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利害
李察刚跨上战马，那个主教立刻跑过来：
“不能打！谁让你召集军队的！不能打啊！”
他举着手里的圣辉，阻拦每一个想要上阵的骑士：
“要是开战，那缔结盟约不就泡汤了！”
他贵为主教，骑士们还真有些怯他，不得不压下怒火，停止备战。
“谁都不许动！”
玛丽骑着马挡在大门前：“他因我而来，我去和他交涉。”
“夫人，您当真要嫁给北人吗？”
艾德男爵的小儿子黑着脸问。
此言一出，玛丽顿时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等待着玛丽的回答。
玛丽深吸一口气，当着霜狼堡所有人的面，对李察说：
“没错，为了家族的荣耀和领主的职责，我将结束和李察的婚姻，嫁给北方的哈拉德王。”
一瞬间，某种东西倒塌了。
不是李察，而是整个霜狼堡的备战士气轰然倒塌。
悲观和沮丧在士兵间蔓延开，玛丽的话如同泼在所有人头上的冰水。
骑士为守护荣誉而战，但若战斗的荣耀被玷污，那自然不再有士气。
李察深吸一口气：“看来你心意已决。”
玛丽看着他，目光决绝地点头。
看着玛丽坚决的面孔，李察确信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紫荆领公爵领的领主，是安哥拉特家族的玛丽，是教会钦点的活圣人。
但唯独不是他妻子。
好，既然要讲政治和利害，那李察也不用顾及私情，转变成纯粹的领主心态就行。
想到这里，李察反而释然了：“既然如此，那随你便吧，就算你现在就跟他们走也行，我不拦着——打开城门，让那个北佬进来。”
城门打开，使者朗姆骑着高头海马走进来。
立即有人上前将后面捆着的艾德骑士松绑救治。
玛丽迎上前，质问道：“距离定好的日期还有一个月，哈拉德王为何违背约定。”
朗姆蓄着红胡子，大声说：“教皇陛下给大王的书信中提到他已经批准离婚，于是大王便派我来接女公爵了。”
原来是教廷走漏了风声，玛丽恨恨瞪了主教一眼。
但主教却浑然不知，热络地上前和朗姆打招呼：“我是库洛姆的主教拉斐尔，是日后要代表教皇陛下为大王皈依圣光做洗礼的主教。”
李察第一次听说拉斐尔的名字，在李察面前他傲慢到连姓名都不肯通报。
玛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大王承诺不再侵犯帝国疆界，如今怎么出尔反尔？”
朗姆斜了李察一眼，放肆地咧开嘴，笑着说：“剑鱼部落可不受我们指挥，如果夫人肯早日完婚，大王或许肯对剑鱼部落施加点影响，不然嘛......”
这赤裸裸的战争威胁让霜狼堡所有人怒火中烧。
被玛丽压下的火焰又因北民使者的傲慢点燃。
玛丽看到李察的手缓缓按上剑柄，立刻道：
“够了！不要再玩文字游戏，你现在就启程回去告诉哈拉德大王，我会在三日内离开霜狼领，而剑鱼部落也必须在三日内退出霜狼领！”
朗姆挠了挠头，耸肩道：“既然夫人如此爽快，那我立刻就回去复命。”
朗姆调转马头，突然又回头解下行囊。
他冲李察扔下一个宝箱，宝箱落到地上盖子打开，无数金币宝石从其中散落。
他对李察说：“这是大王给你的礼物，收下这笔钱，然后买身体面的衣服来参加大王和女公爵阁下的婚礼！”
这箱金币绝非出于好意，而是对李察的恶毒侮辱。
因为宝箱内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顶小丑帽。
中世纪没有绿帽子的隐喻，不过那顶华丽的小丑帽确实镶嵌着碧绿的宝石。
朗姆观察着李察的表情，嘴角勾起：“这帽子据说是上古帝国的皇帝，被北民先祖俘虏后当成小丑带在身旁，他的冠冕也就被改成了小丑帽——这帽子不错，参加婚礼的时候别忘了带。”
李察面无表情，好似一尊大理石像。
见挑衅无果，使者拍马离去。
“这是，弗朗西斯皇帝的皇冠。”拉斐尔主教抱住小丑帽惊叹不已，眼中满是贪婪，仿佛一点也注意不到其中的侮辱意味。
李察招呼侍从过来：“通知各部，继续整兵备战，入夜之前，骑士部队要在霜狼堡集合！”
奇耻大辱过后，霜狼堡的战士们各个像拉满的弓弦，聚集着愤怒。
李察的命令立刻得到执行。
玛丽惊慌道：“你要干什么？海马骑兵已经撤走，剑鱼部落三日内也会退兵！”
李察直视玛丽的双眼，凛然道：
“既然你爱讲利害，那我就来谈谈利害。今日受辱，霜狼家族的荣耀，以及我作为领主的尊严，都极大受损。
统治的根基不只在剑与粮，还在于人心。
如果我坐等剑鱼部落劫掠三天，那么整个北海都会知道，霜狼领主是个无法保卫领地，任人拿捏的软蛋。”
玛丽心虚地移开视线，无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她为了自己的利益损害了霜狼领的利益是客观事实。
李察继续说：
“所以我必须主动出兵，一来，这向周围领主证明霜狼家族的牙依然锋利，免得遭人觊觎。二来，向领内的臣民证明我依然能保护他们，免得人心浮动。
我需要一场胜利——取回被你践踏的尊严，这才是关系到统治根基的利害。”
这番话说的玛丽哑口无言，她沉默良久。
李察不知道她是否有愧疚之意，但也不是很在乎。
身为领主，他更需要考虑如何巩固自己风雨飘摇的统治，而不是为已经失去的东西费心。
过了良久，玛丽幽幽提醒道：“剑鱼部落首领是有名狂战士，你仓促出兵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察冷冷看了她一眼，今天早上，他本想告诉玛丽他已经找到了和霜狼签订契约，培育狼骑士的办法。
现在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李察坚决道：“你已无权对霜狼领内事物指手画脚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那份离婚裁决拿过来，我签完字还等着出征。”
说罢李察掉头离去，留玛丽呆在原地。
拉斐尔主教恋恋不舍地放下那顶小丑帽，看着李察的背影阴阳怪气道：“年轻人正在气头上，等他损兵折将回来，就会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