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旅程
然而,要了解我们的宇宙的起源,我们必须准备好来一次非常冒险的旅程。危险来自:我们需要将思想推向远离我们习惯的领域或环境,那里远得我们通常的概念范畴不再有任何用处。因此,我们不得不去讲述无法言说的事物,描绘不可想象的事情,试探我们现代智人的所有思维极限。对于探索和殖民地球而言,我们的心智是极其强大的工具,但它显然还完全不足以彻底了解发生得如此之远的事情。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像古代探险家一样,将船头指向海平线,接受在未知海洋航行可能遭遇的所有不可预料的风险。
但是,在科学研究中,返回母港也很重要。在这方面,现代研究人员很像奥德修斯(尤利西斯),无论到了哪里,都梦想着在家乡伊塔卡靠岸的那一刻。归家意味着,即使航行没有通往任何新大陆,或即使遭遇了可怕的海难,你也能把无望的航线和应该避开的危险浅滩告诉其他航海者。
因为,现代科学也是一次伟大的集体冒险。我们有理论和占卜牌做指引,但运气往往将我们带到完全未知的地方;我们拥有精心呵护的“船”,但只要漏掉一个小小的细节,就会大难临头。我们的船员是一个多彩而骚动的共同体,由成千上万现代探险家组成,他们拥有激情充沛的头脑、耐心和好奇心,能像奥德修斯一样迅速发明出新的策略来克服任何意外。
尽管我们的研究目标几近哲学问题:物质是由什么构成的?宇宙是如何诞生的?我们的世界将如何终结?但实验物理学的工作在可以想象的活动中,已经非常具体和实际了。
粒子物理学家,就是世上探索物质最微小成分的行为的成千上万名研究者,他们不会坐在办公桌前搞计算,沉思理论,想象新粒子。用于高能物理的现代仪器有五层楼高,巡洋舰那么重,包含数千万个传感器。建造并运行这些技术奇迹,需要成千上万的人去偏执而痴迷地关注细节,数十年如一日。为了建造比以前更精致的新工具,使更灵活更快速的“船”下水为我们的远航服务,我们要花费数年时间开发原型,辛苦努力地使其奏效,然后在大尺度下生产它们。即使探测器得到如此精心的照顾,在实验中安装后安静地运行了几个月,我们也总是活在对灾难的恐惧中:一个被忽视的细节,一个有缺陷的芯片,一个脆弱的连接器,一个匆忙焊接的冷却管,随时都可能对整项集体事业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害。最轰动的科学成功与最糟糕的失败间的区别,通常就隐藏在某个微不足道的愚蠢细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