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皮师
“大凶？”
鬼话连篇。
薛老棍嘴里的话，二夫人一个字都不信。
她与阿妹要制的伥人先后被毁，怎么看都与眼前的薛老棍脱不了干系！
按她原本的计划。
两人各自制出伥人，然后寻个无甚真本领的神婆或神汉背锅，自己则从刘府假死脱身。
她来刘府，本就为了守在阿妹附近。
刘府里的男人，她早已经玩腻了。
等阿妹谋求的伥人制成，自是没必要再待下去。
天地辽阔，她与阿妹各自有伥人傍身，何处去不得？
后来得知阿妹制伥失败。
她又想一不做二不休，制出伥君。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今日薛老棍送上门来，或许能谋划一二，借刘荣之手将其除去。
伥人即便被毁，也仍有残魂遗留，未必就不能挽救。
等阿妹出来后......
想到这里，她隐隐有些担心：阿妹进去许久，为何还不出来？
不行，得进去瞧瞧。
但府内人多口杂，须得先将人支开，尤其是薛老棍。
二夫人压下心中不安：“还望薛翁出手，助我刘府渡此劫难。”
“好说好说。”
“请薛翁先随下人到堂厅饮口热茶，妾身这就去喊老爷。”
“不忙，容老朽再望一望。”
“屋顶风大，易染风寒，薛翁还是先进屋吧。”
“老朽微末之躯，哪有刘府重要？请二夫人以刘府为重。”
这条老泥鳅！
二夫人不想再废话：“......得罪了，带薛翁下去！”
“谁敢动手？小心老朽掉下去赖你，我家猛儿可是壮如虎熊！”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
阿公余光瞥见灵堂内飘出一“女子”，先前察觉到类似伥君伥妃的气息，正从它身上源源不断地发散着。
竟真的是伥妃？
阿仁和阿梨不会出事了吧？！
他心中大恐！
趁二夫人和几个家仆不留神，猛地从屋檐扑到临近的树干上，麻利地滑落下去。
强忍着腰盘子扭伤刺痛，两三步跨到伥妃跟前，遮帘兜头蒙下！
这就搞定了？
他何时如此厉害了？
阿公顾不得生疑，转头向着别院屋内大喊：“阿仁？阿梨？”
二夫人只是会些神婆的手段，没有阴眼，自然瞧不见伥妃。
也就完全没料到薛老棍一把年纪了，敢这么不要命。
她愣了愣神。
眼见薛老棍要闯进别院屋内，唯恐阿妹暴露，情急下袖中甩出一物，形状似那绣花用的针线，绕树三匝后钉紧树干。
借助绳线拉扯，飞身跟上。
家仆们虽然大多都听说过，二夫人被纳入刘府前，曾混迹于江湖。
却也是头一遭见其身手。
顿时哄然叫好！
“你等围住别院，谁也不准放进来！”
“遵二夫人之命！”
亲眼瞧到二夫人身手，十数个家仆心服口服，立马将别院前后围死，严阵以待。
也有那机灵的，趁其他人不注意，偷摸转身向刘荣的书房跑去。
别院内。
薛仁两手各拽一根腿，将刘家小姐和管事拖出屋外。
没办法。
两人受鬼物影响陷入昏迷，他不懂如何解救，只能将其拖到屋外晒太阳。
这是他从敬寿村的老人那学来的。
而且得到过阿公肯定。
虽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也多多少少管点用。
薛仁刚出屋门，就看到阿公满脸惊慌地冲过来。
他堆起笑脸。
阿公果然是在乎他的。
这世上，他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阿公，成了。”
阿公一把将薛仁拽过去，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摸索一遍。
确定自家孙儿全须全尾，没有任何损伤，方才松了口气。
后怕之下，阿公抬腿向薛仁踹去，被他轻松躲开，于是揉着阿梨的小脑袋，气呼呼道：
“成不成的，阿梨没事就好。”
薛仁险些挨踹，却浑不在意，正要讲灵堂内发生的事。
忽见阿公身后窜出一娇艳美妇，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内。
他皱眉转身，鼻翼轻颤。
这女人身上，虽然涂抹了很多香粉，
但好腥！
就像是村头李寡妇家，门口那株石楠花开的味道。
不仅如此，还有一股极淡的血肉腐臭的气息。
这人是谁？
为何与阿公一同前来？
“那是刘县尉的二夫人，阿仁你离她远点......这婆娘，烂底盘子。”
“烂底盘子是指？”
“就是......你个雏娃子少打听这些，当心鸟蛋子被衔了去！”
薛仁于是不再问，转而道：“阿公，我说服小莲投胎转世了，只是......要咱背她送葬。”
他心里没底。
有些担心阿公嫌他自作主张。
阿公眉头紧皱：“阿仁，鬼物说的话那叫鬼话，信不得，哪怕它成了你的秽器。”
秽器需要秽灵，秽灵则需要鬼物的一魂两魄。
也就是说，化为秽器的鬼物即便被送入地府，留下的秽灵本质上依旧是鬼。
至于鬼物魂魄残缺，那是地府要头疼的事，送葬人不操心这个。
薛仁点点头。
他自是不信鬼话的，但他信有灵智的鬼也惜命。
已经被他吃过一次了。
总得留下点阴影。
虽说小莲吞食张二郎的魂魄后，确实凶恶了许多，但鬼可没长那么多心眼。
事实也如此。
被他一唬，小莲便没了凶气。
只待阿公将小莲背去阴曹地府，这双鸳鸯绣花鞋，就真正成为他的秽器了！
过程虽有波折，但总算是解决......
“阿妹！”
“啊啊啊啊！！”
正当薛仁松口气时，灵堂内响彻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阿妹陪葬！！”
嘶吼声里满是滔天的怨毒。
阿公忙把薛仁护在身后，惊问道：“阿仁，这咋回事？”
“马婆子被小莲害了。”
“啥？不是，马婆子死了，二夫人发哪门子疯？”
“这女人虽说烂底盘子，但怎么瞧也不可能是马婆子的阿姊呐，年纪对不上啊！”
“她还能套上别人的皮不成？”
阿公话音刚落，整个别院上空忽地升起许多人！
从衣着来看，尽是刘府内的家丁婢女，好似那纸鸢一般，被线拽着飞到了天上！
薛仁瞳孔蓦然缩成针尖。
不是像！
这些人轻飘飘的，浑身宛若无骨无肉，随风摇曳，竟真的都只剩一张皮！
“皮师？！”
阿公眯起眼，语气凝重：“一、二、三......七张人皮！这帮畜缧，竟还没被灭尽？”
“我皮师是畜缧，你这个老不死的送葬人又是什么？”
二夫人阴沉着脸走出屋子。
薛仁仔细看去，她袖口中隐隐有八条红线伸出，其中七条连接天上的七张人皮。
而剩下那条，正牵着马婆子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