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奉旨彻查国公府
《贾家风云下的宫廷暗涌》
一日,阳光透过宫墙的缝隙,洒落在宫中的石板路上,映照出一片斑驳光影。和亲王弘昼正在府中闲坐,忽闻父皇召见,当下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起身,唤来侍从帮忙整衣束冠,随后便匆匆往宫中赶去。
行至宫中,那熟悉又威严的宫墙、殿宇从他身旁一一掠过。不经意间,弘昼路过了军机处所在之处。彼时,军机处中诸位大臣正围坐一处,言辞激烈地议论着贾家之事,那话语声透过门缝,隐隐传入弘昼耳中。
弘昼本欲径直前往觐见父皇,可那声声议论,却好似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微微一顿,心下好奇顿生。他暗自思忖,这贾家之事向来盘根错节,背后涉及诸多势力与利益纠葛,自己平日里本不想在这等纷争中过于冒尖,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近来关于贾府的种种传闻,尤其是冯紫英信中提及的那些内容,却如同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种下了别样的念头。他心想,若能在这贾府之事中巧妙周旋,说不定就能为自己谋取到意想不到的利益与地位呢。不过当下,还得谨慎行事才好,先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应对诸位大臣便是。
如此想着,弘昼便悄然靠近那军机处的房门,侧耳倾听起来。待觉得听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整了整衣袖,迈步走进屋内,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拱手向诸位大臣行礼道:“各位大人好啊,在下路过,听闻诸位议论贾家之事,倒是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大臣见是弘昼来了,纷纷回礼,其中一位大臣客气说道:“王爷但说无妨。”
弘昼微微眯眼,缓缓开口道:“此事明了清晰,毫无争议之处。贾家诸人贪腐、卖官、欺君,桩桩件件皆为死罪,且其间还闹出数条人命官司。依照大清律例,此等罪行足以判处抄斩之刑。更何况,尚有一条大逆不道之罪。然此等弹劾之辞,仍需详细查实。唯有查实之后,方能商议如何处置。只是这大逆之罪,查证起来颇为棘手不易,相较而言,人命案件可先行着手调查……咱们只需依循律条,公正严明地判定其罪。不过,宁、荣二公昔日毕竟有从龙入关之功,皇上念及旧情,或许会酌情施恩。恩宠出自皇上,刑罚依律而定,咱们身为臣子,于此不必刻意表明态度。”
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委婉含蓄,看似只是在客观陈述看法,实则巧妙周旋,两边皆不得罪,正契合弘昼一贯的行事风格与性情特点。
几位军机大臣闻听弘昼之言,先是一愣,随后相视一笑,都以为弘昼无意过多掺和此事,便也未将他的言语过多放在心上,只是随意附和了几句。
弘昼见此情形,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上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意,起身说道:“今儿个,弘昼还需递牌子进宫,向皇阿玛请安,先行一步了。”
几位大臣连忙齐声说道:“王爷请便。”
弘昼也不多言,微微点头示意后,径直出得军机处,招呼上随身侍从以及一群皇帝恩赐的伺候太监,众人一同递牌子前往大内。
走在路上,弘昼微微皱眉,心中暗自叹息:“观这军机处几位老头子的态度,怕是已然准备对宁荣两府痛下杀手,落井下石了。看来,贾府之事,终将要有个了断了。”
不多时,弘昼踏入了乾清宫。却见四哥宝亲王弘历已然先至,正站在一旁与父皇说着话呢。众人皆言皇阿玛刻薄寡恩、阴鸷狠毒,可对弘昼,却始终慈爱宽容,甚至对他的一些任性之举亦是百般纵容,所以弘昼心底对皇阿玛倒也并非十分惧怕。
弘昼先是恭恭敬敬地向皇阿玛叩首请安,口中说道:“儿臣弘昼给皇阿玛请安,愿皇阿玛龙体安康。”
起身后,又转身向弘历行礼如仪,礼数周全,这才静静站立一旁,聆听自己那位同为亲王却大权在握、潇洒倜傥的四哥与皇阿玛商议朝政要事。
雍正皇帝坐在龙椅之上,轻抿一口参汤,微微沉吟了片刻,看向弘昼说道:“弘昼……此事,你且先在一旁静静聆听也好,毕竟此事涉及宗人府内务府,待后续或可差遣你去办理。弘历,你接着细细述说贤妃家的案子吧。”
弘历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从容淡定的模样,微微躬身行礼后,便侃侃而谈起来:“是,儿臣在刑部已然查得确凿扎实,有人证物证皆在。涉及贤妃母家的案子总计二十二起,归纳而言,可分为贪贿、卖官、霸财、害命四项。袭着宁国公之位的贾珍,在造办处任职期间,收受各地瓷、绢、玉、金作坊‘孝敬’的银钱,数额竟达五十万两之巨,另有波斯国进贡的一尊红珊瑚下落不明,亦需着落在他身上;其子贾蓉在御前任职,亦有上下其手、营私舞弊之举;荣国公贾赦及其子贾琏,在江南布政司任上,贪贿有据可查的银钱亦有十万多两;贾赦更是强霸民财,只因几把扇子,便逼死良民石呆子,此事亦是证据确凿;还有已然辞官的贾敬,在道观之中亦不安分守己,竟敢插手济宁县令的人事任免;还有……工部员外郎贾政,便是贤妃之父,其在任学政期间,虽说是下人舞弊,然他对贿卖生员定额之事亦难辞其咎……”
弘历说着,不时看向皇帝,神情略显拘谨小心。皇帝见状,和声宽慰道:“你无需这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慢说是妃子的父亲,即便是皇后的父亲,犯下此等罪行,亦需依律惩处。”
弘历闻听此言,忙应道:“是,皇阿玛圣明,儿臣已然明白。”说罢,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其实,此数宗罪行已然查实无误,皆已涉及律条,刑部亦已呈交折子奏报。只是尚有一些刑部难以彻查之事,此方才是重中之重的大案……”
皇帝微微点头,鼓励道:“你且细细道来。”
弘历神色越发凝重,缓缓说道:“一桩乃是皇阿玛在雍正四年六月里,于后宫家宴之时,曾提及欲查访明裔重修明史,然此后便未曾再提。然那贾赦却在八月里书信予家下人,差遣其前往江南查访,此等行径,分明是欲邀宠媚上之举……”
“什么邀宠媚上!”皇帝闻听此言,顿时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扶手,厉声打断道,“他不过小小一个江宁布政司,如何知晓朕在宫中的随口言语?若非贤妃与母家相互勾结,泄露朕之言语,便是买通后宫太监,探听朕之喜恶……此等行为,实在是卑污至极!!!”
弘历赶忙躬身行礼,附和道:“皇阿玛圣明,所见极是。”
皇帝气呼呼地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继续说道:“里通后宫,走漏宫闱消息,此乃大罪。且后来从八叔府中查出相关书信,可见此言语竟还传至八叔耳中……”
说到此处,皇帝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毒蔑视之色,冷冷一笑,那森然寒意,直令弘昼、弘历二人冷汗浃背,遍体生津。
皇帝咬着牙,恨声道:“他们实则是传话给老八,老八便借机四处传言,言说朕寻访明朝后裔,是为不尊祖宗遗训,欲篡改先帝之功绩……当真是可笑至极!圣祖已然修撰明史,朕不过欲重修完善,难道此举便算不得上尊祖训?实则是朕推行新政,挡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便变着法子污蔑朕躬。”
弘历再次躬身行礼,恭敬说道:“皇阿玛训示,儿臣铭记于心。”
弘历深知皇帝每逢谈及允禩,便极易怒火中烧,且往往会越说越怒、越扯越远,乃至言辞失控,索性顺着话音回道:“其实贪贿、卖官、霸占民财、害死人命,相较而言,皆尚属其次。最为关键者,乃是贾家所犯之罪,竟与阿其那(允禩)有所关联。”
“瓜葛?”皇帝冷冷一笑,语气森然道,“你亦无需遮遮掩掩,其实便是谋逆大罪,里通后宫,为阿其那谋逆之事暗中助力。只不过六部因顾及贤妃颜面,不敢如此公然议罪罢了,嘿嘿……好啊,朕之妃子,竟亦要勾结阿其那,谋夺朕之皇位,朕这皇帝当得,当真是颜面扫地!”
弘昼在一旁静静聆听着这一切,只觉冷汗如注,簌簌而下,不多时便湿透了衣衫。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方才在军机处未表露出太多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