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维护
另一头的祁凝正在亭子里喝茶,刚入夏,天气还算凉爽,绿意占满小院,祁凝面前小桌上的玉石花瓶里并无花卉,只有几支新折下的绿枝,只因她今日觉得这叶子的形状甚是好看。
李嬷嬷差人去厨房端桂花糕,看着祁凝翘着二郎腿的坐姿,不由得开口道:“小姐,坐有坐着的规矩,如此这般叫外人看到了要笑话您的。”
祁凝听此扑哧一笑,放下茶杯,颇为好笑的看着李嬷嬷问道:“嬷嬷,这里可有管教我礼仪的人?再者,外面的人笑话我的还少吗?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起码对祁凝而言,是无伤大雅的,毕竟她不在乎外面的人说什么,她的名声,早就烂的一塌糊涂,相府没把她扫地出门断绝关系当真是仁至义尽。
不管坊间流言如何满天飞,相府从未出面制止过,就任由她的名声落在那些人嘴里被贬到泥地里,再也拿不起来,由于相府其他公子小姐并不和她一个母亲,又都很知礼守礼,才情远扬,于是大家贬低她,并不会带上相府其他人,甚至不会带上相府。
毕竟她那位继母一直对外营造一种身为继母不好对孩子太严厉而无法管教她的形象,以至于她所有的不堪都归结在了她身上,而不关任何人的事,也无关相府。
相府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相府,不过她一个人被贬。
李嬷嬷哑口无言,还想再提醒一下,话未出口便被祁凝打断,“嬷嬷,不得不说,这般坐姿舒服极了。”
李嬷嬷哎呦一声,再说不出其他话了,无从反驳,她家小姐一向仪态不佳,理由就是随性些舒服。
丫鬟把桂花糕端了过来,刚放在桌上,祁凝就伸手拿了一个往嘴里放,又猛灌一口茶,李嬷嬷看得眉头紧皱。
这般仪态到了侯府定是要被嫌弃的,在侯府可比不得这相府小院,要伺候公婆,还要伺候夫君,可不能像现在这般想如何坐便如何坐,想几口吃完便几口吃完。
“嬷嬷,我在侯府会注意的,莫要担心。”祁凝说着安慰的话,却是不见丝毫仪态上的改变。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真不一定就这么做,毕竟李嬷嬷还不知道会不会跟着她陪嫁到侯府呢,要是李嬷嬷没有跟着她陪嫁到侯府,可就真没有操心她的人了,想一想,又得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了。
“苏世子,听闻你与那相府嫡小姐定亲了?”
望福楼里,苏驰喝着酒,听着好友的询问,忽的就笑出了声,答道:“对啊,陛下赐婚,只待提亲便可定下婚期。”
三两好友听此便都来了兴趣,七嘴八舌的问着。
“苏世子,你可见过那祁小姐?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貌美如花?”
“苏世子,那祁小姐是不是真的不会作画,字是不是真的奇丑无比?”
“苏世子,祁小姐是不是真的性情暴躁?”
“苏世子,祁小姐是不是经常傻笑啊?”
“苏世子。”
还未等问完,苏驰便打断了他们的问话,“其实我与祁小姐只有一面之缘。”
言下之意,他们问的很多他都答不上来,但也有人抓住了可以回答的点,再次问道:“见过,那祁小姐是不是当真那么好看?”
“好看。”苏驰不假思索的回答,眼里盈满笑意。
那日偶然得知祁凝是相府嫡小姐,而不止是白云寺里与他谈天论地的祁兄。
难怪他总觉得祁凝身材矮小,声音细腻,男生女相。
众人起哄,纷纷打趣道:“苏兄福气不浅啊。”
虽说祁凝琴棋书画样样不行,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但还有美貌不是,而且还是相府嫡女,身份尊贵,与苏驰相配,绰绰有余。
“能娶到祁小姐,自然是我的福气。”苏驰肯定道。
苏驰突然想起了祁凝那爽朗的笑声,然后就是那日模仿小和尚的声音,以及捧腹大笑毫无仪态的样子,不得不说,后半生和祁凝待在一起,日子应该是会十分有趣的。
“苏世子,祁小姐名声可不太好啊。”一道略显担忧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那是一向古板得像个老书生的魏生鼎。
世家贵女大都深居闺中,但祁凝三天两头就被传出有人在哪见到她同哪个男子拉拉扯扯,又或是与哪个男子相谈甚欢,如此行径,于礼不合。
相府不曾派人制止流言,也不曾管束祁凝,于是传言消了一阵后又开始有不同的传言,虽然传来传去,谁也不敢说是自己亲眼看到的,都是从听说说起,但是事情的真实性不重要,重要的是谈论的东西。
一个女子的名节,那是男子天生就压过女子一头的东西,好似谈论贬低,自己的身份再低贱也能得到优越感。
而这件事,相府也没有派人出面制止过,坊间流言本就如崖间瀑布,高高挂起又摔下,威力极大,伤害性极强,又源源不断。
更为调侃的声音道:“那又如何?同为京城名人,我们苏世子比起那位祁小姐也是不遑多让啊。”
祁凝出了名的不行,苏驰也是出了名的不行,两个人永远是热议的对象,也是被嘲笑的对象,不过比起苏驰,祁凝显得更为不堪罢了。
以那位祁小姐的做派,门当户对的世家没有瞧得上她的,只能低嫁,而这位苏世子,不着调的更是让人不放心把自家的宝贝女儿交给他,毕竟比起他,门当户对的自然也是有更好的选择,如此看来,这两位倒是成了绝配。
苏驰听及此,猛饮了一大口酒,笑嘻嘻地道:“祁小姐,自是比本世子要好上千倍万倍的,世人谣传,何必当真?有人敢承认是自己亲眼所见吗?若是有人敢当着本世子的面说自己亲眼所见,本世子定拔了他的长舌,为祁小姐正名。
女子名节本就是极其容易污造的东西,诸位在外拈花惹草,只会落个风流贵公子的名头,而女子,哪怕只是与人交谈一二,都会被说成是不知礼义廉耻,并未做逾矩之事,却要担失德之名,这原就是不公平的。
且,琴棋书画,本就是修身养性的东西,难道修身养性只有这一件事可取吗?祁小姐性情如何,诸位又何必对此评判?虽古人云女子娴静为美,但活泼好动也不失为一种美。”
众人一笑置之,只当他喝多了说胡话,显然也是没懂他的意思,毕竟那位祁小姐究竟怎么样,听自家妹妹传述就已经够清楚了。
“苏世子这是还未成亲就开始护着祁小姐了,祁小姐真是好福气。”林景铄羡慕道,“若是我家小妹也能嫁此良人,当然不是苏世子,那我真是要备上丰厚的嫁妆送她大嫁。”
“林兄何必担忧?就算不是苏世子,以令妹的才情也定能觅得如意郎君。”柳云鹤接话道。
“林兄大可放宽心,还有我们几位贤兄,绝不会叫令妹让人欺负了去。”沈辞远宽慰道。
他们这些人里,就柳云鹤最担忧自家妹妹的婚事,因为他家妹妹自小就不爱与生人讲话,性格孤僻,还有些胆小,他就总是担心自家妹妹成婚后被夫家欺负了怎么办?管不住府里的小妾怎么办?若是下人以下犯上怎么办?
待喝得醉醺醺,天色已染上一层红晕,天要亮了。
清风背着自家世子出了望福楼,招呼着马夫帮忙将苏驰安置好,让苏驰舒服地躺在马车上小憩,马车向着侯府的方向缓缓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