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妇女们的希望
“莫哥儿，你跟俺爹说了甚？害俺俩昨晚被打了一整晚，一整晚啊！呜呜呜~”
“俺俩说是你让偷的紫檀盒，俺爹不信，还拿鞋底抽俺俩嘴巴，抽嘴巴啊！呜呜呜~”
王大毛王二毛躺在榻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昨晚悲惨遭遇。
给他们上药的李莫，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
李莫脱下裤子，露出昨天掐大腿的印记，悲愤地说：
“其实我昨天，也被打过。
你们看，这是你们爹弄的，都紫了，紫了啊！
我痛得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可俺俩还被绑…”
王大毛指着自己身上的勒痕，还想说什么，却被李莫打断：
“咱们兄弟几人，谁挨打不是打？非得分个你我？
我给你们上完药，你们今日便可在我这歇息。
而我，还要忍着伤痛，出去干活！”
“不行，大哥你也要歇息。”李林立马出言反对。
王二毛也附和道：“是啊莫哥儿，你伤那么重，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李莫闻言，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屋瓦，语气坚定地说：“我必须出去！
我的肩膀，不仅扛着你们，还扛着岚山港所有乡亲的希望。”
说完，李莫潇洒一挥手，带着身披甲胄的李林离开。
看背影，颇有大将出征的感觉。
房内泪迹未干的王氏兄弟，则像送夫君出征的妻妾。
只是…他们的大将军李莫，还没走出大门便嚎啕大叫起来。
“太他妈酸了！啊~”
李莫吐掉杨柳枝，张大嘴巴呼气。
已经半个月了，他还是没有习惯用杨柳枝刷牙。
说来也奇怪，早在明孝宗时期，孝宗本人就发明了牙刷。
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牙刷依旧属于奢侈品。
只有士绅大户用得起。
像李莫家这种不吃空饷的千户，也只能用杨柳枝代替。
李莫边走边哈气，直到路过海滩，才停止驱散口中酸味，回头问李林：“今天是什么节日？怎么大家都出来赶海？”
李林疑惑反问：“不是你让大伙去捡贝壳的吗？”
我？
李莫摸了摸脑袋。
他记得昨天只找王铁山要百十名乡亲帮忙，没说要发动全港乡亲啊。
快步走到海滩，李莫发现捡贝壳的大多是妇女。
她们卷起裤脚，手持竹篮，在细腻的沙滩上认真翻找。
每当发现贝壳，便弯腰捡起，欢喜地放入竹篮。
一位捡得满头大汗的妇女看见李莫，举起竹篮笑言：
“少爷您看，奴家今日捡了不少贝壳。”
旁边的大娘立即出言斥责：
“谭家媳妇，捡半篮就要向少爷邀功，有你这么做事的吗？”
谭家媳妇被说的脸面通红，忙低下头继续寻找贝壳。
李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
“大家差不多就行了，我现在没有钱请大家做事。”
周围妇女闻听此言，全都愣在原地。
刚刚说话的大娘，更是“噗通”一声跪在水里，含泪抬头：
“当年若不是千户老爷收留我儿参军，老身一家怕是早已饿死在辽东。
如今千户老爷遭受排挤，军船被扣，军队也要解散。
若不是少爷出手炼制糊糊，老身一家怕是又要沦为流民。
老爷和少爷的大恩，老身愿倾家三代以报。”
大娘的话，引起妇女们的共鸣。
她们先后朝李莫下跪，道：“愿倾家三代以报！”
热切的声音，顺着海风，飘入李莫心间。
他此时才明白。
自己忽悠大毛二毛说的“希望”，在这些人眼中，真的是关乎全家性命的希望…
“起来吧。”李莫喉咙干哑，简单回应了一声。
他此时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沉了很多。
有了这份沉重，李莫没敢在海滩多作停留，急匆匆地赶往户所。
速度之快，都没注意到户所外围，同士兵一起砌墙的老爹。
“都别坐着了，起来炼制肥皂。”
李莫一边催促乡亲们起身，一边检查户所改造的厂房。
然而，等李莫看完厂房，发现乡亲们仍坐在户所前的空地上，呆呆地望着他。
李莫很疑惑。
他找到正在指挥挖窑的王铁山，询问他调度乡亲，是不是需要什么手续。
王铁山听闻不满地抱怨：“早让你用水师做工你不听，现在知道乡亲们不好指挥了？”
“哈哈哈~”李莫干笑几声，没有反驳王铁山，也没有赞同。
水师做做临时工还行，真要当炼制香皂的技术工，那过些时日，自己带谁南下跟欧罗巴人（欧洲人）干仗？
王铁山提着军棍冲到乡民队伍前，怒吼道：“你们想弄甚？少爷的话都不听了？”
底下的乡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位年纪稍大的乡亲大着胆子起身：
“王军律，您不是说没听到‘糊糊’不许动吗？少爷方才没说‘糊糊’啊！”
“那你们现在起来炼制糊糊。”
不等王铁山说话，李莫迅速下令。
他现在只想早点炼出肥皂，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其实肥皂的炼制方法很简单，就是氧化钙（生石灰）加碱水（草木灰），混合油脂产生皂化。
李莫让人在厂房外挖了两个窑洞。
一个用来烧制贝壳，提取生石灰，另一个留着备用。
至于草木灰，可通过在空地焚烧秸秆获得。
当然，这样获得的草木灰还有很多杂质，需要送往二楼的一号屋过滤提纯。
提纯后得到的碱水，会送往隔壁的二号屋添加生石灰，也就是燃烧后的贝壳粉末。
然后将混合水送往一楼的三号屋，进行二次过滤。
之后，在四号屋热好油，将混合水倒入温热的油中。
期间需要不停搅拌，也可添加盐、香料、薄荷等辅助用料。
李莫为了节约成本，就什么都不加了。
最后，将膏状的混合物倒入竹筒，送往备用的窑洞进行烘干。
整个炼制过程，共有一百四十人参与。
李莫把他们平均分为七个组，每组占据一个屋子或窑洞。
虽然知道乡亲们不会泄露技术，但对于人性，李莫从不敢打包票。
为最大限度延缓技术外传。李莫决定丑事做在前，制定严格的保密机制。
他规定组员之间不能观看，或打听其他组员的炼制内容。
每个屋子也都挂上了黑布，外面还有李林带着士兵巡逻。
“大哥，你让大伙休息一个时辰，是有什么线索吗？”
晌午的树荫下，李林一边扫视周围乡亲，一边询问李莫。
自从李莫提及可能有人泄露糊糊的炼制技术，李林一上午都在暗中搜寻可疑之人。
“我…”躺在地上的李莫抬起右手，又软绵绵地放下。
忙了一个上午，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给大聪明弟弟解释什么是“预防”。
至于午休。
李莫本以为大伙会趁这段时间回家吃饭，谁料他们根本没有吃午饭的习惯。
现在一个个坐在阴处，干巴巴地望着他，仿佛都在问啥时候开工。
弄得李莫这个东家，也不好意思溜回家吃饭。
只是，不吃午饭真的好饿。
而且不管是李莫还是小李莫，都还有发育空间，绝不能饿着。
就在李莫想找理由回家吃饭时，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鱼腥味。
“莫儿，快起来，二叔给你请来了岚山最会做买卖的人。”
李莫闻声看去，只见李海元带着四五个黢黑的大娘朝自己走来。
他一拍脑门，暗道失策。
早该想到，岚山都穷成这个模样了，哪里还会有做生意的人？
这几个大娘，先不论长相和售卖技巧。
单凭她们身上的鱼腥味，就不大可能卖出清洗身体的糊糊。
“愣着作甚？”
李海元一把拎起李莫，示意他表个态。
李莫稍作思索，答道：“二叔，我想这糊糊还是由我来卖吧。”
“你？哈哈哈~”李海元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
“你还不如让大毛二毛两个愣子卖，他俩至少敢跟不熟的人搭话。”
“大毛二毛…”李莫眼睛忽地一亮，“二叔您别说，他俩好像还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