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登莱水师
公元1627年,天启七年,夏。
山东,安东卫,刘寡妇院外。
李莫踩在《贞德烈女》的牌坊上,对两个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年道:
“帮你们看过了,就刘寡妇在家,你们兄弟俩速战速决!”
两少年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担忧道:
“莫哥儿,刘寡妇夫君上月才走,此时牌位都在中堂,俺俩这样是不是…”
“夫牌前犯,这不正好吗?”
李莫挥手打断少年,而后又语重心长地说:
“你们不去,我爹的水师就会划入登莱,你们的爹就会去辽东送死!”
“可俺爹说,登莱水师能领饷钱最多的辽饷!”
“对呀!况且辽东还有袁都督坐镇,建奴(女真人)掀不起什么浪花。”
李莫很想告诉天真的两兄弟,你们口中的袁都督袁崇焕,将面临凌迟。
其血肉,会被京城百姓一块一块吃光。
而在死前,袁崇焕会擅杀水师都督毛文龙,致使辽东地区水师大乱。
是的,李莫是穿越者。
半月前,他还是某大学的图书馆管理员。
只因在桥上救面包车的时候遇见小女孩,穿越到一名因科考落榜,溺水自缢的少年身上。
由于是接管肉体,李莫并没有获得原主记忆。
不过,据李莫十几天的观察了解。
原主和自己同名,今年十六岁,性格有些懦弱,但家庭条件很好。
父亲是水师千户,母亲知书达理,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家。
父母对儿子非常疼爱,让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李莫,既感到不适,又心怀感动。
因此,听说父亲在竞争登莱水师的名额后。
李莫不惜牺牲“好兄弟”王大毛和王二毛的声誉,让他们调戏立有贞节牌坊的未亡人,也要将父亲留下。
只要父亲的水师家属闹出笑话,便会失去加入登莱水师的资格。
李莫也能借壳上市,带领水师参与瓜分世界的浪潮。
届时,凭借他在工科专业和图书馆所学的知识。
未必不能和父亲共图一番大业!
当然,在图大业之前,李莫要先说服面前的两个毛。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掀开盖子,凑在王氏兄弟鼻子前。
“这是…檀香!”
“莫哥儿,你真做出了檀香糊糊!”
王二毛口中的“糊糊”,其实就是肥皂。
李莫第一次用土法炼制肥皂,没控制好材料配比,导致做出的肥皂无法凝固,呈现糊状。
但王氏兄弟不知道。
他们对能轻松洗掉身上黑泥,又能带来清爽感的糊糊,爱不释手。
现在闻到充满檀香味的糊糊,两兄弟虎躯一震,转头就往刘寡妇家走。
刚走到转角,两兄弟又折返回来。
王大毛弱弱地说:“莫哥儿,真要脱裈给刘寡妇看吗?”
裈(kūn)就是内裤。
李莫恨铁不成钢地回道:
“刘寡妇曾是青楼头牌,什么形状没见过?”
“哦~”两兄弟似懂非懂地对视一眼,重新出发。
只是这次,两兄弟同样走到转角折返回来。
李莫气得正要破口大骂,却见他们身后,跟着一位身材肥矮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到李莫,先是支开王氏兄弟,而后快步走到李莫跟前。
扬起他宽如面饼的脸,打量两眼李莫后戏谑道:
“贤侄为何不给吴伯伯行礼?莫非真是秀才落榜,落水得了失魂症?”
前身落水的事情,安东卫人全知道。
毕竟,那天港口有不少人,目睹李莫蚯蚓出水的场景。
李莫也很无语,前身跳水就跳水,非得脱衣服干啥?
搞得他现在出门,母亲都会叮嘱一句:“看好衣物…”
听闻面饼脸的询问,李莫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脑子里回想“吴伯伯”是谁。
据他了解,安东卫姓吴的人不多。
能当面取笑他的,只有水师的另一位千户——吴国鹏!
和父亲贴钱练兵的怨种行为不同,吴国鹏这种吃空饷的千户,才像是真正的明末卫所军官。
一千人的兵额,吴国鹏只招一百五,其余军饷,悉数纳入私囊。
就这,他还要抽调一百名士兵,为他侵占的田地耕作。
最后剩下五十名士兵,每天划着破木筏巡逻港口,严防李莫父亲的水师“越界”。
既然吴国鹏是父亲的政敌,那也是他李莫的敌人。
对待敌人,李莫从不嘴软。
他一拍脑门,悔恨道:“可不是嘛!我脑子太小,脸大的人都记不住。”
说完,李莫好像自知口误,又补充道:“不好意思哈,吴伯伯我不是说您脸大。”
吴国鹏眼中掠过一抹怒色,随即迅速掩去。
他摊开手中宣纸,故作轻松地询问李莫:“莫儿,你考过秀才,帮伯伯看看,文书上面写的甚?”
李莫本能的抗拒,觉得吴国鹏在给他挖坑。
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而且,李莫曾在博物馆看过明末状元的试卷。
知道明末的字和后世差不多,不管吴国鹏拿什么生僻文书考他,大概意思还是看得懂的。
于是李莫低下头,自信地将目光锁定在宣纸上。
只是刚一锁定,李莫就恨不得给愚蠢的自己来一巴掌。
这里是明末,明末,明末啊!
自己用后世官场的思维做事干鸡毛?
人家登莱水师空饷吃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让贴钱练兵的冤种父亲加入?
并且文书上面还说,命吴国鹏征用李海州部战船,以备辽东战事之需。
李海州就是李莫的父亲,他的战船全是自费建造。
现在上面说征就征。
这…这简直太好了!
李莫恨不得跳起来欢呼!
这下不仅能让怨种父亲认清大明的黑暗,还能组织好几百无船水兵,一起搞副业。
“莫儿,文书的内容,可是说伯伯断了你爹的官路?”
见李莫面容扭曲,吴国鹏适时地提出疑问。
“伯伯此言差矣!”
李莫出言否决,接着吹捧道:“我爹怎有伯伯之能力?登莱水师选中伯伯,实乃如虎添翼。”
吴国鹏听得眉头直皱。
在他印象里,李莫拍不出这样的马屁。
这孩子除了孝顺…等等,孝顺?
吴国鹏恍然大悟。
好你个李海州,明面上装忠义,看不起我等吃空饷之人。
如今有登莱这块肥肉。
就派儿子来道歉,想从中咬下一口?
没门!
不拿出点实际的道歉诚意,谁会原谅你李海州?
打定主意。
吴国鹏清了清嗓子,两手叉腰,摆足架势,道:
“本官明日休沐,你过来吃饭吧。”
李莫不知道吴国鹏是要他送礼,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下次吃席我再来。”
吃席?
吴国鹏面容一滞。
明朝官员说吃席,一般都指升迁宴席。
吴国鹏自己都不知道要升官,李莫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他李家朝中有人?
吴国鹏越想越合理,若是朝中没人,谁会傻乎乎的自掏腰包练兵?
想到这,吴国鹏收起方才摆出的官架子,和蔼地道:“好,伯伯开席的时候,派人通知莫儿。”
“啊?!”李莫的大脑顿时宕机。
明朝人这么牛逼?
自己吃自己的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