍然是小神坡。时间,某个正午阶段。经历,在再一次护送杨老师回家之后,我从石头岭村一个人返回来的路上。

为什么这回是正午时段?因为杨老师的恐惧心里越来越严重,越来越不敢再在黄昏回家,只好牺牲了少教孩子们一天的课程,早做准备早出发,为自己计,早点赶到我家里来。

如果说这也是一种自私自利的行为,那我承认,这是一种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我们不能谴责这样一位优秀的民办教师,我们不能不辩证看待事物的特殊性。

值得一说的是,还记得么,传言老支书在小神坡撞鬼的时间,不正是午前午后的这段时间么?想到了什么?巧合?还是真的县备某种说不清的关联?

都不对,我的第二次遭遇的灵异事件中,并不是传言中老支书撞上的女鬼,而恰如几十年前我的少年时代,我又遭遇了一个神秘的婆婆。

虽然我说不清少年时代遭遇的那个婆婆的样子,但是今日的这个婆婆会给我讲明白一切。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再想一个问题,认定了就是杨紫燕老师的心里严重出问题了。她反复地强调,教育局那位领导的另一个影子样的东西严重影响了她的精神状态。

这一次,她的认识改变了,她经过了深思熟虑后,肯定了他们领导就是一个拥有人类身躯的活鬼,和那个影子一样的鬼魂,就是一场活鬼和死鬼的勾结。

杨老师不再否定我当时的说词,这个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标志着杨老师的个人立场和她的昨天告别了。只是因为她仍然无法从恐惧中摆脱出来,仍然在饱受那个看不见的鬼的折磨,痛苦不堪,束手无策。

按照古来乡间人的说法,如果别人见到一个人身后有鬼影,那这个人一定活不长久了。因此这天我老话重题,决定再和杨老师讨论这件事。我说,杨老师,你的那位领导最近有没有消息,有没有麻烦?杨老师说,麻烦?什么麻烦?没听说。我都不找他办事了,躲还怕躲不起来,还打听这些人身活鬼干什么。

我理解杨老师的愤怒心情,但也不是想听她发泄不满,我是想知道我们这个人间的,拥有着肉身的活鬼,会不会被死鬼勾去,会不会被折磨致死。杨老师明白过来了,非常肯定地说,人家那里能出事,活得滋润着呢。

活着的鬼没有倒霉,活着的好人却倒不完的霉了,只有杨老师心头压上了没有必要的沉甸甸的负担,仍然是不厌其烦地反复说着,只要走小神坡,就会感觉不良,就仿佛是领导身后的那个鬼魂一直在作祟。那个死鬼比活鬼还可恶,不依不饶,无休无止,似乎必得把杨老师作死才肯罢休。

我感觉到了,杨老师一直在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一直在后悔不该去争取那点福利。这叫没打住狐狸还惹了一身骚。满身骚味还就罢了,还感了死鬼的兴趣。我又问她,走在其它的路上怎样?在学校里怎样?杨老师说状态都很好。

这不是就太匪夷所思毛病百出了么?你那领导在那里,小神坡又在那里?是不是也太驴唇对不上马嘴了?难道依附在你领导身上的那个死鬼,还认交通道路认地点不成?小神坡怎么就成了死鬼这么钟意选择作祟的地方?小神坡,小神坡,神那里去了?怎么就不能出出手修理一下这个死鬼?

我看,还是杨老师的心里问题。人活着,最怕心里出了问题。一个人那怕是拥有肉身的活鬼,只要人家活得心安理得,人家活得也会跟神仙一样,你甭想着人家那天就会出事,会被警察抓,会被法院审,会被狗咬狗咬上一嘴毛,会被抢劫,会被小偷偷,会遭因果报应不得好死。

人家活得四平八稳呢,天不收地不管,阎王敲门还得送上一份礼,否则甭想变成座上宾。不信我说的,你就放眼看看这世界,那个人身活鬼的身后不一定都勾结上一个影影绰绰似有似无的鬼影,却一定有一尊法力无边的如来佛祖保佑着。

是的,的确也有不少肉身活鬼真的出事了,可能也是他们的心态出了问题,疑神疑鬼,结果当然就是真的鬼魂附体,如同杨老师一样不堪折磨了,被神看见了,被神惩罚了,被天谴了。那也不是因果报应的结果啊,是佑护他们的身后的那尊如来佛也出事了,佑护不了他们了。

不过,我不能和杨老师讨论这个。我要是这么对杨老师说的话,杨老师肯定不高兴,会反问我,我一辈子爱岗敬业,心慈胆小,怎么就应该跟上死鬼?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说法么?我当然能,我却不能给她这个说法,不能说她只因为一时不慎,鬼迷心窍,就也差点变成一个拥有肉身的活鬼。她只是有了一点小瑕疵,瑕不掩瑜,人无完人。

但我还是得给出一个说法,一个不同的说法,民间还有两句话值得琢磨,鬼怕恶人,害怕就有鬼。杨老师,你就应该壮起胆来,昂首阔步,就什么鬼都不敢祸害你了。我一再说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当然习惯辩证看事物。

当然我也猜到了杨老师不方便坦露的隐衷,既然是想在他人手里拾点牙惠得到好处,那就一定需要先给他人送上好处。这是什么世道,我们都心知肚明。人情世故这篇大文章做不好,你的小文章也不会得个满分。更何况她的领导还是拥有了人身肉体的活鬼,是见血就噬的,那会给你个举手之劳的方便!胆小的杨老师一辈子被自己的修养束缚了,她那做得了世故文章,不腥不素的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岂能打动人肉活鬼之心,一篇笑谈而己。窘迫,尴尬,羞愧,下不了台面,当然就是杨老师她自己的事情了。送礼是人间大学问,这也怕那也怕,不活见鬼那才真叫见鬼。

只所以鬼也选择小神坡吓唬杨老师,我也想明白是为什么了,还不是因为小神坡这地方坟地多,偏僻,阴气重,风水上便于鬼魂作祟了么!

我为什么就不见鬼,而是见婆婆?我虽然不是恶人,但我胆子大不怕鬼,我心里从来也没鬼,所以鬼也不惹我的脾气,鬼也拿我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