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个世界
天色渐晚，银山镇里逐渐亮起了点点的星火。高大的粮仓在灯火的映照下，轮廓分明，静静的矗立在夜色中，也不知能不能承载起东平府灾民们活下去的希望。
镇口张贴榜文的地方，人越聚越多。
各地赶来领取赈灾粮的里长和民夫陆陆续续拉着板车来到了银山镇。
从周围人的口中，这些人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都在议论纷纷。
“只有麸糠没有粮食啊？我们那很多孩子都快饿死了，这带回去怎么吃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要什么粮食啊。”
“怎么赈灾还要收税啊？都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一贯钱一石麸糠啊。这是镶了金啊？”
“都快饿死了，要钱有什么用，咬咬牙交了吧。”
“这两个少年像是公家的人，能不能管管这些人啊？”
“有什么用啊?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们有琉璟郡主的关系，琉璟郡主可不是一般人，只要动动嘴皮子，咱们都得人头落地！”
听着周围的风言风语，王晁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华薇。
华薇立刻看懂了他的眼神。
她气的银牙紧咬，自己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还有个什么救命恩人。
就算真有救命恩人，还能让他在这小小银山镇当镇使吗？
一定要去看看这个“救命恩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这里招摇撞骗，把自己的名声都败坏成什么样了！
王晁和华薇跟着这个小吏进了银山镇。
银山镇原本就是东平府最大的粮食集散地，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粮仓。
不过如今基本都仓门大开，看不到一点粮食。
只有那些挂着官家标志的粮仓，装的满满当当的，周围围着些眼巴巴的灾民，指望着能讨上一口吃食。
带路的小吏还在不停地喋喋不休。
“我家镇使大人说了，这次赈灾放粮，他就算是了立了大功。”
“以后上报琉璟郡主，他至少能当个知县。到时候我去县里当差，你们见了我都得行礼！都得叫爷！”
王晁两人虽然有些恼怒，却也明白，没必要和这个小吏计较什么。
银山镇不大，不一会便到了镇使府。
按理说这两天刚刚开始赈灾，应该是最为忙碌的时候。
然而镇使府却是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那小吏虽然有些张狂，却也知道这两人是公家的人，也没觉得真能拿他们怎样，于是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了……
只剩下王晁和华薇二人留在空荡荡的镇使府。
看着华薇一脸无奈的模样，王晁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这些银山镇的官吏，就不怕自己把这镇使府拆了吗？这东平府官吏的风气，确实是已经烂透了。
看来今晚是找不到正主了，事已至此，先歇息吧。
王晁原想就在镇使府找一个角落就地休息，可看到华薇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由得感到好笑。
毕竟出身名门，还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叫她随便找一个地方歇息，还真是不太习惯。
也罢，王晁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奔波劳累，就从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现在既然不缺银钱，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也好。
银山镇的本就不大，两人就在镇使府附近找了一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客栈。
客栈掌柜是个三四十岁模样的中年人。
看到王晁二人一身布衣打扮，身上脸上还带着点点污泥，心中便有些鄙夷：
“十文一人，到后院柴房休息去！”
啪……
一锭银子拍在了他的面前。
看清楚面前的事物，掌柜的眼睛立刻瞪的老大。
这锭银子是上好的官铸白银，整整有十两之多。
一般这样完整的银两都是用来做重大的交易，就连他也极少见到。
“你这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还没等那掌柜回过神来，华薇抢先一步，把银子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一脸的严肃。
“这银子不是从你手下那里拿来的吗？”
王晁心中奇怪，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明说，只好说是“拿”来的。
听了王晁的回答，华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锭官银不是大昌王朝铸造的，铸造它们的是北方的北朔王庭！
北朔王庭地处北方寒冷之地，他们矿产资源丰富，土地却十分贫瘠，种不出什么粮食。
到了冬天北朔王庭的骑兵都会侵扰大昌边境，来掠夺过冬的粮食。
而这由北朔王庭铸造的官银出现在自己甲士的身上，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自己的甲士中有人正在私下向北朔王庭的高层贩卖商品；二是自己的甲士已经被收买了。
至于是谁和北朔王庭有了勾结，嫌疑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甲士们的统领。
张君佑！
他可是父王军中的重要军官，如果他将汝南王军队的情报售卖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镇使大人，您再喝一杯啊……”
华薇正在思索着，忽然听见客栈隔壁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
客栈隔壁是银山镇最大的青楼，此时正是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偶尔还夹杂着欢声笑语。
青楼的窗棂上，轻轻挂着半开的竹帘，透过这薄薄的帘幕，可以隐约窥见青楼内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们轻盈的身影，她们或抚琴，或轻歌，或曼舞，俨然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与青楼外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王晁和华薇互相对视一眼，丝毫没有犹豫，进了那间青楼，不顾青楼小厮和打手们的阻拦，径直闯进了最大的那个房间。
房间内，灯火辉煌，金碧辉煌，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目不暇接。
墙上挂着精美的壁画和装饰，一盘盘晶莹剔透的珍馐佳肴摆放在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有细如发丝的燕窝，用金丝线精心编织成花状，有色彩斑斓的鱼翅羹，还有用各种珍稀药材精心炖制的鲍鱼汤，香气扑鼻，仿佛能瞬间滋养人的身心。
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们正围绕着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胖子，欢声笑语不断，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正捏着一块糕点，送到那胖子的口中。
见到忽然有人闯入，那胖子先是一愣，看清楚两人的布衣打扮，勃然大怒。
“本官乃银山镇镇使，大胆刁民竟敢擅闯本大人的宴席！快点来人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