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大不列颠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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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行刑场上的高歌

跪在地上,戴维森难受的扭了扭身体,他瞥了眼身边的西斯尔伍德。

“如果你能听我的……”

说到一半,他又改了口:“我们真的有建成公正的共和国的那一天吗?”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的子孙后代都将生活在那里,不用忍饥挨饿,不用被权贵欺压,那时所有人都靠自己的双手获取所需,公平正义不再是需要祈求才能被施舍的奢侈品。”

“真好啊。”

戴维森在万众辱骂声中沉浸在西斯尔伍德描绘的那个美好世界里,身上的痛苦渐渐被那希望之光消弭。

行刑官上前问道:

“最后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迪德身上虽被束缚,却依旧仰起头:“给我自由或死亡吧!”

行刑官又问:“你不后悔吗?”

5人中最年轻的布伦特笑容灿烂:“不,一点也不后悔。我希望世人会认为,至少我的努力是真诚的。”

在群众激愤的怒斥声中,行刑官面无表情后退几步,有人把5人拉向绞索。

绳索渐渐靠近,西斯尔伍德最后一次带领他的同伴,5人一同放声高歌:

瞧那人类的救星,

钉在耻辱的树上,

多少爱倾注着他,

他为我死,为我伤。

听,他在呻吟!天地在颤动,

大地的柱石在倾斜,

神庙的帷幕碎成片,

坚固的巨石也开裂。

而后,他付出宝贵的赎金,

高叫:“将我的灵魂拿走”,

看他垂下神圣的头,

他死了,垂下神圣的头。

不可思议,群众的喧嚣声竟一点点被5个人的声音压了下去,不需要踮脚伸脖这回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模样,既不高贵、也不卑贱,和大多数人一样普普通通。

最后布莱恩记得刑场上之余那慷慨雄壮的高洁歌声,直到人群散去,那歌声依旧在原地徘徊。

“岂有此理!”纽曼甩手将报纸拍在桌子上,怒吼声传出老远。

“怎么了?”正在赶作业的布莱恩拿过报纸看了一眼。

——昨日纽盖特监狱五名囚犯西斯尔伍德、迪德、布伦特、因斯、戴维森,因刺杀内阁首相罗伯特·班克斯·詹金逊被判处绞刑,在围观市民离开约半小时后,一名戴着面具的刽子手上前用屠刀砍下了他们的脑袋,最后完成了对他们的处罚。

“既然已经宣布了绞刑,当他们死去时就已经赎清自己的罪业。可在他们死后还要施以斩首,这是对尸体的亵渎,是对公正刑法的违背!我要向大教堂提起申诉,最后下达命令的人,还有那个刽子手都必须受到严惩!”

纽曼很少这样愤怒,或许是因为他对几人的遭遇有一丝同情,或许是这违背教义的行为让身为信徒的他难以接受,总之他现在准备写信投诉。

宿舍门打开又轻轻合拢。

布莱恩失神的行走于过道,漫步在草坪上,一路上隐隐绰绰路过成片树荫,最后他在伍斯特学院的一片湖前止步。

湖水如水银镜面,清楚的倒映出铅灰云层。

枯枝落叶堆积在脚下,带着一股下陷的柔软感,布莱恩来到湖边,冬季的湖水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多奇怪,伦敦的人民,当西斯尔伍德等人以暴力刺杀首相时遭受万众唾弃,可当他们在被斩首后,伦敦的市民又纷纷为他们所遭受的暴行而声讨政府。

由此布莱恩彻底看清了英国人骨子里的保守,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议员们,普通民众同样害怕革命害怕暴力,也排斥一切相关行为;

当遭遇不公时,他们更希望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或许也是在法国经历了声势浩大的革命,路易十六为此掉了脑袋的时候,英国人正在努力打压国内的结社活动,并警惕一切聚众活动。

或许也是他们这种克制,在历经了几十年的战争之后,欧洲各国都因战乱问题裹足不前时,英国首先完成了工业改革,即使付出代价的是无人关心的平民。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是马考莱。

“校长有事找你。”

“让他再等等吧,来陪我聊聊天。”

随着订阅《卫报》这一行为,除了最开始的几天学生们有所抱怨,当学生们从投稿写作中找到乐趣后,格伦维尔爵士的声望竟意外反转,从影子校长一跃成为校内最受欢迎人物第二位——第一是食堂厨师查理,多年来他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布莱恩想格伦维尔爵士不介意在这会儿稍稍等他一阵。

马考莱来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在枯草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丢进湖里,打破如镜的平静。

“我知道你一直抱着一种人道主义,即使像是西斯尔伍德那种激进主义者,你也总是怀有一份尊重关怀的善意。但他们却不如你想的那样。

他们受审的时候吐露了所有的计划,夺取大炮和军械库,火烧兵营以及伦敦市长官邸,并建立临时政府,仅仅20人?!哈,异想天开的造反者,他的追随者们竟然傻乎乎的信了他的满嘴胡话。”

不可思地嘲笑着,马考莱道:“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两个月前,他们的计划就已经为当局获悉,从曼彻斯特、林肯郡秘密前来支援他们的叛贼也在行动当晚被一网打尽了。”

马考莱转过头看向布莱恩,“你知道吗?就在法庭上,他们还以为自己是罗马时代那些诛戮暴君的英雄,他们叫嚣着政府对曼彻斯特犯下的罪行才是叛国罪。”

“就像布鲁塔斯和卡西亚斯因杀死了恺撒而受到崇高的赞誉,他们也是如此幻想着的吧。”布莱恩盯着脚下的枯叶轻声道。

马考莱浅浅一笑,只是以一首莎士比亚的诗回答道:

“屈身吧,罗马人,

让我们把双手浸在恺撒的血中

一直没及肘,把剑也弄脏,

然后走向广场,

一路高高挥开带血的刀剑,

齐声高呼‘和平、自由、解放’。”

脸上忽地一凉,布莱恩抬起头发现有雪花飘下。是啊,多么讽刺,莎士比亚不早以一个英国人的立场,做出了评价吗?

“不必为那样一伙罪恶的无赖而感怀,那只是对你善心的一次徒劳耗费。那些雅各宾派的残余势力鼓动民众,挟持工人、裹挟农民,难道是为了正义吗?不,他们的行为只会带来无止境的血腥与仇恨。”

马考莱站起身,拍拍布莱恩的肩膀,最后劝解道。

布莱恩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这时候他忽然对原本的狄更斯有了更深的情感共鸣,《双城记》似乎不再是一本他复刻的名著,而成了一种精神引导,融入他的血液。

“人道主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