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兵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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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冻土裂符

蓟城郊外的冻土在晨光中泛着铁青色,三千流民沉默如黑云压城。

武昭的鹿皮靴碾碎冰壳,她抓起把混着草根的冻土:

“范阳卢氏说这是不毛之地?”

指尖搓开的泥壤里,前汉五铢钱的绿锈混着人骨碎渣。

尉迟恭的狼牙棒突然砸向界碑:“卢家的狗来了!”

百丈外,卢氏二房主事卢昶拄着金丝楠木杖,身后百名“佃农”举着虫蛀的竹简:

“此乃光武皇帝亲赐田契!尔等是要反汉?”

陆昭解下狐裘铺在冻土上,裘皮内衬的熹平六年户曹档簙刺目惊心:

“卢公好眼力!这'赐田'在渔阳郡北界——”

他剑指南方,“离此三百里!”

狄青单骑掠过冰封的易水河,蟠龙棍尖挑起半截木简——竟是卢氏与乌桓交易的密账。他策马回营时,正撞见尉迟恭与流民冲突。

“老子砍鲜卑人时,你们还在啃树皮!”

尉迟恭的狼牙棒扫飞流民手中的冻土豆。

狄青突掷木简入地:

“将军不如省些力气,明日鲜卑马队来抢粮时,这些饿鬼就是你的肉盾!”

流民群中忽有老妇嘶喊:“尉迟将军!光和七年你在上谷郡杀的那队鲜卑人——”

她扯开衣襟露出烙痕,“他们当着我的面烹了我儿!”

尉迟恭的棒头重重砸地,冰面裂出三尺深沟。

王虎带人推来十架蒙布木车,掀开竟是三百具冻毙的“流民”。

武昭的箭射穿领头者发髻:

“指节无茧、虎口无疤!卢氏的佃农倒是细皮嫩肉!”

卢昶的杖头猛击冰面,冰层裂处露出森森白骨——每具骷髅的盆骨都钉着“卢”字铜牌。

李泌从尸堆抽出霉烂的《田籍册》:“正始二年,卢氏私垦黑田九千亩,饿杀农户四百三十七!”

他抖开册页,夹带的乌桓狼头符飘落冰面。

“鲜卑人的东西怎在此处?!”

尉迟恭的咆哮惊起寒鸦。

李泌蹲身查看尸骸时,袖中滑落磁石粉——骨缝间吸附的细碎铁屑竟拼出“袁”字轮廓。

他冷笑起身:“卢公好手段!私垦黑田不够,还要给袁本初当看门犬?”

卢昶的楠木杖突然刺向李泌咽喉,却被王虎的耧车铁齿卡住:“这杖头镶的是辽东青玉!”

武昭剑锋挑开玉饰,内藏半枚邺城铜符,“原来卢氏早就是袁家的狗!”

此刻,阿穗正从尸堆中偷拔一枚“卢”字铜牌,她蘸血在背面刻下弟弟的生辰:

“这牌子该钉在卢家祖坟!”

卢昶夜会鲜卑信使的雪窟中,冰壁上刻满契丹文:

“檀石槐大单于允诺,毁幽州屯田者封朔北王!”

信使递上狼髀骨刻的密约:“慕容部要陆昭的人头祭旗!”

暗处跟踪的李泌用磁粉拓下契丹文,却触发机关——三支毒箭破空而至,狄青的蟠龙棍横扫格挡:

“李先生下次作死前,烦请先知会一声!”

子夜的卢氏别院密室,卢毓将乌桓毒粉倒入谷种。瓷瓶上的慕容部狼图腾在烛火中狞笑,窗缝突然射入的弩箭钉碎毒罐。

“少公子可知,这毒会先蚀穿卢氏祭田?”

李泌的磁石吸附窗棂铁屑,“三日后开渠引水,你埋的毒种将反噬卢氏粮仓!”

同一时刻,屯田营草垛间的阿穗攥紧短镰。

刀柄的慕容狼头烙着弟弟胸口的箭疤,她舔舐刃口的乌桓毒药:

“该让卢家人尝尝鲜卑的滋味了...”

阿穗混入祭典舞姬中,腰间的慕容短刀贴着毒囊。当卢昶高举祭文时,她旋身起舞,刀锋割裂祭坛帷幔——藏匿的毒刃暴雨般倾泻!

“这舞步...”

武昭瞳孔骤缩,“是鲜卑葬魂祭!”她飞身扑倒陆昭,毒刃擦着发髻钉入青铜鼎,鼎中酒液瞬间沸腾如血。

王虎趁机掀翻祭台,露出地道的乌桓战鼓——鼓面竟蒙着人皮!

尉迟恭的狼牙棒贯穿鼓身:“老子送你见真阎王!”

祭坛的青铜鼎刚燃香火,阿穗突然冲出人群:“他们要下毒!”

王虎的耧车应声掀翻祭台,暗格中的毒刃散落如蝗。

武昭抓起把混毒的粟米:“乌桓'黑水'毒,遇水则腐!”

她剑指卢昶,“卢公是要学檀石槐饮马易水?”

卢昶的金丝楠木杖骤然断裂,内藏的鲜卑短刀寒光刺目。

尉迟恭的狼牙棒抵住他咽喉:“老子早想劈了你这老狗!”

“且慢!”

陆昭割开卢昶的狐裘,内衬竟缝着袁绍血书:

“事成之日,幽州以北尽归卢氏...”

流民举着毒谷种涌向卢氏庄园,火把映红天际。

阿穗将弟弟的骨灰撒入火海:

“烧吧!烧尽这吃人的田契!”

瘸腿铁匠张老三点燃第一把火,他举起被卢氏打断的右腿假肢:“烧!烧了这些吃人的地契!”

盲眼歌女赵娘子在火堆旁击筑高歌:“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三千流民和声如雷,“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阿穗将弟弟的骨灰撒入烈焰,火星中突然显形慕容部狼旗幻影。

武昭的剑鞘猛击她后颈:“醒醒!那是乌桓巫师的迷烟!”

武昭在火光中展开《均田令》:

“凡垦荒者,每户授田三十亩!三年不纳粮!”

卢毓突然跪地捧刀:“我愿为质...只求放过我娘...”

陆昭削落他头顶玉冠:“带路!本将军要看看卢氏地窖藏了多少'皇粮'!”

李泌持阴阳罗盘勘测地窖方位:

“乾位藏金,巽位埋木——这是困龙局!”

他劈开朽木梁,三百具童尸轰然坠落——每具心口钉着“镇田符”。

“好个卢氏!”陆昭剑劈符咒,“用童男童女的血养地!”

尉迟恭抓起卢昶的头颅按向尸堆:“闻闻!这就是你卢氏的香火!”

此刻的阿穗在地窖深处发现密道,壁上鲜卑文赫然刻着:

“袁本初献幽州粮道于此!”

窖门开启的刹那,陈年粟米如山崩落。

象鼻虫在霉谷间蠕动,李泌冷笑:“好个'光武赐粮'!够养十万蝗军!”

尉迟恭抓起把毒虫塞入卢昶口中:“给老子吃干净!”

三日后,卢氏粮仓改建的义学堂内,阿穗握着曲辕犁木柄:“爹,这犁比慕容部的马刀好使...”

百里外的乱葬岗,陆昭在卢氏祖坟栽下冬麦:

“这碑不刻功德——待秋收时,我要让麦浪吞了罪人名!”

卢氏地窖的火光渐熄,阿穗攥着生母的耳环蜷缩在粮垛间。

那枚乌桓风格的银坠子沾着血锈,背面刻着模糊的“崔”字——她突然想起娘亲被掳那夜,鲜卑骑兵的弯刀也闪着同样的寒光。

“丫头,会打铁么?”

王虎的影子被火把拉长,他踢开地窖角落的烂麻袋,露出半截刻慕容部徽记的矿镐:

“卢家老狗在鲜卑有座黑矿...敢不敢跟老子端了它?”

武昭的药杵突然抵住阿穗后颈:“她身上有乌桓狼毒味...”

“是这坠子!”

阿穗扯断银链,“从杀我弟的鲜卑人身上扯的!”

狄青的蟠龙棍劈开地窖暗门,露出成箱的“汝南袁”铁锭:

“主公!卢氏把公孙瓒的残甲熔了卖给袁绍!”

陆昭抓起把铁锭碎屑:“这成色...是辽东'黑纹铁'!”

他猛然转身,“李泌!慕容部的矿脉图何在?”

李泌抖开染血的《田籍册》,醋熏的墨迹显形山脉走势:

“卢昶书房暗格所获...与袁绍使团携带的幽州舆图完全契合。”

突然,卢毓嘶吼着撞破窗棂:“矿场在渔阳北界...有三百矿工被铁链锁着!我娘...我娘也在那里!”

他举起断掌,掌心烙着矿场密符。

尉迟恭的狼牙棒勾起卢毓:

“带路!要是敢耍花样...”

他晃了晃从地窖缴获的乌桓毒囊,“老子让你娘看着你肠穿肚烂!”

子时的屯田营火堆旁,阿穗磨着偷藏的矿镐。哑女阿桑突然拽她衣袖,在雪地画出麦穗与铁锤交缠的图案。

“这丫头想入冶铁坊。”

王虎拎着酒囊坐下,“她爹是钜鹿最好的铁匠...死在公孙瓒征铁役。”

武昭的药箱咔嗒轻响,暗格滑出淬毒匕首:

“明日炸矿...你负责埋火药。”

她将药囊塞给阿穗,

“若被擒,服此假死——但记住!矿道左三丈有暗河...”

百里外的卢氏别院,卢昶正将铁矿密图缝入狐裘:

“明日运铁船发往邺城...告诉本初,我要幽州牧印绶!”

涿郡军器监的冶铁坊内,三百架水排(汉代水力鼓风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王虎赤膊站在锻炉前,汗珠顺着脊背滚落,在烧红的铁胚上腾起白烟。

“再加三铲柘木灰!”

他冲鲜卑俘虏吼着,对方却突然跪地呕吐——连续七日的铁水蒸气已蚀穿他的肺叶。

武昭的药杵突然插入淬火池:“停!这池水泛青,有人下毒!”

她扯过鲜卑俘虏的衣领,从牙缝抠出半粒乌桓毒丸,

“慕容部的'青蝮毒'...你们连自己人都杀?”

陆昭的剑锋挑开俘虏胸甲,露出内衬的袁绍密令:

“毁一炉,赏十金。”

他冷笑掷令入火,“传令!今日铸成的刀,全刻'本初赠'三字!”

子夜,王虎摸进停尸棚。

十二具黄巾铁匠的尸身上盖着染血的《太平经》,经文间夹着张角的残破符箓。

他跪地焚香:“天公将军,兄弟们铸刀不为杀人...只为让活人吃上饱饭!”

暗处突然传来铁链声。卢毓被铁链拴在梁柱上,嘶声道:

“卢氏在鲜卑有座铁矿...地图在我娘的发簪里!”

王虎的锤头砸碎锁链:“带路!但你要是耍花样——”

他晃了晃淬毒的刀刃,“这'青蝮毒'正好喂狗!”

黎明时分,李泌的暗桩截获二十艘粮船。

船舱内不是粟米,而是刻着“汝南袁”的铁矿石。“好个借粮运铁!”

狄青的蟠龙棍劈开甲板,“这矿石的成色...是公孙瓒私卖给袁绍的!”

武昭突然抓起把矿粉:“不对!这是辽东的'黑纹铁'——慕容部去年才发现的矿脉!”

她蘸血在舱壁勾画地图,

“卢氏、袁绍、慕容部...这是条铁链,而幽州是最后一环!”

流民群中,阿穗握紧偷藏的矿镐。

她摸向怀中弟弟的骨灰罐,却触到武昭暗塞的密令:

“未时三刻,炸毁卢氏矿道!”

王虎率黄巾铁匠突袭矿场时,阿穗正将火药埋入矿柱。

爆破的瞬间,她看见卢昶在火光中惨叫——那老贼的锦袍内衬,赫然是她娘被掳那日穿的粗麻衣。

“阿姐...”

幻听般的童声随烟尘消散。

阿穗抹去泪痕,将矿镐狠狠砸向袁绍的运铁船:

“这镐头,比慕容部的箭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