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耶利米
阿列克谢只觉得血在向头上涌，他把文书向旁边一放，猛的上前了一步。
传说北方白鸦公国的人体内流着巨人的血，阿列克谢站直了身子后居然和门槛差不多高，淡金色几近透明的短发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仿若氤氲的寒气，他不过是向前了一步，桌边的海盗却觉得好像一堵墙砸了过来。
那海盗脸上慌乱的神色一显，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没有动作，反而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屋内的角落，墙壁与橱柜形成的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阿列克谢的余光瞥到了那个人影，但并没有在意，他离得太远了，自己完全可以先一拳打翻这个嚣张的海盗，再应付他的发难。
能行的。
可下一刻，他冲锋的脚步就停在了原地。
体内的鲜血依旧燥热得仿佛在沸腾，可脖颈处的一片冰冷让他一动都不敢动。
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个男人，明明站在屋子另一端的角落中，甚至中间还隔着一张长长的书桌，他却在一瞬间冲到了自己的身边！！?
冰冷的触感抵在阿列克谢的脖子上，他丝毫不敢动作，甚至不知道男人手中拿的是什么武器，只能用余光瞥向他。
这是一个极为健硕的男人，身上隆起的古铜色筋肉仿佛铁匠饱经捶打的铁毡，他没有头发，甚至没有眉毛，而肉眼可见的每一寸皮肤上都画着粗细不一的黑色线条与符号，看上去扭曲又诡异。
他的目光直直的看来，仿佛黑墨一般的眼瞳中没有丝毫杀意，阿列克谢甚至觉得他都没有看向自己，仿佛自己只是一块无用的礁石。
他如同一尊石像一般，没有什么动作与起伏，好像原本就摆放在这里，是阿列克谢自己撞了上来。
阿列克谢吞了口口水，脑海中飞快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长桌那里传来了海盗懒洋洋的声音：
“呦，挺俊俏的小子啊，要不要考虑来耶利米船长的黑羊号上来啊，晚上你一定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他吊儿郎当的走到阿列克谢身前，随即发现自己似乎比对方低了一大截，需要抬头才能直视对方，又转过身向后走了几步，拉开些距离才看了过来。
“啐！”
他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双手叉腰，不经意间拨开了有些破烂的上衣外套，露出了别在腰间的弯刀与两把火枪。
阿列克谢心中暗暗叫苦，本以为这两个海盗不敢闹事，这里可是在岸上。
现在看来，以他们两个的身手，一路杀回船上都问题不大，难怪敢两个人就来替海盗王收钱。
他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皇家陆军学校可没教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吱——
正当双方僵持在一起时，房门处传来了声响，有些陈旧的木门被人推开了。
三人一齐看向了门口。
修斯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头上还滴着海水，正用一块柔软的鹿皮擦着，仿佛看不到剑拔弩张的几人一般，径直坐在了屋内唯一一把椅子上。
“怎么，今年宝石湾不收钱，改收我的人了？”
他看着桌上的账册，不急不忙的说到。
阿列克谢本来听到门口的动静心中一喜，他觉得那软弱的领主必定不敢过来，那么大概率是管家康纳替他来看看。
老管家康纳也是阿列克谢看不透的人，但那些不重要，就算他不能救自己出去，转身叫来港卫队的士兵，这两个海盗应该也不会为难自己吧。
结果偏偏来的是他的领主。
阿列克谢只觉得心底冰凉一片，修斯这领主连他自己的领地都能让海盗随意收钱，还会在乎他一个文书总管的死活？
何况他还是女皇的人，修斯怕不是巴不得他死呢。
看看他在说什么，宝石湾改收人？这是想把自己交上去抵钱？
阿列克谢满脸绝望，可旁边的耶利米却有些吃不准修斯的路数了。
自己腰上的刀与枪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修斯眼前，修斯却依然毫不在意的在那里擦着头发。
他是一路拼杀成的海盗船长，虽然实力一般，但看人还是很准的，修斯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逞强。
耶利米不动声色的看了纹身男人一眼，却发现他也皱起了眉头。
这就让耶利米有些吃惊了，别人不知道，他可见识过这人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他刚刚看到了什么，纹身男人眼中竟然有一丝迟疑？
耶利米眼睛一转，把撩开了外衣的手又放了下去，火枪和弯刀又藏回了衣服下面，他虚按了一下纹身男人的手，示意他放开阿列克谢。
“当然不是，宝石湾只收钱，不收人。”
海盗们在海上讨生活，能动手抢的不介意去抢，可要是点子扎手，耶利米就立刻开始讲道理了。
“这是总督老大的缴税名单，卡斯特尔要缴的税都在这里。”
他把一卷有些脏兮兮的羊皮纸放在了桌子上，随后退了一步，一脸轻蔑的看向修斯。
那名单是真的，海盗王确实给了他们名单收税，可......
上面写的是海盗文。
海盗文是个笼统的说法，海盗们大多是文盲，他们用一种非常原始的画画加标记的方式记录自己抢到的财宝。
时间久了，渐渐形成了一种简陋的文字，但好歹可以正常交流，宝石湾的那位海上王者统一了风暴洋上的海盗后，便开始规定统一使用海盗文了。
这件事情并没有多长时间，耶利米有把握修斯绝对看不懂这卷海盗文写的缴税名单。
呵，贵族，体会一下当文盲的感觉吧，他要琢磨一下等会如何嘲讽这位伯爵大人。
嗯，最好不要太过火，毕竟耶利米还没打算撕破脸，不过看看这位养尊处优的贵族跳脚的样子应当也不错。
看他那年纪轻轻细皮嫩肉的样子，耶利米瞥了眼修斯苍白的肤色，暗中撇了撇嘴。
正当他准备看笑话时，修斯下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
“不必看了，从今天起，卡斯特尔不会再交海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