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备注：上面的叙述是按照本文开始时所表达的意图而写成的，因此其中包括某些对他人无关紧要的家庭琐事。下半部则是在许多年以后，根据下面几封信提出来的意见而写成的，因此是为公众而写的。独立革命的工作使得叙述中断了。）
艾贝尔·詹姆斯先生的信，附我的自传摘录
（收于巴黎）
我敬爱的朋友：
我常常想给您写信，但是又害怕信会落入英国人手中，我怕万一有印刷商人或好事之徒将信件的部分内容公布出去，将会使我的朋友您痛苦，而使我自己受到他人的非难。
不久以前，我非常高兴地获得了您的手稿，大约有23张，它们是寄给您的儿子的，其中叙述了您的出身以及您的生平，直到1730年为止；里面还附有摘录，也是您的手稿。我把摘录誊写了一份，随函奉上。如果您以后继续写下去的话，我希望这份手稿能够帮助您把第一部分和后面一部分连接起来；假如您至今还没有继续动笔的话，我希望您不要再耽误了。
根据传教士所说的，“人生变幻莫测”。万一亲切厚道而又仁慈的本杰明·富兰克林一旦与世长辞，以至于让世界失去这样一部令人感兴趣而又大有裨益的作品，一部不但对少数人，而且对千百万人既有用又有趣的作品，那么世人将会说什么呢？这类作品对于年轻人的思想影响是巨大的，依我看来，在我们公众领袖的日记中，这种感召力尤其明显。它几乎不知不觉地引导着年轻人决心努力成为一个像作者一样善良而优秀的人。比方说，如果您的传记发表的话（我想它一定会发表的），引导年轻人模仿您早年的勤恳和节制，那么这样一部作品将是多么的有益呀！ 我还找不到一个人，或者是许多人联合起来，能够像您这样有影响地促进美国青年对勤勉精神和早期对尽职、俭朴和节制的注意。我并不是说这本自传没有其他的优点和其他在人世间的用处，事实远远不是这样；但是，这第一个用处是那么的重要，我还想不出能有什么东西可与它相提并论的。
我把上面这封信和它的附件记录给一个朋友看了以后，我收到了他下面这封信。
本杰明·沃恩先生的信
（1783年1月31日，写于巴黎）
我最亲爱的先生：
当我读完了您的教友会友人替您找到的记载了您一生中主要事迹的笔记以后，我曾告诉过您，我将给您写一封信来说明我的理由，为什么我认为假如您能依照他的要求而把它写完，并且发表出来，那将是一件有益的事。我过去因为各种俗务缠身而没有时间来写这封信，而且我也不知道这封信是否值得对它寄予任何期望；但是，我目前碰巧有空，我将把它写出来，至少可以使我自己感到有兴趣，并且获得教益。但是，由于我的措辞或许会冒犯像您这样的人，所以我将只告诉您，假如我是对另外一个像您一样善良而伟大，但是却不像您那样谦逊的人写信的话，我将会说什么。
我将对他说：先生，我恳请您发表您的自传，其理由如下：您的一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假如您自己不写，别人则一定会写的；与其由别人来写而造成许多危害，还不如由您自己来做这件事而有益得多。而且您的自传能够介绍贵国内部更多的情况，它一定会吸引善良而勇敢的人们移居到贵国来。考虑到这些移民对于这种报道的迫切需要，考虑到您的声望，我想不出比您的自传更有效的广告来了。在您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也是与一个蒸蒸日上的民族的一切风土人情和情况分不开的。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认为您的自传对于一位真正研究风土人情和人类社会的学者说来，其重要性不亚于恺撒和塔西佗的著作。但是，先生，在我看来，这些理由如果和您的自传对于未来伟大人物的形成，以及与您打算发表的《道德的艺术》对私人道德的改善，因而对公众和家庭幸福的促进可能产生的影响相比的话，都是微不足道的。上述两部作品，先生，特别会成为自学的崇高法则和榜样。学校教育和其他教育制度常常按照不正确的原则来教学，展现的是一套指向错误目标的笨拙方法。但是，您的方法既简单，目标又正确。正当家长们和年轻人因为找不到其他恰当的方法而感到迷茫，不知道如何估计和准备未来人生中合理的道路方向时，您发现了主要的东西是许多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这一发现是多么珍贵呀！影响一个人后期的个人品德，不但为时已晚，而且效果甚微。我们是在青年时期形成我们主要的习惯和好恶，我们是在青年时期选择我们的工作、职业和配偶；因此，青年时期是一个转折点；在青年时期，甚至形成了下一代的教育；在青年时期，形成了一个人的私德和公德。由于人的一生只限于从青年到晚年这一时期，所以我们应该好好地从青年时期开始，尤其是在我们决定我们的主要目标之前。
但是，您的自传不仅仅能教人自学，而且还能教人如何成为一个智者。即使是最明智的人，在看到了另一位智者的详细报道之后，也能获得智慧，并促进自己的进步。我们看到，我们人类从远古以来就一直在黑暗中摸索，在这方面几乎连一个指路人都没有，那为什么处境较弱的人就应当被剥夺这种帮助，而远离时代的脚步呢？
因此，先生，请把那些应当要做的事指示给儿子们和父亲们看，帮助一切智者成为像您自己一样的人，也帮助其他人成为明智之士。当我们看到那些政治家和军人变得对人类多么的残酷，那些著名人士又是多么的违情悖理地对待他们的朋友时，如果能看到祥和顺服的风气增长，能看到伟大和善于治家、令人羡妒的品德与和蔼可亲的作风能够共存一身，则将是有益的。
你必然也要叙述那些琐碎的私人事件，它们也将大有用处，因为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有关日常生活中待人接物的准则，所以会很想看您是如何处理这些日常事务的。在这些事情上，这本自传将成为一种生活指南，给人们解释许多早就应该有人向他们解释的问题，使他们有机会成为有远见的、明智的人。
与某人亲身经历最相近的，就是阅读用饶有趣味的风格写成的别人的经历。您的笔调必然会引人入胜。我们的事情和我们待人处事的方法，会使人有一种简单平易之感，或者会令人深刻地认识到这种处世方法的重要性。我深信，您在叙述这些事情时会独具匠心，就像您主持政治或哲学讨论一样；假如我们考虑到生命的重要性和生命中的过失的话，还有什么东西比人生更值得加以试验和规律化呢？
有些人是盲目地善良，有些人是胡乱地猜测，而另外还有些人则是别有用心的险恶；但是您，先生，我深信，您所写的东西，必然是明智、实用和善良兼备的。您关于自己的传记（因为我想我正在描述的这个与富兰克林博士相似的人，不但在品德方面与您相似，而且在个人经历方面也是如此）将会表明，您不以出身为耻；这一点尤其重要，由于您证明了高贵的出身对于快乐、美德或伟大是多么的不必要。但是，要想达到一个目的，也不能没有具体的方法，所以我们将会看到，先生，连您自己也制定了一个使您成为要人的方案；但是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虽然这个结局是美好的，但实现这项计划的手段却是人类智慧所能设想的最简单的，那就是——依靠本性、美德、思考和习惯。
在自传中得到证明的另一点是，每个人都应当等待适当的时机，登上世界的舞台。由于我们的感觉主要集中于目前，所以我们往往容易忘记来日方长，而且一个人应当安排好他的行动，以适应整个一生。您的成功看来应当归功于您的一生，您使得您生命中眨眼即逝的片刻时间充满了知足和快乐，因而使它显得生动活泼，而不是使它因为愚蠢的急躁或懊悔而备受折磨。这种为人之道，对于那些仿效真正伟大的人物来增进自己修养的人，是容易做到的，因为忍耐往往就是这些伟人的特色。
您的教友会的通信者，先生（因为在这里，我又假定我信中的主人翁与富兰克林博士相似），赞扬了您的朴实、勤劳和克制，他认为这些足以成为所有青年的榜样。但奇怪的是，他竟然忘记了您的谦逊和大公无私。假如没有这些品德，您绝对不可能耐心地等待发迹的机会，同时也不可能处之泰然。这是一个强有力的教训，说明了荣誉的虚无和控制我们思想的重要性。如果这位通信者能够像我这样了解您的声誉的性质，他就会说，您以前所写的论文和您提出来的议案，将会使人们注意到您的自传和《道德的艺术》；反过来，您的自传和《道德的艺术》将会使人们注意到您的论文和议案。这就是一个具有多样化美德的人的优点，这种身份更能充分地利用它所包含的一切；而且您的自传将更加有用，因为不知道如何改进自己的思想和品德的人，或许比没有时间或志趣去从事这种工作的人要多。
但是，最后还有一个感想，先生，那就是要说明作为一篇传记，您的生活经历将会有什么用途。这种自传体现在好像有点不时髦了，但它是非常有用的一种。您的范本也许特别有用，因为它可以用来与社会上各种知名的暴徒和阴谋家的传记比较，也可以用来与那些荒谬的僧院式苦行者或自以为了不起的无聊文人的传记相比。如果您的自传能够鼓励人们写出更多的这类作品来，并且引导更多的人，使他们的行为能适合写入传记，那么其价值将等于把普鲁塔克所有的传记合在一起的价值。
但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于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他的每一个特点只能适合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人，而且这种特点也不能使我们对他进行歌颂。我将在结束这封信之前，我亲爱的富兰克林博士，向您本人提出一个我个人的要求：我恳切地希望，我亲爱的先生，您应该让世人了解您真实个性的特点，因为政治上的争论或许会掩盖或诋毁您的本来面目。考虑到您的高龄，您生性的谨慎小心，以及您思考事物的特殊风格，除了您自己以外，大概不可能有人能对您的一生或是对您的思想动机有充分的了解。除此之外，目前阶段的巨大革命将必然使我们的注意力转向革命的首创者，因为在革命中提出了某些道德原则，那么指出这些原则如何真正地影响了革命就变得十分重要了；而且，因为您自己的品德将是接受彻底检查的主要对象，您的品行就应当是（即使是为了对您那巨大的日益繁荣的国家和对英国及欧洲的影响）循规蹈矩和流芳百世的。为了增进人类的幸福，我总认为，我们不仅有必要证明人类目前是一种品行恶劣而令人厌恶的动物；而且更有必要证明，正确地处理人生，将能大大地改变人的本性。为了类似的理由，我很想使大家看到，人类社会中的个别人还是具有高尚品德的，因为一旦我们认为所有人毫无例外都是不可救药的，那么善良的人们将会放弃被认为是毫无用处的努力，而或许只想着在人间的纷争中获得他们的利益，或是至少主要使他们自己过得舒适一些。
那么，我亲爱的先生，赶紧动手写吧——要显示出和您本来一样的善良，要显示出和您本来一样的稳健；最重要的是，要证明您自己是一个从小就热爱正义、自由与和谐的人，正是这种信仰，使您自然而一贯地像我们所看到的您最近17年的行事一样。希望您不但让英国人尊敬您，而且甚至爱慕您。当英国人尊敬贵国的个别国民时，他们也就会逐渐尊敬贵国了；当贵国人民看到他们自己受到英国人的尊敬时，他们也就会逐渐看得起英国了。甚至将您的目光放得更远一些，不要只停留在说英语的民族身上；当您在解决了关于人性和政治的这么多问题以后，就应当思考改进整个人类了。
由于我未曾读过这部自传的任何部分，而只认识自传的主人翁，所以我就胡乱地写了一些。但是我相信，我提及的自传和关于“道德的艺术”的论文，必然会满足我的主要期望；而如果您能采纳上述这些意见的话，那就更符合我的期望了。
或者即使这些作品不能满足您的热烈的赞扬者所寄予的期望，但您至少已经写出了两部有趣的作品。无论是谁，只要能够给人们一种纯洁的快感，那他就大大增进了人生的幸福，而人的一生本来就因为太多的焦虑和痛苦而变得黑暗和不幸。因此，我希望您能倾听我在信中提出的恳求，我亲爱的先生，此致敬礼。
本杰明·沃恩（签名）
自传续篇
（1784年开始写于巴黎近郊帕西）
我接到上面两封信已经好长时间了，但是在这以前，我一直太忙而没工夫来满足信中所提出的要求。同时，假如我在家里写的话，有我的笔记帮助我记忆，帮助我确定事件的日期，那么写起来就方便多了。但是我的归期还不确定，目前稍微有点儿空闲，我将尽我所能地努力回忆和写作；假如我能活着回到故乡，那时我可以进行更正和修改。
因为我这里没有已经写好的上半部的任何稿子，我不记得是否已经叙述过我创办费城公共图书馆时所用的办法。这种图书馆起初规模很小，现在却相当庞大，虽然我记得我已经讲到了接近创办图书馆的时期（1730年）了。所以，我在这里将从这一点讲起，如果以后发现已经讲过了，可以把它删去。
我在宾夕法尼亚自己开业时，在波士顿以南的各殖民地还没有一家好书店。在纽约和费城的印刷厂的确兼营文具商的业务，但是他们只销售纸张之类、历书、民歌和一些普通的学校教材。那些喜欢读书的人只能从英国订购他们的书。共读社的成员们各人都有几本书。我们起初是在一家酒店聚会，后来我们离开了那个地方，租了一间房间，把我们的共读社设在那里。我提议我们大家应当把我们的书都放到那个房间来，这样不但开会时便于参考，而且对大家都有利，每个人都可以根据他的兴趣，把书借回家去看。我们就这样照着做了，而且有一段时间我们也感到满意。
在发现这个小藏书室的优点后，我就提议建立一个公共订阅图书馆，来推广读书的好处。我起草了一项计划，拟定了一些必要的章程，并请来一个熟悉业务的公证人查尔斯·勃劳克田先生，把全文写成了订阅合同条款的形式。按照合同，每一个订阅客户要为第一批购买的书付一笔费用，以后每年付一定数目的会费来添置图书。当时在费城读书的人是如此的少，而我们又大多数很穷，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不过找到了50人，大多数是年轻的生意人，他们每人愿意为此而先付40先令，以后每人每年付10先令。我们就靠这么一点儿资金开始了。书买来了，图书馆每周开一天，向订阅者办理借阅手续，他们要签署凭证，同意假如不能按时还书，就得加倍偿还。
这种图书馆不久就显示出它的作用来，其他一些州的城镇也仿效行事。这些图书馆在获得私人捐款后，规模有所扩大，读书成了一种时尚。由于我们的人民没有公共娱乐来转移他们对读书的兴趣，所以他们对读书比较热爱。几年以后，根据外国人的观察，他们的文化水平和智力与其他国家同一阶层的一般人相比，要更好一些。
我们准备签署上述订阅条款了，这份合同条款以50年为期限，对于我们本人和我们的后代等都有约束力。当时的公证人勃劳克田先生对我们说：“你们都是青年人，但是你们当中不大可能有人能活到这份合同期满的日子。”我们当中有几个人至今还活着，但是那份合同过了几年就被一张特许状宣布为无效，同时这个订阅图书馆也改组成为一个永久性的公司了。
我在邀请人们参加订阅图书馆时所遇到的反对和抗拒，不久就使我想到，当一个有用的计划可能被认为会稍稍增加一个人的名誉，使其高出他的邻居，而他又需要别人的赞助来完成这项计划时，就最好不要宣称自己就是这项计划的提议者。因此，我尽可能把自己隐藏起来，说这是几个友人的计划，他们让我去走访那些被认为是爱好读书的人，并向他们提出这项计划。通过这种方法，我的事情就顺利多了；以后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总是这样做。由于其效果良好，我可以衷心地推荐这个方法。你目前牺牲了一点点虚荣，但是你以后可以得到巨大的回报。如果一时还不能确定功劳应属于谁，有些比你更爱慕虚荣的人就会站出来，自称是他的功劳，那时即使是忌妒也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它会拔掉那些邀功领赏者的羽毛，把它们送还给它们的合法主人。
这个图书馆给了我一个通过不断学习来提高自己的机会，我每天都要拿出一两个小时来读书，这就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我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不足——我父亲曾有意让我接受这种高等教育。读书是我允许自己享受的唯一的娱乐。我从不去酒馆、赌场或任何其他娱乐场所消磨时间，我在业务上继续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地工作，因为这是必要的。我的印刷厂欠的债还没有还清，我家里有一个孩子即将上学了，在业务上我还必须和两家印刷厂竞争，他们在我之前就在本地开业了；虽然如此，我的处境逐渐好转了。
我原先节俭朴素的习惯仍然保持着。在我父亲对我童年时期的教诲中，他常常重复一句所罗门的箴言：“假如一个人能够勤勉从事，他将站在君王面前，而不会站在普通人面前。”因此，我认为勤勉是获得财富和名誉的一种手段。这种信仰鼓励了我，虽然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真正站在君王们面前；但是，这一点真的已经实现了，因为我曾经站在了5位国王面前，甚至还曾有幸陪同一位国王就餐，那就是和丹麦国王。
我们有一句英国谚语说：“一个人若想发达，就得向他的妻子请教。”对我来说幸运的是，我有一个愿意像我一样勤俭地生活的妻子。她愉快地帮助我处理业务，折叠和装订小册子，照料店铺，替造纸商人收购破布，等等等等。我们没有雇用闲着无事的仆人，我们的伙食简单而朴素，我们的家具是最便宜的。举例来说，我的早餐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只有面包和牛奶（我不喝茶），用的是一只价值两便士的陶制粥碗和一个锡制的勺子。但是请注意，尽管你在原则上反对，奢侈还是会侵入家庭，并且继续滋长：一天早晨，我被叫去吃早餐，发现盛早餐的是一个瓷碗，还有一个银勺！这些东西是我妻子瞒着我给我买的，一共花了她23先令的巨款，对此她并没有其他的借口或辩解，而只是说她认为她的丈夫也应该像他的邻居们一样，拥有一个银勺和一只瓷碗。这是银器、瓷器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家，此后的许多年中，随着我们的财富逐渐增加，我家的这类器具也逐渐增加，达到了价值几百英镑的总数。
我在宗教方面从小就接受长老会的教育；虽然长老会的某些教条，例如上帝的永恒判决、上帝的选拔、上帝的定罪等等，我听起来有点儿不知所云，其他的一些教条也有些可疑，而且我从早年起就不到长老会教堂去做礼拜，因为星期天是我读书的日子，但是我仍然保持着某些宗教信仰。例如，我从不怀疑上帝的存在、上帝创造世界、上帝按照他的旨意统治世界、上帝最喜悦的贡献是对人行善、我们的灵魂是不朽的，以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报应不是在今世就是在来世。这一切我认为是任何宗教的基本要素。因为在我们国家的各个教派里都可以找到这些要素，所以我对它们全都尊重，虽然尊重的程度有所不同，因为我发现它们或多或少地混杂了别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鼓励、促进或确定道德观念；相反，它们只能使我们分裂，使我们互不友好。这种尊重一切教派的态度——我认为即使是最坏的教派也有一些好的影响——使我避免了一切可能使人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不良印象的谈话；而且，当我们州的居民不断增加，不断地需要修建新的教堂时（这些教堂一般是通过自愿捐献的方式修建起来的），无论什么教派需要我捐助，我总是不会拒绝出力相助的。
虽然我很少参加任何公共礼拜，但是我仍然认为做礼拜是应该的，而且是有用的，假如它能被主持得当的话。我定期缴纳年捐，以维持我们在费城的唯一的长老会牧师或教堂。以前，这位牧师有时会以朋友的身份来看我，劝我去他的教堂做礼拜，有时我也被他拉去做礼拜，有一次连续去了5个礼拜天。假如我认为他是一个好的传教士，或许我会继续去做礼拜，尽管我需要礼拜天的空闲时间来读书；然而，由于他的讲道不是神学上的主要争论，就是阐述长老会的独特教条，而这些对我来说全都十分枯燥无味，毫无启发性，因为在这种讲道上从不宣扬或鼓吹哪一条道德伦理原则，其目的好像是要我们做长老会的教友，而不是要我们做好公民。
后来，他用《腓立比人书》第四章中的某一节作为他的讲道文：“最后，弟兄们，凡是真实的、诚实的、公正的、纯洁的、可爱的、有美名的东西，如果有什么美德或任何可以赞美的地方，你们都要加以思考。”我猜想，既然这次讲道用这样一段经文来做主题，总不会不提到一些道德的内容吧。但是，他却把自己局限于5点，认为这5点就是使徒的本意。它们是：
1.虔守安息日。
2.勤读《圣经》。
3.按时做礼拜。
4.参加圣典。
5.尊敬牧师。
这些可能全都是好东西，但并不是我期望从那段经文中引申出来的好东西，我再也不指望从任何其他经文中遇到我所需要的好东西了，我很厌烦，就再也不去听他的讲道了。
在这以前（1728年），我曾编了一本小祈祷书，或者是那种祈祷文形式的东西，准备给我自己私人使用，题目叫《信条和宗教条例》。我又重新使用这本祈祷书，而不再到教堂去做礼拜了。我的这种举动可能是值得责备的，但是我撇开不提，也不再设法做进一步的辩解，因为我当前的目的是叙述事实，而不是替事实辩护。
大约在这时，我想出了一个达到完美品德的大胆而费力的计划。我希望这一辈子任何时候都不犯任何错误，我要克服所有的缺点，不管它们是由天生的爱好而引起的，还是由于习惯或交友不慎而引起的。因为我知道，或者自以为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所以我觉得或许我能做到只做好事而不做坏事的地步。但是，不久我就发现，我想做的工作比我所想象的要困难得多。正当我的注意力放在克服某一缺点时，另一个缺点却出乎意料地冒出来了。习惯利用了一时的疏忽，而理智有时候又不是癖好的敌手。后来，我终于得出结论，仅仅抽象地相信完美的品德对我们是有利的，但还不足以防止我们的过失，坏的习惯必须打破，好的习惯必须培养和建立起来，然后我们才能希望我们的举止能够坚定不移、始终如一的正确。为了这个目标，我想出了下面这个方法。
在我阅读的过程中，我发现在列举各种道德品质时，各种分类都或多或少地存在分歧，因为对于同一个词的含义，不同的作者可以做或多或少的阐释。例如，“节制”这个词，有人把它的意义限于饮食，而另外一些人却把它的意义扩展到了调节其他的快乐、欲望、癖好和肉体的或精神的情欲，甚至把它推广到贪婪和野心方面。为了保证清楚起见，我自己认为可以多设几个项目，每一项下面少包括一点含义，而不要项目少含义多。我总结出了13种美德，这是我当时认为必需的或适合的所有美德条目，并在每一项底下加了一条简单的箴言，它充分说明了我认为这个词的含义所应有的范围。
这些道德的名目及其含义如下：
1.节制。食不过饱，饮酒不醉。
2.沉默。说话必须对别人或你自己有益；要避免无益的聊天。
3.生活秩序。将每一样东西放在它们应该放的地方；每件日常事务应当有一定的时间。
4.决心。做应该做的事情；决心要做的事应坚持不懈。
5.俭朴。花钱必须于人于己有益；换言之，切忌浪费。
6.勤勉。不浪费时间，只做那些有用的事情，戒掉一切不必要的行动。
7.诚恳。不欺骗人；思想纯洁公正；说话也要如此。
8.公正。不做害人的事情，不要忘记履行对人有益而且又是你应尽的义务。
9.中庸适度。避免极端；要容忍别人对你应得的处罚。
10.清洁。身体、衣服和住所力求清洁。
11.镇静。不要因为小事或普通的、不可避免的事故而惊慌失措。
12.贞节。除非为了健康或生育后代，不常进行房事，永远不要房事过度、伤害身体或损害你自己或他人的安宁或名誉。
13.谦虚。仿效苏格拉底。
我的目的是想养成这一切美德的习惯，所以我认为，为了不至于分散注意力，最好还是不要立刻全面去尝试，而是在一段时期内集中精力于其中某一个。当我掌握了那项美德之后，接着再开始注意另外一项，如此这样，直到我做到了13条为止。因为先获得的一些美德可以方便其他美德的培养，所以我就按照这个主张把它们排列起来，就像上面的次序那样。
“节制”被我放在第一位，因为它可以使我保持头脑冷静和思想清楚。为了保持经常性的警惕，抵抗旧习惯不断的吸引力和无穷无尽的诱惑力，这种冷静的头脑和清晰的思想是大有必要的。在获得和养成了这项美德之后，养成“沉默”的美德就容易得多了。在改进品德的同时，我还想增进知识；而且我认为，在谈话时与其用嘴，还不如用耳朵更能增进知识，因此我想打破我当时正在形成的喜欢喋喋不休、爱说俏皮话、喜欢开玩笑的习惯，这种习惯只能使我和轻浮的人为伍，因此我将“沉默”放在第二位。
在获得这项和下一项美德（生活秩序）以后，我预期会给我更多的时间来执行我的计划，还有读书学习。一旦养成了有“决心”的习惯后，就可以使我更坚决地努力获得其他的美德了。“俭朴”和“勤勉”能使我还清我债款的余数，会给我带来财富和产业，并使得“诚恳”和“公正”更容易做到，等等等等。接着，按照毕达哥拉斯在他的《金诗篇》中所提的忠告，我认为每天的检查大有必要，因此我想出了下面的方法来进行考查。
我做了一个小册子，我将每一项美德分配到一页。每一页用红墨水划成7行，一个星期的每一天占1行，每一行标明代表星期几的一个字母。我把这些直行划成13条红色的横线，在每一条横线的头上标明每一项美德的第一个字母。在这条横线的适当直行中，我可以用一个小小的黑点标出来，代表在检查当天该项美德时所发现的过失。
我决定轮流给每一项美德一个星期的严格关注。这样，在第一个星期，我密切地预防关于节制的每一个最细微的过失。其他的美德则让它们像平时一样，只是在当天晚上记下有关的过失。这样，假如在第一个星期中，我能使写着“节制”的第一行没有黑点，我就以为这一美德已经得到加强了，而它的相反面则已经被削弱了，然后我就可以将我的注意力扩展到下面一项，争取在下一周内使两行都没有黑点。这样做下去，直到最后一项，我可以在13个星期内完成一个整个的过程，一年4次。这就像一个人给一个花园拔草，他不能企图一次就消灭所有的杂草，这样做会超过他的能力，但是一次只拔一个花坛，在拔完了第一个花坛以后，再去拔第二个花坛。我希望像他一样，能令人快慰地在我的表格上看到我在品德上的进步，在逐步清除了横行中的黑点之后，直到最后，在经过几个循环之后，在13个星期的日常检查以后，我将会愉快地看到一本干净的本子。
我从艾迪逊的《凯朵》中引用了下面这几行，来作为这本小册子的题句：
如果苍天有眼，
在这儿我要坚持到底。
为了证明上帝的存在，
整个宇宙和宇宙间的一切都在大声叫喊：
上帝必然喜欢美好的品德；
而让上帝喜悦的人
必然幸运。
另外还引了西塞罗的话：
啊！哲学！生命的指南！
啊！美德的探索者，
罪恶的祛除者呀！
总有一天，
只要按照您的指示好好地干，
就能够趋吉避凶。
另一句题句引自所罗门箴言，是关于智慧或美德的：
她右手掌握着无穷无尽的岁月，
左手掌握着财富和荣誉。
她的道路是幸福快乐的，
她的方向是和平的。
（第三章第十六、十七节）
我认为上帝是智慧的源泉，所以我认为在寻求智慧时，祈求上帝的协助是正确而且必需的。为了这个目的，我写了下面一篇短短的祈祷文，它就放在我检查表格的前面，以便每天使用：
啊！全能的上帝！慈悲的天父！仁慈的指路人！请增加我的智慧，让我看清真正的利益。请加强我的意志力，让我能够执行智慧的命令。请接受我对您其他子民的友善服务，作为我对上帝不断福佑的唯一报答。
有时，我也引用汤姆逊的一首诗作为短短的祈祷，那就是：
啊！光明和生命之父，至高之神！
请教我认识美德，认识至善之神！
请救赎我远离放荡、虚荣和恶习，
让我远离一切下贱的追逐；
请让我的灵魂
充满知识，心神的安宁，纯洁的德行，
和圣洁、真实、永不止息的极大福运。
“生活秩序”这一项的含义要求每件日常事务都要有一定的时间，因此，我的小册子里有一页就记载了一天24小时的作息时间表。
我开始执行这项计划，来进行自我反省。除了偶尔间断以外，我坚持进行了一段时期。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发现我的过失比我所想象的多得多，但是我满意地看到我的过失正在逐渐减少。为了避免经常重新制作小册子的麻烦（由于我把表格里面代表旧的过失的记号擦掉，以便在一个新的循环开始后可以记入新的记号，于是我的小册子变得千孔百疮了），我把表格和箴言放在一本用一种光泽极亮的厚纸制成的纪念册里，横线是用红色墨水划的，使它可以用得更长久；在这些格子里，我用黑铅笔记下我的过失。这种铅笔痕迹可以很容易地用一块湿海绵擦掉。过了一段时间，在一年当中我只完成了一个循环，以后几年也只完成了一个循环，直到后来我完全放弃了这项计划，因为我在外旅行或因公出国时，常常有许多事务打断它，但是我一直将这本小册子随身携带着。
关于“生活秩序”这一项，给我带来了最多的麻烦。我发现，对于一个例如像印刷厂员工这样的人，或许可以使每件事情都有一定的时间，但是对于一个老板来说，由于他必须外出应酬，经常要在任何时间接待因事来访的客人，所以他不可能严格遵守这一点。
关于杂物、文件等等的放置必须有一定地方的“秩序”问题，我发现也是非常难做到的。我早年就不习惯这样做，而且因为我有非常好的记忆力，所以我也不觉得这种缺乏秩序而导致的不便。因此，这一条花了我许多心血和努力，我在这方面的过失使我感到如此的烦恼，我在这方面改进得那么慢，而且又是那样常常重蹈覆辙，使我几乎要放弃这种努力，而使我自己满足于在这方面缺陷不全的品德了。
这就正像一个人向我的邻居铁匠买了一把斧头，他要求将整把斧头磨得像斧口一样光亮。铁匠同意替他磨亮，假如他愿意摇转磨刀的轮子的话；他摇了，而铁匠把斧头那宽的一面紧紧地、重重地贴在磨刀石上，这使得摇轮子很费力。那个人不时地从轮子那边跑过来，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最后他不想再磨了，而情愿要原来的斧头了。
“不”，铁匠说，“继续摇，继续摇。慢慢地，我们就会把它磨亮的。现在它只是有些斑点罢了。”
“是的，”那个人说，“但是，我想我最喜欢一把带有斑点的斧头。”
我相信许多人都是这种情况，因为他们没有像我使用的那些方法，而且发现在其他道德和恶习方面要获得好习惯、打破坏习惯很难，所以就不再努力了，并且最后断定“一把带有斑点的斧头是最好的”。因为某些假装成理智的东西在不时地暗示我说，像我这样极其挑剔地苛求于我自己，在道德上或许是一种傻事，假如有人知道了，我将成为笑柄；又说，一个完美的品德可能会引起别人的忌妒和敌视，那反而会带来麻烦；又说，一个仁慈的人会允许自己有一些过失，替他的朋友们留一点面子。
说实在话，我发现我自己在“生活秩序”这方面的习惯是难以矫正的。现在，我已经老了，我的记忆大不如前，我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缺少这种习惯的不便。但是，从整体来说，尽管我从来没有达到我原先雄心勃勃地想要达到的完美境界，而且距此还差得很远，但是通过这方面的努力，我已经比在做这种尝试之前要好得多快乐得多。这正像那些临摹帖本的人想要获得完美的书法一样，虽然他们永远都达不到他们所希望的帖本那样卓越的书法，但是通过这种努力，他们的书法却改善了，字写得不但整洁易读，而且还相当不错。
我的子孙后代应当明白，他们的祖先一生持久不变的幸运，直到他79岁写本文时为止，靠的全是这一小小的方法和上帝的祝福。我的余生会遭遇什么挫折，是掌握在上天手中的；但是，假如有什么不幸降临的话，对于往日快乐的回忆应当能帮助他更宽容地承受打击了。他把他长期的健康和他那至今还结实的身体归功于“节制”；他早年境遇的安适和他财产的获得，以及一切使他成为一个有用公民、使他在学术界获得一些声誉的知识，都应当归功于“勤勉”和“俭朴”；国家对他的信任和国家给他的光荣的职位，应当归功于“诚恳”和“公正”；他的和蔼以及他谈话时的愉悦，应当归功于所有这些品德的综合影响，即使他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境地。由于这种和蔼和愉悦，使他即使到了晚年也仍然受到人们的欢迎，甚至在年轻的朋友中也深受欢迎。因此，我希望我的子孙中会有人以我为榜样，获得良好的教益。
应当注意的是，虽然我的计划并不是完全没有宗教，但是它里面却没有任何教派的特殊教条的痕迹。我故意避免了这些教条，因为我深信我的方法是有用而且极其优秀的，它对于信仰各种教派的人都可能有用，并且我打算或早或晚把它发表出来，因此我不想让它包含有任何足以引起任何教派的人反对的东西。我曾想给每一项美德写一些说明，用它来指出获得这种品德的好处，以及与它相反的恶习的害处。我原打算把这本书叫作《道德的艺术》,（作者原注：没有一样东西能像道德一样使人发财致富）因为它会指出获得这些美德的方法和方式，这就使它与那些仅仅劝人为善的书区别开来。那些书里面空洞的理论既不教诲人，也不指出方法，这就正像那个使徒的口头慈善家一样，他并不向赤身裸体的人和饥饿的人指出如何或去何处找到衣服或食物，而只是劝他们要吃饱穿暖。（《新约·雅各书》第二章，第15节和第16节）
但是，碰巧我撰写和发表这些说明的意图从未实现。我的确经常记下一些短短的关于感想、推理等的笔记，以备日后有用，它们中的一部分我还保存着呢！但是由于我早年对私人事业以及后来对国家大事必须加以密切的注意，使我不得不把它给耽搁了。因为既然我认为它和一个巨大而广泛的计划有关，而这项计划又需要一个人花全部精力去执行，一连串没有预料到的职务使我无法实现这项计划，因此这些说明也就至今尚未完成。
在这部作品中，我本想解释和应用这样一项原则，那就是假如只考虑人的本性的话，那么不道德的行为之所以有害，并不是因为它们是被禁止的，它们之所以被禁止正是因为它们有害。因此，每一个有德行的人，即使他希望今生得到快乐，这种快乐对他也是有益的。从这种情况看来（因为世界上经常有一些富商、贵族、国家和亲王，他们需要诚实的仆人来管理他们的事务，而这种诚实的人又很罕见），我本想努力使年轻人相信，世界上没有其他品质能像“诚实”和“廉洁”那样，能使一个穷小子发财。
我的品德项目起初只包括12条，但是一个教友会的朋友很亲切地告诉我说，人们普遍认为我很骄傲，而我这种骄傲又经常在谈话中显露出来，我在讨论任何问题时，总是不满足于证明我是正确的，而且还傲慢自大，有些盛气凌人。对此他还举了几个实例来使我信服。我就下定决心，如果可能的话，在尽可能地克服其他缺点的同时，努力克服这种坏习惯或愚行，所以我在单子上又增加了“谦虚”这一项，并使这个词具有广泛的含义。
在养成谦虚美德这方面，我不敢吹牛我有多大的实际成就，但是我在外表上却有了不小的进步。我定下一条规矩，禁止自己说出一切直接与别人的意见相左以及一切过分自信的话。我甚至按照我们共读社的老规矩，禁止我自己使用英语中一切表示肯定见解的单词或词句，例如“一定”、“无疑”，等等；相反，我采用了“我想象”、“我料想”，或者“我猜想一件事是如此如此”，或“目前在我看来好像是……”。
当别人说出一些我认为是错误的话时，我并不会粗暴地驳斥他，立刻指出他的提案中某些荒谬的地方，我放弃了这种驳斥的快感。在回答时，我开始会指出在某些情况下他的看法是正确的，但在当前的情况下我认为好像有些不同，等等。不久，我就发现了我改变方法的好处，我和别人的谈话比以前要融洽了。由于我以最谦虚的方式提出了我自己的见解，使得这些意见反而更容易被人接受，而且更少引起反驳；当我发现我错了的时候，我也不至于过分懊悔；而当我恰好是对的时候，我也能更容易说服别人放弃他们的错误，接受我的意见。
这种做法我一开始觉得很别扭，但是到后来终于变得那么容易，对于我来说变得那么自然，我想在过去50年里，可能没有人曾听到我说过一句武断的话。在我早年，当我提议建立新制度或者是修改旧制度时，我的意见之所以受人重视，以及当我后来成为议员时，我在议会中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影响，我想都主要归功于这种谦虚的习惯（抛开我的正直品德不说）；因为我不善言辞，从来就不是一个雄辩的人，讲话也总是很迟缓，还经常有语病，但是尽管如此，我的意见也通常能得到人们的支持。
其实，在我们天生的各种感情中，恐怕没有一样比“骄傲”更难驯服的。尽管将它改头换面，和它对抗，把它打入十八层地狱，把它镇压下去，尽你所能地压制和克服它，但你还是消灭不了它，它还会不时地钻出头来，显露原形。在这本自传里，也许你就会经常遇见它；因为即使我能想象我已经完全克服了这一缺点，我可能又会因为我的谦虚而感到自豪了。
（以上写于帕西，178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