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荒年狂人狗 四 都是豹纹惹得祸
田大郎有如今这一份产业,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因为他命好,别人羡慕不得。这就叫:生活好不好,投胎有技巧!
一个人命的好坏,一个人无法选择。但是一个人的运势如何,却是自己的因果。
很快十里八乡就知道,有人在雾灵寺的后山上捕了一只金钱豹子。朱家沟的朱三郎把那只金钱豹皮带回了家,准备收拾一番卖个好价钱。而且路上有不少人看见,那一天朱三郎扛着豹皮回家,这件事情也就很快传开了。
这件事情第二天就传到了田大郎的耳朵里,知道这金钱豹子皮是个好物件,有心拿它做个礼物送人。当天傍晚就骑了一匹红色高头大马跑到了朱三郎家里,准备买这张金钱豹子皮。
村里边有人远远看见这人头戴镶玉黑色方巾,身穿蓝色圆领缎子长袍,束一条黄色牛皮腰带,腰带上坠着一块玉佩和一个香囊,脚上一双尖头水牛皮短靴。这样的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肯定是奔着朱三郎的豹子皮来的。
有人认得是田大郎,赶忙上前打个招呼。田大郎说明了来意,便领着田大郎来到了朱三郎家门口,高声叫着让朱三郎家人出来。
朱三郎开了门,来到院门口问及来由,得知这田大郎想买豹子皮,看这人富贵模样便也有心做成了这单买卖。
朱三郎相让田大郎进家,田大郎见这户人家房屋破旧,院外篱笆松散,院内鸡鸭乱叫,地上鸡屎鸭粪散乱。有心想进,但又怕污了自己脚上的靴子。
田大郎坚持不入,只叫朱三郎把那豹子皮拿出来相看。朱三郎把那金钱豹子皮用木架绷着,实在不方便拿出来,但是有着心思做买卖,也只能鼓捣了半天把把架子搬出让田大郎看。
田大郎见了金钱豹子皮毛色厚实鲜亮,完好无损,便有意买下。却又见这户家境贫寒、老实本份,便有意压价。
开口说道:“东西是个好东西,只不过现在行情不好,我给你五百铜钱,把这豹子皮让给我如何?”
朱三郎心中不悦,说道:“您真会开玩笑,这金钱豹子皮可是个稀罕物件,怎么也值得个两三千钱。这五百铜钱不卖,坚决不卖!”
田大郎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人叫做朱三郎,又开口劝导。“三郎,你也知道我的为人。如今你把这豹子皮卖给我,那就是给我田大郎一个面子,我记你一份人情。要是不给我田大郎这个面子,我马上就走。只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以后你在这块地面上的日子该怎么过。”
村舍邻居一帮着田大郎说些好话,朱三郎坚持不卖,只开口说道:“人情不当饭吃,面子也不当银子。我就指望这金钱豹子皮换钱,你要来买,就三千个铜钱,少一个子我也不卖!”
田大郎心中不悦,一句不说便离开了朱家沟。众人劝解说不应该得罪田大郎,朱三郎不为所动。
晚上的时候,田大郎喝酒时把到买豹子皮这个事情说给了几个门下闲汉听了,几个闲汉听了心意明了。
第二天中午,朱三郎在村外便被四五个汉子打了个唇开齿绽,满口鲜血。恰好朱七郎路过,上前帮手时也被打了个满身青紫。众多村庄邻舍只远远看着,不敢上前帮忙。
当天晚上朱七郎便到了雾灵寺找了郦随良说明情况,郦随良当即表示要替两人寻回这场面子,收拾田大郎一场。
所以说田大郎虽然命好,但是他的运气不好,碰上了郦随良。
朱三郎两兄弟挨打的第二天,冯大个子还有杨茂也来找了郦随良,郦随良、王布三便请了朱家兄弟,冯大个子,牛大眼,杨茂,一行七个人便在八里坪的酒肆里商议此事。
几人趁着酒劲纷纷扬言要寻田大郎讲个道理,郦随良却安抚众人,这件事情由自己和王布三处理,只叫几个人指明了田大郎的住处。一顿酒罢,众人离去。
郦随良不打算跟田大郎讲道理,因为王布三已经拿起了武器。
当天夜色刚近,两个人来到了田大郎的住处,好大一处住宅,附近的院落各有东西两边跨院,足足好几十处房间。院墙高大,上面又栽了仙人掌让人不能翻墙。四个方位又设了角楼,上面拦着大灯笼,都有人把守。
俩人看了半天无处下手,只能在距离门口百十米的大树上蹲守,只等田大郎出现。
一直到二更时分,也不见钱大郎出现。“这个鸟人不会今天提前回来了吧?到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莫非他今天没有出去喝酒?”王布三小声嘀咕道。
“先不要理会这些,角楼上刚刚敲了二更鼓,我们只等到三更,若还是不见人影,那咱们就想办法把这个宅子给烧了!总之今天一定要出这个鸟气!”郦随良回答道。
“等会见到人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王布三回说:“吓唬吓唬他,给他留个记号就行。”
郦随良笑着说:“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那是,如果宰了他,咱们两头都不落好。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点一点办。”
刚刚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走到近时,发现马上那人跟田大郎有八分相似。又看见是单人独骑,两人立马跳将下来,一人拽马,一个拉人,连人带马拖到远处黑暗地方。
王布三一脚踏住那人胸口,拽出尖刀,厉声说道:“田大郎,你的死期到了!”说完并做势要杀人。
那人慌忙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田大郎,我是田家老二。”
郦随良仔细辨认之后确实不是田大郎,王布三说:“我他娘的管你是田老大还是田老二,姓田的造的孽,就应该姓田的还。你家老大打了我的兄弟,这个账,刚好就让你还了吧!”
郦随良掏出一把钝刀子,王步三使劲按住他的嘴巴,扯掉田家老二的帽子,揪住耳朵四五下把耳朵割下来。
看了一下,郦随良把耳朵扔个老远,起身说道:“你这匹马,就当是给我兄弟赔偿了。”说完,翻身上马拉起缰绳,王布三松开手又猛踹了田家老二一下,踢完这一脚飞也似的人窜上马,去两人疾驰而去。
也不管身后田老二凄厉的惨叫和咒骂,后面角楼上值更人高声询问,狗也跟狂叫不止,嘈杂声一片。
值更人提着灯笼开门查看,却听见田老二的声音,赶忙上前把田老二扶进家门,一路走一路嚷把家里众人都惊起直来查看。
田宗老汉穿着短衬慌忙出来,看见儿子捂着半边脸,上面的血直流到脖子上。慌忙问道:“老二,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关我什么事!都是老大在外面胡作非为,却让我替他挡了这个灾祸。他让手底下的人把人给打了,如今,那人的兄弟来找我复仇。”
正说着,田家老母,以及各房儿媳也赶了出来。田大郎也带着酒气跑了进来,问及田老二事情原由。
“你自己做的什么好事不知道吗?人家把我当做了你,割掉这只耳朵来报仇的。”田老二龇牙咧嘴说道。
田大郎略微思索就知道有人替朱三郎出头,开口骂道:“朱三郎这个泥腿子居然如此大胆,狗日的,我这就带人抄了他们家,我要是不把他家弄得家破人亡,这群泥腿子以后就反天了!”
田家老汉呵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使你这好勇斗狠的性子,先请个大夫止了老二的血再说。”
“今日事今日了,今日仇今日报!我等不了明天,随便使唤个人去请个大夫,我现在就带人去朱三郎家里。”田大郎怒气难消,叫嚷让人准备。
“你先停一停,就算你把朱三郎弄死也不打紧,只是那两个人要是再来找咱们拼命怎么办?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吃亏的肯定是我们。”田老二一番怒斥,讲明了其中利害关系,田家老大瞬间安静下来,思索着该怎么办。
全家老汉也说道:“这些女人全部回去睡觉,安排个人现在赶紧去集市上请个大夫回来,吩咐那人,此事不要声张”
吩咐众人退去,只留下田家父子三个。田老汉又说道:“如今我们挣下这一副偌大的家业,背地里眼红的人肯定不少。今天的事情恐怕是哪里的恶人借着朱三郎被打的事情,故意整咱们田家。这种事情不可以小觑,要沉着小心应付。”
两个儿子都觉得有道理,田老大说道:“若果真如此,咱们就先捉了朱三郎拷问事情的原由,等事情明了,再把朱三郎交到县衙里边判个伤人的罪名,让他到劳犯营里慢慢煎熬。”
田家老二早被媳妇扯了布匹包了伤口捂着,听闻田大郎的言语也说道:“对,他们想跟我们私斗,我们就拿官理压他。倘若他官大,那我们便与他斗狠!只要有妹夫在,就没道理会输!”
老汉点头,大郎顿首。
“既然这样,明天一早我就把那朱三郎抓来先拷问一番,我倒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跟我们作对?”田大郎说道。
三人商量妥定,老汉又让田大郎自去睡觉,准备明早事务。大夫上门一顿慌忙不提,直到四更时分,田家大宅才归于平静。
次日,天刚蒙蒙亮,朱三郎就被人从被窝里面薅出来,七八个汉子一拥而上把朱三郎五花大绑带走,田大郎站在门外觉得不解气,又让人把朱三郎的家砸了个四面透风,稀里哗啦。又把那豹子皮从木架子上解下来,卷成一捆放在马背之上也带回家。
朱七郎听见外面嘈杂一片,出门一看,朱三郎被田大郎带走,强弱悬殊,料定不是个由头,立马打包了几件衣服慌忙上雾灵寺找郦随良商仪。
却说朱三郎被绑到田家大宅门外,钱大郎手持皮鞭蘸着凉水,一边打一边骂,直惊的左右四邻围了七八十号人观看,更无上一人上前劝解。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朱三郎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只是到了这个时间,朱三郎不能低头睁着怪眼,一边哼哧一边骂,大骂钱大郎仗势欺人,不得好死,各种污言秽语全部脱口而出,
田大郎眼见朱三郎不肯服软,只是更加卖力,拿鞭子抽人,只累的骨软筋麻、两臂酸痛,这才停手。
田老二包着半个脑袋,出了大门驱散看热闹的邻居。见那朱三郎被打连叫骂的力气都没有,就是不肯开口。
“你跟我说,你找的什么人来我家闹事?你只要告诉我,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要是你不肯说,到时候把你送到劳犯营,到时候千难万险,让你死在里面。”田老二上前抬起朱三郎的脑袋,一脸凶相的问道。
朱三郎喘着粗气,狠狠的往田老二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说道:“你姥姥的,有能耐的今天就打死我,要是我还有一口气在,以后杀了你田家满门。”
一看朱三郎口气死硬,又出这等狂言,顿时火气冲顶,又换个人来抽朱三郎的鞭子,直打的朱三郎晕死过去方止。
这时有闲汉跑过来在田大郎耳边低语几句,田大郎心中明了,拿一盆凉水照朱三郎披头浇去,朱三郎转醒。
田大郎揪住朱三郎耳朵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八里坪有什么事能瞒过我的眼睛?前两天有人看见你和几个鸟人在酒肆里喝酒,有人认得是你村里的冯大个子、朱七郎,还有这边的牛大眼还有杨茂。还有两个人是谁?是不是这两个人伤的我弟弟?”
见朱三郎还不开口,田老二说道:“你不说就算了,你那几个朋友也会说。就算他们也不说,你老婆孩子还不说吗?他两个能禁的这般折腾?等下午官府把你带走,我就带人去你家问你的婆娘。呵呵…”田老二自是得意的笑了,因为他捏住了朱三郎的软肋。
朱三郎面目扭曲,内心挣扎,田大郎又劝了许久,朱三郎最终还说出了郦随良和王布三两人。
田大郎听说这两个人一个多年未归的泥腿子,另一个是外乡佬,心中暗道:原来是两个穷棒子搞出这点事,背后没人也敢这么狂妄,那就比一比斗一斗,看谁更恶更狠!
田大郎生出斗恶的想法,转念又想出一条计策来。这两个人如此大胆,又割了田老二的耳朵,不如将这二人定为恶匪敲诈良民不成,又故意伤人。两人为匪首,朱三郎几人定为从犯,一同绑到县府。自己的妹夫为县府主薄,送了这个大案与他当做功绩,自己也显露本事让人敬畏,正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打定主意之后,田大郎找了田老二和田老汉商议一番,两人也觉得此计可成。便纠集了二三十个庄客闲汉拿着铁链绳索、棍棒刀枪,田大郎也换了干练衣服,骑着高头大马,一行人敲着铜锣便向雾灵寺赶去。
说说朱七郎见朱三郎被捉,与冯大个子两人慌忙跑到雾灵寺,半响之后,牛大眼与杨茂也到了。众人商议该如何解救朱三郎,冯大个子和杨茂提议带着家伙到田家要人,如果田家不放了朱三郎,那便与他们大干一场,就算输了,也在这八里坪挣下许多名声。
朱七郎和牛大眼不支持这样干,但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几个人商议了半天,也没个头绪。直到天晚,几人吃了饭时,见空和尚突然跑了进来,告诉众人大事不好。
几个人忙到寺外路口查看时,却发现半山腰间一行火把闪烁,情知有人上山。
郦随说道:“我料定是那田大郎带人来捉我两人,此事跟你们几个无关,赶紧从后山跑。这帮人我们两个能应付的了,你们赶紧走。”
杨茂说道:“他们能找到这里,自然也能找到我们,这件事情就因为那只金钱豹子皮引起,那只豹子皮,我们人人有份,他们能捉了朱三哥,就能抓住我们。到时候免不了一场官司上身,说不定还要去劳犯营里走一趟。”
冯大个子也说道:“避无可避,逃无可逃,都打上门了,咱们跟他们干一场,操他姥姥的!”
朱七郎说道:“先看一看情况再说,如果他们真的是来抓人,没得办法,咱们只能跟他们干!”
牛大眼也赞同朱七郎的意思,说到:“这件事情还是七郎说的在理。”
郦随良见了几人的意思,笑着说道:“你们且不要慌张,我们看一看情况再说。冯大个你和杨茂还有七郎三人躲在左边树丛。大眼、见空,还有王布三,你们三人躲到右边山上。我来应付他们们,且看他如何?如果不是来拿人,那你们几个就先绕路下山。如果真的是那田大郎执意要拿人,到时候咱们左右包抄,先打田大郎那个鸟人。”
王布三还有见空和尚跑进去,拿了一堆刀枪分与众人,几人依计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