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你确定你要装失忆？

微微侧首，这双傲慢的丹凤眼尾终于幽深地转来，缓缓地，带出这张万中无一冷俊的脸。

与那晚床笫中激烈温情的身影相较，此时衬衫雪白锋利又单薄，一尘不染。

他领口里微敞露出尚且湿润的锁骨，焦金色的额发柔软垂坠，鬓角湿润。

顾慕飞看起来与那一晚并无二致，依然烟火不沾，格外英俊夺人。

更令苏梨意外的是，在他今夜不曾钉上的衬衫袖口之外，他的双手虎口与手骨都通红未消，手套用力之后勒出的红痕显而易见。

莫名，苏梨竟有点奇异的心软。但只转瞬，她便不动声色地将这双桃花眼重新挪开。

而仿佛同时意识到苏梨正静悄悄地打量着自己，若无其事般，顾慕飞也心照不宣地将双手收在背后。

似乎，也就从撂下苏梨的电话起，区区一个小时的工夫，不管顾慕飞原本在专心忙碌何事，他都迅速草草了结，又明显简单更衣洗过澡。

确实，苏梨拜访得突然。

一日将尽。眼下，其实已在子夜。

但此时此刻分明当面面对，苏梨却依然由衷感觉，彻头彻尾，就像……

她从未认识过他。

“苏小姐，请坐。”

与电话中刚才截然不同，此时更像简单出于礼貌，顾慕飞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拒她千里之外，却仍嘴角略扬，对着她微微一笑。

随他左手随意般展开，在变幻着的悬垂蓝灰大理石壁炉火光前，他向着客厅中央的下沉式白丝绒沙发组泛泛一挥。

壁炉旁，他自己则自在地坐进唯一一张纯黑天鹅绒的扶手椅里。

尽管此时顾慕飞主动邀请，苏梨却紧了紧身上宽大的黑西装，脚像粘在地面上，冷静看着他，寸步未动。

她并没打算率先亮出自己手牌。

——“善战者，求之于势”。

身处别人的地盘，她最好保留主动，伺机而行。

不过，多少出乎苏梨的意料：

对于她此刻明显的非暴力不合作，顾慕飞也全然对她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他的目光几乎刻意地略过她，像无视般落到她身后的凯身上。

苏梨嘴角隐约扬起，心头却一阵暗火——他凭什么无视她？

可只见他态度漠不关心，焦金色的额发下只冷淡地抬起一双薄薄的眼皮，视线直接盯住苏梨身后的凯和Quenxus。

这眼神里，他带出天然的魄力。

在他视线的直接威压之下，苏梨身旁的二人居然没有本能中双双后退，这已然算得上一个不小的奇迹。

他双手在扶手椅两旁自然垂放，双腿舒适地在开满青金蓝花朵的波斯真丝地毯上交叉伸展。

此时，他当真确实像在自己家。

“凯。”

像一切尽在掌握，淡淡地，顾慕飞开口。

这嗓音冷静、干脆，与一小时之前接起苏梨来电时的那简单一个“喂”，听起来却竟判若两人。

他已不再蕴含任何的个人感情。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听到被顾慕飞首要点名，苏梨身旁的凯居然站出半标准的军姿，瞬间就把散漫的身体捋得笔直：

“Boss！对不起......怪我。是我没把任务完成好。”

凯挺身回答。刚才，他在游泳馆里还分明对苏梨的口气不屑又随便，此时竟踪影全无。

“哦？”

相反，顾慕飞的声音极尽冷淡，完全不为凯的殷切所动。

“当时，Welsh对你如何布置的？”

“呃，这个……Welsh转达，要我每日紧跟......‘苏小姐’。务必确保……‘苏小姐’绝对安全，万无一失。”

——当说到“苏小姐”这个具体代称，苏梨忍不住又多留了一份心：说到此处，凯分明吐词迟疑，心虚地补上了这个称呼。

显然，对她的原代称绝非如此。

犹觉有趣，不禁，苏梨的心中涔涔冷笑：这些人，原来又怎样称呼过她？

毕竟，她和他们面前的这位“Boss”，无论如何……都已共享不可推卸的一夜之缘。

“还有吗？”

此时，仿佛故意没听到凯语气中的猫腻，顾慕飞继续冷声追问。

“……还有。”

汇报仍匆匆紧接。凯此时坚持直视前方，躲开苏梨的眼神：

“Welsh还特别叮嘱，一旦有情况，务必……要背开‘苏小姐’处理好，不能被……‘苏小姐’发现……”

越说，凯的声音越小。

“最后……还要能抓到人。呃，只是——”

“只是？”

乍然，就像灰色雨幕中突然掀开埋伏的两挺机关枪，眸光霎时冷峻。火光跳跃中，顾慕飞的双眼瞬间危险地一眯。

直直被这锐利的眸光刺穿，凯飞速救火：

“呃——Boss！那家伙居然刷的校园卡！监控也全被动过手脚。不过苏小姐完全没事——”

凯的声音渐渐消失。

似乎，顾慕飞一瞬分心。他微微转眸略过苏梨的指尖。紧接着他撇头，像敛去眉间一瞬的微皱。

而苏梨此时正微微一怔。校园卡？

她暗暗吃惊：

她在闵州大学就读研究生，深知一张校园卡的难得。

就算谁能偷出一张，没有几天蹲守，应该也不会容易。

为了区区一个她，有必要还搞……双方交叉跟踪吗？

况且，现在正值数九寒冬。

闵港东南大城，冬天的气温并不低得夸张。但从海上吹袭而来的劲风却钻心入骨。

难道，过去一整周，两拨人就一直风餐露宿地盯紧她……不舍昼夜吗？

默默仍面无表情，在背后，苏梨的手却悄悄拧住自己的裙角：

似乎，她刚才确实对保护自己的凯过于刁难了一些。

她略感歉疚的念头仅短暂一闪，便被更尖锐的问题取代——

到底为什么有人非要对付她？

“那，人呢？”

显然，扶手椅里，顾慕飞也像刚刚略松开一口气。他不紧不慢地追问。

“Boss，今晚的绑匪明显不是普通人。闵州暗榜——”

瞬间，顾慕飞的眼神鞭子般一扫。

“呃——”

凯当即转口：

“那家伙有刀。总之——”

不自觉地，凯下意识地握住受伤的小臂。

而同在顾慕飞今晚目光的直接威压之下，苏梨感觉自己完全可以设身处地凯的无助。

凯越听到自己颤抖的嗓音解释，在顾慕飞的面前，他的脸色就越苍白，越说越像儿戏，越说越像借口。

顶层公寓里气温恒定，并不过冷或过热；但凯却两鬓涔涔，额角接连冒出了汗水。

苏梨也许并不知道内情，但她身边的凯却心知肚明：

这次任务，在业内也绝非特殊。

同等条件，同样的事发过程，Boss的私人助理们做得到；凯的直属上司做得到；外事组顾问戴大哥也做得到。

更不必说，要是Boss亲自下场……

而苏梨默默地盯着顾慕飞。他依然英俊但意外冷漠的侧脸仍执拗地略过她。

苏梨的脑中只盘旋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

一周前，他对她的真实渴望……究竟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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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迷局，冷淡与炽热，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那么，顾先生，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