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双重人生

钢琴教室的门锁生了锈，夏安用从程默钥匙串里找到的铜钥匙捅了三次才拧开。霉味混着松香味扑面而来，二十架老式钢琴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光。她蹲在东南角的三角钢琴旁，琴凳底部残留着两道新鲜的划痕——是登山靴鞋钉留下的印记。

地下室的活板门藏在《月光奏鸣曲》琴谱浮雕下方。夏安用手机照明时，发现浮雕边缘有反复摩擦的痕迹，第三小节高音谱号的位置明显发亮。当她按下那个谱号，木地板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露出向下延伸的铁梯。

防潮箱嵌在地下室北墙，密码锁键盘上积着层薄灰，唯独数字3、7、1、7四个键有使用痕迹。夏安输入程默日记里提到的“20130717“，箱门弹开的瞬间，霉味里混进了熟悉的苦橙香。

登山绳整齐地盘在箱底，金属扣上的蓝漆与程默遗物中的那枚完全一致。压在绳索下的塑封袋里，苏漓的艺考准考证保存完好，照片上的少女穿着芭蕾舞裙，报名日期是2013年7月15日——她自杀前四十八小时。

“考生编号030717。“夏安用镊子夹起准考证，发现塑封膜内侧有指纹印痕。她将证物袋对准灯光，程默的拇指纹压在苏漓照片的脖颈处，正好覆盖住那条蓝丝带的位置。

笔迹鉴定仪的激光束在纸面上扫出蛛网般的红线。夏安把程默三年前后的处方单并排放在检测台，屏幕上的压力分析图呈现断裂式变化：2019年前的笔迹收尾带轻微上挑，2020年后的每一竖都带着生硬的顿点。

“他在模仿左手书写。“夏安调出林深上周填写的器械申领单，将字母“t“的交叉笔画放大400倍——与程默后期的笔锋转折角度误差不超过0.5度。当她将两份文件叠合扫描，紫外线模式下显现出完全重合的笔迹骨架。

打印机吐出墨迹时序分析报告时，夏安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程默在2020年6月之后的所有签名，都呈现出先写偏旁再补全主体的异常顺序——这正是左撇子强行用右手书写时的典型特征。

抽屉最底层的手术同意书成了铁证。患者签名栏的“程默“二字，起笔压力值与林深三年前的病历记录完全匹配。

解剖台的无影灯调到最强档时，程默后背的皮肤显露出蛛网状的旧伤痕。林深用棉签蘸取显影剂涂抹在尸斑边缘，紫外线灯下浮出七道平行瘢痕——每条间隔1.5厘米，从肩胛骨斜向延伸至腰椎。

“鞭痕。“林深用游标卡尺测量最长的伤口，“由带有金属扣的皮质绳索造成，造成时间至少十年以上。“

夏安翻开苏漓的尸检报告附件照片。少女后腰处的新月形疤痕在紫外线照射下，分解成与程默背上完全一致的损伤图谱。当她将两张透光片重叠时，连皮下出血的扩散纹路都严丝合缝。

“这种伤痕的形成需要特殊角度和持续受力。“林深把解剖刀插入尸体右肩，“施暴者惯用左手，身高在178到182厘米之间——和程默的体检数据完全不符。“

冷藏室突然响起物品倒塌的声响。夏安冲进去时，发现苏漓的遗物箱被人打开，那条蓝丝带正死死缠在程默的登山扣上，打结方式正是林深常用的外科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