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砍乱世之北境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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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酒馆对饮谈古论今 猛士投效结伴而行

尽管峡谷剿匪之战有惊无险,身心却已稍稍疲倦,进了雷维尔城,本想去酒馆打打牙祭,恰好听得城内女子在谈论车夫杜马特似乎和酿酒工匠起了口角冲突,许下重金找人帮忙,打算先去询问一二。杜马特此人倒无半点架子,坦言城中律法有规定,皮货只可与本地商贩交易,而其他商品却无此限制,眼下各类商品价格飞涨,唯独兽皮遭本地酿酒工匠恶意压价,使得他难以为继,见我高低算是个贵族,直接许诺六百五十个第纳尔,请我送货去瓦尔切格交给那边的香料贩子,完成异地交易。来时峡谷盗匪已被我剿灭,送货返回瓦尔切格一事简直轻而易举,我当即应下。

哪知刚辞别杜马特,却被一人当街拦住,正是那刚才提及的本地酿酒工匠索加德,开口便出言恫吓,咄咄逼人,妄图要我交出兽皮,遭我严词拒绝,讪讪而去,我抽出腰间铁斧晃着笑骂道:“北境男儿皆重信诺,悍不畏死,似汝这般牙尖嘴利,趋利避害之辈实为斯特吉亚之耻。”观其离去之时眼带阴狠,心中似有不忿之意,为确保这第一单委托能顺利完成,我还是在市场抛售战利品之时,特意留下了一头牛以备不虞,随后便将这小插曲抛到脑后,兴冲冲地直往酒馆而去。

刚入酒馆,便被一人吸引了过去,原因就是他的发型,无独有偶,我和他的发型一模一样,都是诺德样式的发辫,但观其虽蓄长髯,但发须皆赤,不是北民样貌,又腰悬铁剑,定是流浪武士无疑,好奇之下便有心结识,顿时走了过去问道:“这位仁兄可是北境武士?”只见他那双虽有醉意但依然精光闪烁的双眸微微抬起往我打量而来,见我头顶发辫时一愣,瞬间连声笑道:“好巧,好巧!”我知其意指发型,也笑了起来。他见我衣饰虽不华丽,但有四个兵士随从,知是北地贵族,便起身行礼邀我入座,我谢过之后唤来侍女端上酒菜,两人攀谈了起来。

“见过这位公子,在下德莫特,绰号美发,巴旦尼亚人,并非北境之武士。家父早亡,为承家业支撑门户,倒是练过些许武艺,后来母亲再嫁,岂料继父心性歹毒,欲图谋我家产,在村落遭盗匪袭扰之时,故意使我陷入埋伏,天可怜见,围攻之下我单人劈死三贼,负伤突围回家后方从母亲处得知继父的恶毒用心,母亲不忍族人之间动起刀兵,又怕继父仍要谋害于我,便劝我避走他乡。故而我四海飘泊,想找一位值得效力的首领倚靠,如今在雷维尔暂时栖身。”

我听后对其身世唏嘘不已,闻其有择明主投效之心,暗自窃喜,但此时我身无长物,兵甲更是无从谈起,四名新丁便是全部家底,虽有心招揽,但恐其不允,届时反倒不美,遂举杯邀其共饮后说道:“今日相遇,实属有缘,兄台身世坎坷,我阿列克亦是如无根浮萍一般的无地波耶,虽稍擅骑射,但…”岂料我话未说完,德莫特似看个怪物一般盯着我瞪圆了双眼,随即捧腹大笑不止。我讶然不解,问道:“兄台为何发笑?虽然眼下我没有领地子民,可好男儿自当在马上阵前搏取名望,假以时日,我必以勇武之力、仁义之政、百胜之师在这乱世挣下自己的基业!”

德莫特起初笑岔了气,待听到我后半段的豪言壮语后,顿时整容肃然道:“公子见谅,在下并非笑公子是无地波耶,而是公子说的擅骑射。世人皆知斯特吉亚步兵近战枪林如猬、坚盾如墙、投枪似雨,更有破阵勇士持双手斧摧枯拉朽,撼山易撼北境步阵却难,但论及远程火力,北境哪怕资深弓手也只是使用诺德短弓之类的软弓和无力的倒刺箭,确实羸弱不堪,莫说和巴旦尼亚的费奥纳冠军射手相比了,其余诸国都可以在远程火力上吊打斯特吉亚,亲卫骑士在这片大陆上亦难以和帝国的具装骑兵或瓦兰迪亚的冠军骑士匹敌,至于弓骑兵之类的骑射手更是压根就没有呀,反而是在东北部与斯特吉亚接壤的草原霸主库赛特骑射才是天下无双。公子大志,在下深感钦佩,但这身骑射功夫在斯特吉亚只怕真正是个异类啊。”

听得德莫特言之有物,对斯特吉亚军队的长处短板更是剖析得鞭辟入里,我心里的怒意早已全消,取而代之的是遇见人才的无比惊喜。替德莫特再次满上蜜酒后讨好道:“吾幼时虽居极北之地,但亦听闻巴旦尼亚林中森民极擅弓箭,而费奥纳冠军射手更是威名赫赫,想来兄台也是个中翘楚。”

德莫特闻言面带窘色,“公子不知,我虽是巴旦尼亚人不假,巴旦尼亚人多擅射更是不假,但巴旦尼亚并非人人都像费奥纳那般远战长弓,近战双手大剑,同样需要多兵种长短互补的,我擅长投枪,原本走的是游骑兵的路子,可骑术不算上乘,当个散兵,甚至散兵队长固然绰绰有余,可单手武器擅使铁斧,散兵制式武器长剑却是稀松平常,因此略显尴尬,略显尴尬。”

“哈哈哈,原来你我皆是族中异类,无妨无妨,斧子投枪恰恰是斯特吉亚常用兵器,兄台在北地当能尽展生平所学。”

“说来惭愧,我初时也作如此想,哪知,这投效波耶充当佣兵亦要相当的声望,可我自离家避祸以来,到处漂泊,哪里来的名声呐。在雷维尔已经逗留了不少时日,却只能腆着脸皮靠着干些杂活糊口仰赖镇民接济度日。”德莫特叹息不已。

我掷杯在地,吐了口胸中抑郁的浊气,愤然道:“想我得蒙祖荫虽是波耶,却因极北之地苦寒贫瘠,无奈南下求生,成了个无地破落户,没有名望,不招待见,处处受限。”两人顿感同病相怜。

我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今势微力孤,没有领地却实有波耶之名号,可带甲士,眼下我观大陆乱象已生,兵祸将起,正是我辈武人施展之时,若兄台愿意,我麾下所有步卒(仅有四人,自然不需明言,气势要有)归汝统领,同样是投效波耶,我可没有那许多声望条件,锦绣江山咱们也能一起闯它一闯!”

“敢问公子对北地之势如何看法,有何打算?”预想中的纳头便拜,口呼“固所愿不敢请尔”没有出现,这自是情理之中,我不以为忤,反倒更是欣赏德莫特,毕竟兵凶战危,不可不慎,择主而事更是诸多讲究。

“自诺德人南下渡过马佐伯尔湾建立要塞巴尔加德以来,依仗武力欺压北境原住民瓦肯人和斯特吉亚人,索求无度,后来瓦肯和斯特吉亚联手击败了诺德人,当时的一个诺德领主贡达尔原本带着溃兵躲上长船打算撤离,却在巴尔加德的冲天火光中看到这两拨当地人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在众人的不解中贡达尔复又上岸,将自己这方死去族人的兵器财物,用最公平的方式分给了瓦肯人和斯特吉亚人,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这两伙人认可了贡达尔的分配,并将其称之为公正者,既然瓦肯和斯特吉亚互相猜忌,干脆让这个公正者来统治当地。至此贡达尔一族之人开始和当地两族通婚联姻,开枝散叶站稳了脚跟,族人为纪念当年贡达尔精明之举遂以其名建立贡达罗夫家族,如今北地王公波耶多为其后人。有了巴尔加德作为前哨,更多的诺德人深入北地东部车尔特格山脉以及拉科尼斯湖北岸,毛皮贸易的影响力逐渐扩大。而北地西部卡恰尔半岛原为巴旦尼亚领地,诺德人登陆之后,为了毛皮和林木贸易,先是向巴旦尼亚至高王俯首称臣,可不久之后就频繁干涉巴旦尼亚政治,如此做派惹恼了当时的巴旦尼亚至高王德尔马查德,至高王因彼时疲于应付四面八方的侵略,于是雇佣了北方半岛的斯特吉亚人来对付这些诺德人,在击败了诺德人之后斯特吉亚人却坐地起价要求至高王将诺德人在半岛的要塞作为征战的酬劳,并将要塞取名为瓦尔切格,诺德语誓言之同伴的变体,用来嘲讽这两家因彼此争斗而将战利品拱手让给敌人的愚蠢行径。此后不久森民圣地奥莫尔亦归斯特吉亚所有,连同雷维尔,卡恰尔半岛自此全境皆属斯特吉亚,北地东西两部新旧斯特吉亚人通过联姻和政治妥协逐渐融合,形成了以斯特吉亚为名,以诺德文化为主比较松散的公国联盟。现在托加罗夫家族正治理雷维尔,库洛夫统治奥莫尔,朗瓦德大公自领瓦尔切格以外,还越过米尔河,绕开巴旦尼亚设置在乌卡利翁高地的弗林托格堡,占取了盛产良马和大麦的涅夫扬斯克和德宁,并立下涅维扬斯克堡以便拱卫这处飞地。在贡达罗夫家族据点巴尔加德以东的车尔特格山脉幽谷深处,诺德商人早年建来用于和瓦肯人进行毛皮贸易的基地西比尔如今已由伊夏罗夫家族实行高压统治,拉克尼斯湖北岸的瓦尔诺瓦波尔,百年前为卡拉德帝国殖民地,用来流放那些总爱和皇帝唱反调的元老们,后为诺德人所占,复又易手于东方库赛特的阿契特一部,充作临时小汗国都城,最后亦被斯特吉亚凶猛善战的奥米多夫家族夺下。至于北地极东处,伊勒坦山麓西侧,由那些毛皮猎人、商贩、牧马人和流浪者共同建立的山城蒂亚尔,本地贵族通过和东方游牧民族联姻来巩固边境伊勒坦运输线上的贸易协定,他们的先祖列表上甚至还有数位伟大可汗的名字,如今为瓦吉罗夫家族囊中之物,和库赛特沿喀拉卡孜河一带隔河而治。卡拉迪亚大陆北境已全部归属斯特吉亚,其间星布的小型城堡村寨亦被斯特吉亚小型家族瓜分殆尽,称之为北境霸主,实至名归。而瓦肯人、诺德人在民族融合之后渐渐淡出视野,若追本溯源的话,我家族亦是诺德旧式贵族,现在同样自称为斯特吉亚人。”

言罢我举杯一饮而尽,德莫特依然一言不发,知我赘叙这些北地旧史乃是铺垫,为我续满蜜酒,静待后文。我从行囊之中取出卡拉迪亚大陆舆图,铺于桌上,在图上指点比划,继续侃侃而谈。

“然而斯特吉亚眼下纵然幅员辽阔广达千里,看似强大无比,实则暗藏危机。国土狭长横贯东西,更兼其中山川幽谷,雪原密林,地形复杂,终年风雪肆虐,寒冷彻骨,不利行军,两头作战顾首难以全尾,往返支援必然疲于奔命、劳而无功。忆往昔,北境男儿以刚毅耐寒,擅长雪地奔袭作战著称,可几代人在此发展至今,恋栈那些繁华之地,却把这看家本领彻底荒废了,可惜可叹,失却地利又有疲兵之忧,半岛摩擦不断,东方强邻虎视眈眈,可笑这些野心勃勃的王公波耶尚不自知,朗瓦德大公虽有雄心改斯特吉亚为君主政体,以解公国之松散模样,可各地实权波耶野性难驯,不服王化,纵使朗瓦德有母族护盾兄弟会之诺德精兵作为依仗,军力强横,强行压制诸王公波耶,但他们依旧阳奉阴违,心怀叵测。一旦大战开启,朗瓦德不幸落败,则瞬间肘腋生变,再难号令这些强力领主,届时这群人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的海寇本性定然重现,斯特吉亚的王图霸业必将嘎然而止,唉。”

“公子所言,发人深省,更兼通晓古今,见识非凡,在下佩服。”德莫特不禁赞道。

“哎,我初到大陆,入城不过两座,村寨不过三四处,都是闲来翻些兵书杂史,外加道听途说,纯属纸上谈兵,当不得如此赞誉。”

“若依公子所言,斯特吉亚岂不危哉?公子作为北境波耶,有何良策解之?”

我突觉一个巴旦尼亚人询问斯特吉亚解困之策有些怪异,而我这个北地波耶言辞间毫不掩饰对一众王公贵族的鄙夷之情更是荒悖,但转念想到此刻德莫特虽然求问实则考校,何况能人志士点评时局,理当如此,而我这个诺德腹地南下而来的无地领主,受尽冷眼,斯特吉亚存亡与我何干。略一思索答曰:“若要解首尾难顾之忧,公国只需令瓦吉罗夫一族在蒂亚尔一线全力整兵备战,牢牢扼守东部边境,哪怕战局危殆,亦能支撑到腹地精兵来援,而朗瓦德可举半岛之兵应对帝国北上,只要时机恰当,可取墨卡罗维亚堡甚至是北帝国咽喉雄城厄庇克洛忒亚,彻底解开南下的锁钥,也可从容应对瓦兰迪亚和巴旦尼亚对涅维扬斯克堡的兵锋威胁。仅如此只能称中庸之策,除却军事还须辅以外交双管齐下,或结好巴旦尼亚得费奥纳擅射精兵,或结好库赛特得挽弓骑士,补齐短板,方可愈战愈强。”

德莫特正要出言夸赞,我却已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惜呀可惜,偏偏这瓦吉罗夫家的波耶戈敦,是个缺谋少智之辈,他久居东部边塞之地,远离权力中心,心心念念想到西部来取一块立足之地,试图增加在斯特吉亚核心圈里的分量,故而积极纳税,响应号召,不惜千里运兵也要在西部参战,可怜见的,他越是如此,朗瓦德却对他越发顾忌,总是猜疑瓦吉罗夫家族动着不该有的小心思。”

德莫特见我手指总在地图东北角摩挲,笑道:“原来公子意在东方!”

我此时正欲唤来侍女再添酒菜,听得此言,回首对着德莫特微微点头又旋即摇头:“天下!”

我指了指脚下这块地砖,说道“虽然雷维尔峡谷和蒂亚尔伊勒坦河网一线都算是大陆一角,但雷维尔利守不利进取,根本比不上蒂亚尔和巴尔塔罕这片土地,那里有着鲸吞天下的潜力。”说罢我指着地图对德莫特继续分说:“该地河网密布,鱼米之乡,水草丰盛,牛羊遍地,更有两处马场,喀拉卡孜河西岸蒂亚尔这边,可以招募瓦良格,只要战马充足,便可编练为精锐亲卫骑兵,虽不及帝国具装瓦兰迪亚冠军骑士,但数量却可以得到保障,河东岸巴尔塔罕一带可以就地招募库赛特牧民,稍加训练便能成为骑射无双的可汗卫士,此实乃天选之地。只要扛住库赛特北上大军,虽然非常冒险,但若成功,便顿时有了逐鹿中原称霸天下的本钱。请君试想,有斯特吉亚披坚执锐的重甲步兵,库赛特的神弓手(虽不及巴旦尼亚费奥纳冠军射手,但战力也算不俗),斯特吉亚精锐亲卫骑兵,库赛特可汗卫士,天下能不能争上一争?!”

“啊呀,难怪公子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果然意在东方,然心中大志却是这——天下!想我在此地庸庸碌碌,直到今日方遇公子,真似拨云见日一般。”德莫特蓦然起身,又单膝下跪行礼,大声道:“愿随主公鞍前马后,至死不渝!”

我赶紧起身,顾不上打翻了酒杯餐盘,扶起德莫特,动容道:“从今往后,你我虽名为主从,实为兄弟,大好江山我辈自当共取之!哈哈哈哈!眼下,咱们呐还得积蓄实力,伺机而动,我观大陆自帝国三分、颓像显现之后,各路群雄早已按奈不住,必然烽烟四起,但今番这些个大战你我虽可参详只怕难以涉足,咱们先要游历这片大陆,遍览各国之兵取长补短,结识各地领主以为强援,广纳天下英豪作统兵猛将,常言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很多事情还是要亲历亲为的。”

“主公心怀大志,却依然可以做到稳妥扎实,一步一个脚印,当真是个明主呀!说起游历,属下可为向导,伴主公往高地圣湖一游!”

“如此甚好,赶紧收拾装备行囊,你我快快出发!”

“呃,尚有一事,还得厚颜请主公一助,属下在此地得镇民颇多资助,如今随主公远行,应当偿还。”

“嗨,些许浮财,多少?五百三十七个第纳尔?无妨无妨。”虽然嘴上说着无妨,可此刻送货之事尚未完成,囊中委实羞涩,可总不能对德莫特说待到了瓦尔切格再予你这些钱财。正为难时,瞥见在酒馆那一个熟悉的角落,有着一张熟悉的老脸,摆着一副熟悉的棋盘,我哑然失笑,让德莫特稍等片刻,他看我往棋桌旁一坐,却也再难止住笑意。少顷我提着一袋钱币,从自己荷包里又抓了一把,交给了德莫特,两人笑着出了酒馆,收拾行装匆匆南下往巴旦尼亚境内而去,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