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以炉选石
宁凡一路向北，不知飞行了多少时日，终于接近北域圣城。
前方，一座巍峨雄浑的城池轮廓在天际若隐若现。
相传无数年前，北域圣城高悬于九天之上，受万灵朝拜。
不知因何变故，从云霄坠落凡尘，扎根于赤色大地，与太初古矿一同成为北域的核心之地。
圣城坐落于一片方圆十万里的绿洲，周边流寇不敢有丝毫进犯侵扰。
原因无他，北原的黄金家族、南岭的神秘强者、中州的数座皇朝、东荒的各大圣地世家，各方势力皆在此碰撞交织，设有据点。
城内，人流如潮，摩肩接踵。街边店铺琳琅满目，售卖各类奇珍异宝，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街上往来者中，十之八九皆为修士，或气息内敛如渊，或眼神凌厉似鹰。
在这强者如云的圣城之中，稍有不慎，得罪的可能便是某个古世家的嫡系子孙。
所以，很少有人敢在圣城中闹事。
要论人流最为密集之处，当属各大圣地开设的赌石坊。
尤其是一些大势力和源术世家的子弟，喜欢来此处碰碰运气。
宁凡随着人流前行，很快就到了一处石坊前。
此地，为道一圣地所开创的赌石坊，气势恢宏，历经岁月沉淀。
坊门高大宽阔，由一块巨石雕琢而成，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宁凡来到看守处，手掌轻轻一挥，数万斤源石显露而出。
经过守卫通报后，立刻有人快步上前，恭敬地引着宁凡向天字号石园走去。
“贵客这边请，我道一圣地前不久刚从太初古矿外围运来了一批石料，品质绝佳，两位今日可要仔细地挑选一番。”
一位源师傅紧紧跟在他们身旁，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毕竟，像宁凡这般随身携带如此巨额纯净源的修士，可是各大圣地都求之不得、极力招待的对象。
不过片刻工夫，眼前之景陡然变幻。
一株古老苍劲的藤木横亘在园子正中央，其形态仿若一条巨龙，蜿蜒曲折。
相传，这株古藤昔日接近化龙，却被一位通天彻地的大人物以无上神通镇压，从此褪去神躯，化作凡木。
其所蕴含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滋润着这片石坊，使得此地灵力氤氲，仿若仙境。
一位老道姑静静地盘坐在一方巨石上，身着灰色道袍，散发的气息虽然内敛，但宁凡能察觉到，这定然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强者。
想必，她便是这石坊的护道者。
抬眼望去，天字号石园之中，放置的石料数量并不多，稀稀疏疏地错落摆放着。
每块石料上，都笼罩着一层迷雾，隔绝了窥探的目光。
此地石料价格近乎离谱，哪怕是最普通的一块，也至少千斤纯种源。
“这里，曾切出过神源，还有一些不知年代的奇珍，若是拿到各大圣地的拍卖行，能拍出天价。”
身旁的源师傅跟随着宁凡，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滔滔不绝地介绍道。
宁凡负手踱步于灵气盎然的园内，目光逐一扫过石料。
突然，他身形止住，转头望向身后的孙瘸子，问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对源术略通一二？”
“哦？”宁凡眉梢微微挑起，“依你之见，这园内可潜藏着什么奇珍？”
孙瘸子苦笑着摇头：“大人，若我有那眼力，何苦在那荒僻矿区熬日子？况且这些圣地一个比一个精明，怎会把真正的好货摆在明处？说到底，这石坊就是他们捞源的买卖。”
宁凡深深地看了孙瘸子一眼。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子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先前，他为求自己一诺，竟敢孤身引“矿教”众人入陷阱。
……
二人一路无话，不多时，来到一块巨石前。
“此石价值十万斤源，莫说是我等普通修士，即便是那些底蕴深厚、财大气粗的圣地世家，要拿下它，也得掂量掂量。”一位满脸沧桑的修士，站在旁侧，喃喃自语道。
宁凡双眸如炬，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块巨石，仿若要将其看穿一般。
“这块石头邪性得很，我曾从中听到了惑人心神的道音，差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有人说道。
宁凡剑眉微微蹙起，目光在石头上停留片刻，略感无奈。
自己并未修习过源天术，只是在往昔的石寨之行中，与张五爷的交谈里，略闻源术的皮毛，所掌握的知识实在有限。
此次前来石坊，本就带着几分赌博的成分。
他取出葬天炉，小心翼翼地将其贴在石块之上，双目轻阖，屏气敛息，全身心沉浸其中。
数十息后，宁凡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失落，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在此过多地停留，身形一转，快步走向下一处石料。
就这样，在经过了七八块巨石的探寻后，宁凡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眼前，一块石料约莫一人多高，价格并不高，只需三千斤源。
宁凡捕捉到了葬天炉细微至极的颤动，眼眸之中瞬间闪过精光，毫不犹豫地取出数堆源石，交给身旁的源师傅，随后呼唤孙瘸子过来。
“就是这块了，速速给我切开它！”
孙瘸子不敢有丝毫拖延，连忙快步上前。
他围这块石料缓缓踱步，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柄晶莹如玉的长剑。
先是在石块上比划数次，手中剑尖轻点石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手中玉剑猛地一挥。
瞬息间，数刀稳稳落下，石皮脱落，如雪花般飘落在地。
石头也肉眼可见地变小了一圈。
就在切到大概三分之一处时，异变陡生！
那原本看似普通的石头竟自行裂开，一道耀眼光芒从裂缝中喷射而出，瞬间照亮了整片区域。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身影从裂缝中迅猛冲出，周身带着虚无缥缈的雾气，向着天空疾驰而去。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像是有道人影飞出来了？”身旁，一位修士瞪大眼睛。
“这石头里，难道封印着一尊仙人？”
突如其来的异象，瞬间引来了石园内其他修士。
一直静坐如钟的老道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
她双手迅速结印，一道光幕出现，将这片区域牢牢护住，隔绝了一切。
毕竟，石园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曾有强者在石中切出过神秘生物，而后那生物逃离了此地，给石园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与损失。
孙瘸子紧握着玉剑，眼神专注而坚定，手中剑势不停，有条不紊地挥落而下。
石皮被一点点地剥开、缓缓脱落。
忽然，一道炫目的神芒爆发而出，瞬间将这半空映照得绚烂无比，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这……这是神源现世的征兆啊！”一位修士声音颤抖地喊道。
“莫不是这石头里封印着一尊圣灵，被提前切出世了？又或是传说中早已灭绝的古生物？”众人纷纷猜测。
眼见异象惊人，人群中顿时起了波澜，一时间，这片区域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目光闪烁，心怀觊觎，高声喊道：“小友且慢！这石头还未切完，变数尚多，不若将这石头转与我，也好让你免去一场空欢喜。”
“不知小友高姓大名？老夫乃道一圣地的长老，愿出五万斤源买下此石。”
宁凡对这些喧闹的声音置若罔闻，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孙瘸子的一举一动。
到现在，他终于确认，这正是当初叶凡切出人形不死药的那块石料。
这可是昔日帝尊所持有的不死药，虽然只有一块根茎，但也足够逆天。
莫说五万斤源，哪怕再翻十倍、百倍，他也不会卖。
“快切啊，快切啊！”有人迫不及待，在旁边叫喊。
随着时间的推移，孙瘸子的双手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滚落。
显然，他也察觉到了这块石料非比寻常，手中的剑愈发谨慎，每一次落下都轻柔而缓慢。
“可有人愿意卖晚辈一个能封存灵药药力的盒子？”
宁凡目光扫向四周，开口道。
不多时，他花费了五百斤源，成功购得了一尊白玉小鼎。
小鼎入手温润，仿若羊脂玉般细腻，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其上隐隐有符文流转，一看便知是能承载珍宝的灵物。
“咔擦！”
清脆的声响乍起，晶莹剔透、若冰雪般纯净的光芒从石中绽放。
刹那间，冷冽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凛冽的寒风席卷全场，让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异种源吗？虽说与真正的神源相比，尚有差距，但用来回本已是绰绰有余。”有人做出这样的判断。
“此乃冰雪源，拳头大小的分量，大概能值一千多斤纯净源。不过，这石中似乎还有其他东西，不然不会造成飞仙异象，继续切下去。”老道姑目光深邃，语气笃定地说道。
“赶紧切啊，让我们这群老家伙也开开眼、饱饱这眼福！”有人在一旁急得直跺脚，那模样比自己切石还要焦急。
终于，在众人的紧张注视下，孙瘸子落下了最后一刀。
刹那间，内里的石皮仿若脆弱不堪的蛋壳，簌簌地崩碎开来，化作一片片碎屑散落一地。
一股馥郁浓香扑面而来，其浓郁直欲灌顶而入，让在场众人瞬间心神皆醉。
宁凡目光如炬，双手闪电般探出，稳稳接住了从石中切出的神源。
巴掌大小、散发着晶莹光泽的冰雪源中，一抹淡绿隐匿其中。
像是某种古老的植物根茎。
“这是……一种灵药？”
“怕不是残缺的神药？就凭刚才切石那惊天动地的动静，至少也是一株圣药！”
“一定是化形的神药无疑！我刚才分明看到，那绿色的草药有一双腿！”一位修士激动地喊道。
然而，宁凡不给他们机会，瞬间将其收入玉鼎封禁，动作干净利落，断了众人的念想。
“这位小哥，我出十万斤源买下了，你意下如何？”此刻，有人出价更高，试图打动宁凡。
宁凡不理会众人的嘈杂，脚步匆匆，迅速来到一处幽静的竹林之中。
他再次取出葬天炉，双手紧紧握住，细细感应起来。
有几名好事者紧紧跟在宁凡身后，见他这般古怪举动，心生不解。
“看着就不像是源术世家出身，哪有人这样挑选石头的？”
“我看这小子就是走了狗屎运，方才瞎猫碰上死耗子，捡了个大便宜。你们看他手里拿的那破炉子，都快散架了，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破烂。”另一位身材魁梧的修士嘲笑道。
……
半个时辰后，宁凡在一块石料前停下脚步，驻足凝视。
此石大小寻常，并无特别之处，其通身幽黑如墨。
奇异的白色纹路如古老图腾，纵横交错，勾勒出一只眼睛的轮廓。
“这是从太初古矿周围新运过来的石料，名为‘魔眼石’，其价值不菲，需要五万斤纯种源。”源师傅跟在宁凡身旁，介绍道。
宁凡再次转头告知孙瘸子，要他准备将这块石头切开。
就在刚才，葬天炉再次微微颤动，终究算是有了一丝反应。
“我劝你还是别趟这趟浑水，赌石这一行的水太深，可不要以为自己能一直好运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宁凡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一名年轻男子双手抱胸站在那里，神色间带着几分高傲。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那头鲜艳的红色长发，随风飘动间，隐隐带有几分女子的柔美。
“天啊！那不是源术世家上官世家的上官天虹？听闻他在源术造诣上早已超凡入圣，让诸多老辈人物都望尘莫及，不少圣地的石坊都曾在他手下吃过亏。”
人群中不知是谁，道明了红发男子的身份。
众人闻听此言，皆面露惊愕之色。
上官天虹径直朝着宁凡走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玩味与轻蔑。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宁凡的肩膀。
“朋友，这块石头我在数日前便探究过一番，其内部神性早已消散流失，不过徒有其表罢了，根本不值这个价钱。你这是在白白浪费珍贵的源石，还是尽早收手吧，莫要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宁凡剑眉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他轻轻侧身，肩膀微微一抖，将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抖落。
“哦？是这样吗？”
宁凡露出和善的笑容。
“我这个人倒是很喜欢吃亏，如果阁下如此笃定的话，倒不如和我赌上一赌如何？输的那一方，就当是交个朋友，不知阁下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