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东市
祁凝起了个大早，偶然间听到下人谈论东市早上很是热闹，小摊贩很多，还有很多卖早点吃食的，都新鲜好吃的紧，她特意早起，就是为了去逛一逛那东市。
带着流儿从后门出了府，此时还早，丞相府所在的城北是勋贵人家聚集地，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待走远了一些，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流儿小心翼翼的跟在祁凝身边，目不转睛，警惕的盯着过往的人，生怕有人磕着碰着祁凝，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出门总是要格外小心。
祁凝的视线被一道卖力的叫喝声吸引，透过帷帽的轻纱，她看到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老妇人的身前是两个篓筐，一个篓筐里装着的莲藕白胖干净，另一个筐里装着的莲藕瘦小被泥土裹挟着。
“摊主，这藕怎么卖？”祁凝站在老妇人面前，轻声问道。
“裹泥的比洗净的贵十文钱，小娘子要洗净的还是裹泥的？”老妇人慢悠悠的回答着。
“洗净的。”祁凝说道。
听到祁凝要买洗净的，一旁的男子开口说道：“小娘子莫不是第一次出门采买？这藕裹泥的才新鲜好吃，洗净的不是刚摘的，并不如裹泥的藕新鲜好吃，小娘子难道舍不得那十文钱吗？不如本大爷替小娘子出了，小娘子赏脸喝口茶？本大爷府上还缺个如小娘子这般清丽脱俗的小美人，小娘子可要和本大爷回府？”
祁凝偏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稍显富贵，有些矮胖的男子，正摇着扇，面带微笑。
“若是公子愿意出这十文钱，不如出十万两请小女子听个曲吧？”祁凝好笑的看着那人逐渐变红的脸色，又继续说道：“公子只出得起十文钱可喝不了这茶。”
十文钱和十万两，没有可比性，祁凝偏要把这两个放一起，想用十文钱羞辱她，那她就用十万两堵住他的嘴。
“小姐。”流儿接过老妇人包好的藕，唤了一声，提醒祁凝别与那人过多纠缠。
祁凝无所谓的摆摆手，转身走向另一边，她闻到了油炸的香味，有一丝甜。
循着香味，祁凝找到了源头，是一口油锅在炸着什么东西，金黄圆润，香出了五里地，老板忙着捏团，队伍也排得老长。
“流儿，你去排队吧，我在这等你。”祁凝开口道。
“可是，小姐。”流儿刚开口，没说完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道：“好的，小姐。”
流儿边走边盯着自家小姐，生怕祁凝不在原地等着。
祁凝见流儿去排队，视线搜寻着附近的摊贩，想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没吃东西又走了那么老远，实在饿了。
流儿排队排得心里着急，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花钱让别人帮忙去排队买炸糕，然后她和祁凝一起等。
正思及，还未等流儿开口问人，就见祁凝走向了另一边的小店，她急得放弃排队，奔向祁凝的方向。
此时，一个乞丐急冲冲的跑向祁凝，低着头速度却是不慢，他盯上了祁凝挂在腰上的玉佩，撞上去扯下玉佩就求饶，即使挨打也值。
“小姐。”流儿着急的大喊着，她实在是怕那乞丐冲撞了祁凝，大庭广众之下，与外男有如此牵扯，只怕祁凝的名声又会更下一层楼。
之前的传言可以说是莫须有的罪名，但这要是真撞上了就真解释不清了，还会坐实之前的传言。
皇帝刚刚赐婚，可不能闹出这样的事，这会连累整个相府，而不是祁凝自己的名声。
祁凝还以为她买完了，停下脚步往回看，却见一个披头散发，衣着破烂的乞丐冲向她这边，祁凝微微侧了身想给那乞丐让路，却不想那乞丐径直扑向了她。
祁凝急忙后撤步躲避，下一秒那乞丐却是被人一脚踹了出去，清风立在祁凝身前，伸手挡住她。
那乞丐疼得当街哭喊，引来了不少人驻足围观，看热闹真是人生为数不多的趣事。
流儿此时也来到了祁凝身边，周围人越来越多，流儿忙向清风道了声谢，当即就要拉着自家小姐离开，祁凝却没移动脚步，反而从袖间摸出一锭银子，扔给那乞丐。
乞丐停止了哭喊，流儿和清风都不解的看向她，众人却是看着那锭银子眼红。
“拿上银子就走吧。”祁凝开口说道。
那乞丐愣愣的拿着手里的银子，随即对着祁凝就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千恩万谢，哭得比刚才更大声。
乞丐拿上银子消失在人群里，祁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世上的可怜人很多，她觉得自己算一个，不同之处在于她是一个比较有钱的可怜人。
偶尔善心泛滥，就当是积德了。
路上行人来来去去，刚刚一通闹剧过后，人也是越发多了起来，天已然大亮。
祁凝向清风拘了一礼道谢，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来递给流儿，示意她将此送给清风以表谢意，她身上的钱都给了那乞丐，反正这枚玉佩也不是她的，看着也是个贵气物什，作为谢礼倒也合适。
清风刚想推脱，眼神却在触到那枚玉佩后止住了回绝的声音，转而收下了那枚玉佩，回谢后转身离去。
祁凝身上没了银钱，也没有了继续逛的心思，待流儿将炸糕买回来后便走出了东市。
东市外，一辆马车停在街边，车夫和清风聊着天，百无聊赖，似乎等了有一阵子。
清风见祁凝和流儿出来，忙跳下马车，给车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叫醒马车里头的苏驰，自己走到了祁凝面前，行了一礼，说道：“祁小姐安，我们世子想请您一同饮茶。”
流儿闻言警惕地护在祁凝身前，虽说刚刚这个人帮了她家小姐，但如今这话也有点不怀好意的意味，毕竟她家小姐从来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这人却准确的认了出来。
看着护崽子似的流儿，祁凝顿时觉得可爱，将她拉至身后，对着清风问道：“你家世子是哪位？”
清风见状后退几步，拘着礼道：“我家世子是宣阳侯府苏世子。”
祁凝闻言笑意有些僵住，这个时候碰上苏驰，还正好被他的侍卫撞见她逛市井，若是这人不依不饶，非得告她一状，那可真是麻烦了。
还未等她回绝，便听得苏驰沙哑的嗓音传来：“祁小姐，又见面了，实在是太有缘分了。”
祁凝看去，苏驰从马车上跳下来，微眯着眼，像是刚睡醒，靠近一股酒气，臭得很，祁凝抬手用袖子捂住了鼻子，说道：“苏世子，你现在有点臭气熏天啊。”
这人越看越像白云寺上的苏公子，只不过现在苏驰这个样子和白云寺上的恣意潇洒相差甚远。
她当时与他相谈甚欢，像是多年的知音老友，两人的想法很多都不约而同，后来苏驰撞破了她女子的身份，说想娶她，她也只当是玩笑话，毕竟苏驰说自己只是一个闲散人，想去参军挣功名，她只觉得未有功名加身之前连提亲的门槛都不够。
而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早就过了说亲的年纪，不可能等到他功成名就，不然就真成老姑娘了，即使她也在刻意破坏自己的名声导致婚事搁置，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成亲会给她带来很多限制，但是她的婚事不可能一直拖着，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下嫁，而下嫁正合她的心意，因为下嫁，她的身份不会给她带来很多限制。
她自报家门，想让他知难而退，毕竟再怎么样，她也没有决定自己婚姻的权力，苏驰沉默的时候，她还以为两人不会有再见之日，连他的名字都不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