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尴尬
第一缕晨光切开腐叶堆时，慕云醒了过来，怀中的温暖依然存在。昨夜相拥的姿势在晨雾中显形——她双手环着他的腰，却又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伤口位置，侧脸贴着他的胸口，呼吸声轻微又绵长；自己的左手抓着雨衣，覆盖住她的身体，固定着、住防止冷风侵入，右臂环过她肩胛骨，手掌放在她的肋骨处，那是心脏跳动最清晰的接收站。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身体的温度似乎也开始提升。慕云知道她应该醒了，只是此刻的情形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慕云有些舍不得这片刻温存。腰上伤口处一阵疼痛传来，慕云这才有空感受一下身体所受的伤，疼痛有稍许缓解，但依然伴随着一波一波阵痛。
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慕云心里叹息一声，开始收拢因充血而麻木的指尖，缓缓调整呼吸频率，用脚踝摩擦地面制造“自然苏醒”的响动。
完美的撤离计划！
“早。“她突然开口，声带裹着疲倦，抬头看着慕云，双眼还带着些睡意的迷离，像一只猫。
“早！”慕云的声音稍微有些尴尬，男性在清晨，都会有些尴尬。虽然此刻的环境并不适合，虽然现在正值冬季，两人的衣服都比较厚，虽然他真的在努力平心静气，但她，毕竟是自己梦中都在渴求的身影，而现在，她就真真切切依偎在他怀中。
她并没有发现慕云的尴尬，又或者是装作没发现。坐起身时，羽绒服残片从肩头滑落。慕云盯着她后颈的压痕，那是雨衣拉锁的杰作。
“现在是7:13分，还是没有信号！“她看了眼手机，声音中有刻意隐藏的焦急。慕云没有说话，心底却在想着：如果手机晚一分钟收到信号，他就能多一分钟和她的相处。
“你的伤怎么样？”她问。“好些了，你呢？”慕云回答。“我受的只是一些皮外伤。”她这样回答，然后站起来，顺手拿了半瓶水，弓着身子出了树洞。
慕云在树洞里多待了十多分钟，这才起身，跟着出了似乎还留着她体温的简陋树洞。
外面，晨雾里的峡谷像被巨斧劈开的年轮，两侧岩壁泛着青灰色冷光，三百米高的断层间垂挂着地震撕碎的乔木根系，如同天神遗落的绳梯。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湿土的气息，断枝残叶在风中无力地摇曳。谷底的植物在这场浩劫中幸存者寥寥，它们的绿意显得格外脆弱，仿佛随时会被这荒凉的环境吞噬。
天空阴沉，厚重的云层压低了视线，仿佛要将这个世界覆盖。时不时有几缕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出，但那光束在峡谷中显得格外渺小、无力。鸟儿们已经飞走了，留下的只有风声在峡谷间回荡，带着哀伤和空旷。
在这片灾难后的废墟上，生命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但就在这静默之中，偶有昆虫的翅膀在碎石间颤动，为这片死寂之地带来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生命力。它们的坚韧，在提醒着世界，即使在最深的峡谷之中，希望亦未曾消逝。
树洞不远处，她裹紧身上破烂的羽绒服，抬头看着陡峭的断层悬崖，不知道在想什么。慕云走过去把雨衣给她披上。她回头，看着慕云。
“早上冷，你的羽绒服已经不能很好的御寒了。”慕云指着她残破的羽绒服道道。她顿了下，点点头，然后再次扫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开口道：“我们没死，还真是命大！”
慕云笑着回道：“可能是你求菩萨得到了回应，我倒是跟着沾了你的光。”这话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微一黯。
“现在想那么多没用，看四周的情况，光靠我们两个伤员，想要走出去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等待救援。手机信号依然没有恢复，充电宝还有百分之九十三的电量，可以给手机充三次电。食物省着点还可以吃两天，但是水不多了。”慕云大概能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开口劝说她，同时也简单梳理了一下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
“我刚刚只喝了两口，漱了下口。”听到慕云说剩下的水不多了，她举起手中的水瓶，有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低声辩解，水瓶里面还剩三分之一的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救援到来之前，我们需要先解决水源的问题。”慕云看她的举动，连忙解释自己并没有怪她的意思。
“逗你的，除过水源问题之外，还有火源的问题，晚上太冷了。”她看着慌忙解释的慕云，突然展颜一笑。
虽然四周一片破败荒凉，但是此刻她展现的笑容，仍然让慕云怔住，那一抹笑意，犹如一朵旷野中的小花，盛开在废墟上，染活了这方天地。
“你以后要学会抽烟，这样，再发生被困野外的情况，我们就不用为火源担心了，也不用怕夜晚的寒冷了。”她再次开口，语气中还带着些嗔怪。
慕云怔了下，却是明白，她是在以这种玩笑似的话语宽慰他，也是在宽慰她自己。
被困此处，和外界失去联系，若是两个人的心态都不能保持稳定乐观，怕是等不到救援队到来，他们自己就先行崩溃了。
可惜她不知道，在这个只有她和他的地方，慕云的心里，是有生以来最为满足的时候。
“无所谓，反正我不怕冷，我皮糙肉厚。”慕云回答完，看着她如花的笑颜，鬼使神差的又接了一句：“再说了，要是有了火，我可就失去拥抱某人的机会了。”刚一说完，他就后悔了，忙又开始补救：“开玩笑的，以后就算不抽烟，我也保证随身带着打火机。”
她笑颜不变，只是听到慕云的调笑后，举起手，本想打他的，却又停住了，看着慕云柔声道：“其实，有火了，抱着更暖和。”
迎上她的眼神，听到她的话，慕云瞬间心跳加速，有种上前当场拥抱她的冲动，但是，心中的某个声音还是牢牢控制住了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道：“你赢了，先吃点东西，我们探查一下四周吧。”
“好！”她答应一声，刚才的片刻尴尬和涟漪，也不知道是散去还是隐藏起来了，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去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