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间初雪
醉风楼这条正街格外笔直,但并不平坦,是个斜坡。
街头更高,街尾偏低。
巫蛇帮的人站在高处,楚寇位于街道中央,而这时原本安静的街尾低处,突有喊杀声愈来愈近。
“谁?”
楚寇艰难转头,向着街尾看去。
青石铺成的地平线上,有一根根火把升起,紧接着是一把把长刀,再之后是密密麻麻裹着白色头巾的人。
已是白阳帮二当家的光头壮汉冲在最前头,人还没离近那粗犷的声音就回荡开来。
“巫蛇帮的狗杂碎们,不在码头窝着,跑俺们这来找死作甚!”
楚寇原本耷拉下来的眼帘一点点抬起。
周癞子看到白阳帮全员出动后,也立刻反应过来:“愣着干嘛!先把楚寇绑了!”
喽啰们接到命令,步伐却快不起来,毕竟地上还躺着二十多具尸体,谁也不确定楚屠夫还有没力气再挥几刀。
“废物!”周癞子看得着急,破口大骂,“谁再墨迹老子回头就砍了谁!”
在他的催促下,喽啰们这才变走为跑。
只是,最佳的机会已经错过。
“哐当!”
一把大刀从街尾飞来,在黑夜中画出一道弧线,直挺挺插入地面,正好挡在巫蛇帮之人的冲锋路上。
“俺当什么个事,原来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勾当啊,也对,你周癞子确实挺擅长干这种不讲义气的事哈。”
“你找死!”
周癞子怒目,义气这两个字是黑帮最重要的东西,若是被打上不讲义气的标签,谁还愿意跟随。
“对啊,俺就是来找屎的,不对,俺是来找你的。”这光头壮汉骂人倒是厉害。
周癞子不愿做口舌之争,抓住楚寇才是最重要的:“快!将叛徒拿下!”
“放箭。”
洪阳一抬胳膊,箭羽升空坠地,冲在最前头的巫蛇帮喽啰死不瞑目。
这种大规模弓箭攻击是往常帮会斗争根本看不到的。
巫蛇帮之人被打得猝不及防,士气溃败一退再退,直至退到大部队身边,这才停下。
白阳帮的人也借此机会逼近,将楚寇密不透风地围在中央。
“楚先生,具体原因,我等下和你解释。”洪阳抱拳,“你已安全,可放心歇息。”
楚寇拄着刀摇头:“没事,还能撑会儿。”
周癞子气急败坏,他还哪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双方原本谈好事情全抖出来:
“洪阳!你个手下败将,明明答应了暗地臣服,现在却出尔反尔,老子把话撂这,今日你若不交出我帮叛徒,明日便是我们两帮死战之时,到时候便宜了衙门,双方都讨不到好处!”
“臣服?我洪某人和你谈的?”
洪阳指着地上箭羽,不屑一笑,“至于死战,睁大你那狗眼看看地上是什么!”
“嗯?”周癞子顺势向那些东倒西歪的箭羽看去,这才发现木质箭杆上刻着文字。
都不等他看清是何字,身旁手下就惊呼出声:“上面刻着[统兵阁]!这是...这是北魏军方的箭!白阳帮哪偷来的这些东西!”
周癞子握紧拳头,这些弓箭偷是偷不来的,况且白阳帮没这个胆子。
在北魏国朝廷里,有三个特殊机构存在。
一是道家掌管的监天司,一是儒家掌管的圣学院,最后一个便是隶属于兵家的统兵阁。
这三个势力皆有高人坐镇,协助当今天子管理天下。
平日百姓眼里高高在上的县衙,在这三个机构面前永远要低那么一等。
巫蛇帮敢与衙门作对,但绝对不敢在统兵阁面前放肆。
周癞子瞬间明白事情已经上升到另一个层面,他必须第一时间将此事汇报给绍公子,揣摩出对方意见后,这才敢有所行动。
退意在心中生成,只是看到人群里的楚寇,周癞子又是那么的不甘心,于是沉着嗓子撂下狠话:
“从现在开始,巫蛇帮与白阳帮不死不休!”
“我洪阳也不是吓大的,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哼!走!”
事已不可为,周癞子再也不想多呆,招呼着手下败兴而归。
“呸,死老头,俺早晚弄死你。”光头壮汉吐了口唾沫,转头询问,“二哥,这楚寇我们怎么处理?”
洪阳突然大喊:“先送去医馆!”
却是楚寇再也坚持不住,直挺挺倒在人群之中。
......
......
三日后。
怀竹县迎来初雪。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整个县城都披上一层洁白。
对于当官的来说,这场雪就是“瑞雪兆丰年”。
但对于百姓而言,雪只是寒冬的代名词,代表着“路有冻死骨”。
这一切在才子们眼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雪花洒下让他们诗兴大发,带动春楼生意,醉风楼近日客源就相当得好,大堂里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
唯独醉风楼堆放物资的后院,一直都是冷冷清清,与前边大堂格格不入。
洪阳已在后院屋檐下等候许久,一旁的光头壮汉正汇报着近日情况。
“二哥,昨日与前日都只是小规模摩擦,那癞子头回去后就没出现过,还无法确定巫蛇帮具体会有什么反应。”
“行,让兄弟们盯紧点。”
洪阳点点头,他望着后院的小屋,眼眸深邃。
光头壮汉顺着视线望去,而后咧嘴一笑:
“二哥你瞒得兄弟好苦,原来那日在醉风楼,你与楚寇谈得居然是里应外合,咱帮有了这家伙胜券定然更大,不过二哥,你是咋个让楚寇甘愿反叛的呀。”
“呃...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与你讲。”
洪阳无奈,他总不可能说这事是误会,那日谈的其实是自己“投降”吧...
好在,屋子木门也在这时被人推开,一个老郎中从里边走出。
洪阳连忙询问:“大夫,怎么样?”
“病人积劳成疾加上之前伤势未好又受新伤,才导致昏迷这么久,经过这三日歇息,脉搏已然平稳,应该等会儿就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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