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柿子

一个馒头分成了两半，一人一半，又分食了一根火腿肠，把那半瓶水喝光。都是互相逼着对方吃光喝尽的，虽然说要节省食物和水，但是接下来要去探索周围环境，加之有伤在身，如果不保持一定的食物摄入量，眼下可能都扛不住了，更遑论以后。

解决完个人问题后，时间来到了09:15分，她依然搀扶着慕云，开始探索四周。

山体坍塌后没有路，到处都是横木巨石，两个伤患也行动不快，像两只蚂蚁，在这片废墟上艰难地爬行。天气变得冷了些，慕云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自己受伤的关系。

山谷里浮着一层灰白的雾气。他们沿着岩壁向东走。地面布满棱角分明的碎石，慕云左腰因为受伤的关系，每走一步都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尽量把重心放在右脚，但身体还是会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歪向一侧。

“慢点。“她伸手抓住他的肘弯。手指冰凉，力道却很稳。

雾气渐渐稀薄，露出被地震扭曲的地貌。原本连绵的山脊现在像被巨斧劈过，裸露出灰白的断层。一棵松树斜插在岩缝里，树根朝天张着，挂满泥浆和碎冰。

转过一道突出的石壁，慕云突然停下脚步。

“柿子。“他哑着嗓子说。

二十步开外的断崖边上，一棵碗口粗的柿子树奇迹般地立着。树干倾斜得几乎与地面平行，树皮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发红的木质。枝头上还挂着不少的柿子，冻成了半透明的橙红色，在灰暗的背景里像数盏小灯笼。

她搀着慕云走过去，柿子树下的泥土冻得梆硬。她踮起脚去够最低处的柿子，指尖刚碰到果实，整棵树就剧烈摇晃起来，几块碎石从她脚踩的地方坠落向深渊，砸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心！“慕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他的左手还使不上力，只能用右臂环住她的腰，把她往后带了一步。这个动作牵动了腰部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她转过头，鼻尖几乎擦到他的下巴。慕云能看见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胡子拉碴，眼下挂着两团青黑。

“我没事。“她轻声说，呼吸喷在他喉结上，温热潮湿。慕云松开手，后退了半步。冷空气重新填满两人之间的空隙。

“还是得合作！”慕云说着，休息了片刻，找了一根树枝，勾下带着三颗柿子的那条枝干，用右臂压住，她小心翼翼地拧下果实。柿子冻得像石头，表面结着一层薄霜。第三个柿子摘下来时，树枝猛地弹起，甩了他们一脸冰渣。

三个柿子放进背包，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慕云抬头看了看天色，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似乎随时会下雪。

“剩下的不太好采摘，我们得弄点更实用的工具。”慕云看着手上的半截树枝，想勾到其他挂有柿子的枝干，不太够。“嗯，反正它们在这里，也不会跑掉，我们再向前走走看看。”她说着，拿了一颗柿子，递给了慕云，自己也拿了一颗。

树上还挂着不少柿子，从昨天地震发生到现在，慕云也只是吃了一根火腿肠，半个馒头，腹中确实没多少东西，也不推辞，接过了柿子，一口咬了下去。

柿子冻得太硬，咬下去只能啃下一层冰碴，牙齿被冰得发酸。果肉在嘴里慢慢融化，甜味里带着一丝苦涩，可能是树皮的味道。

向她看去，她一口咬下的果肉，比他还少。慕云伸手拿过她手中咬了一口的柿子，揣进了怀里。迎上她疑惑的眼神，慕云解释：“冻得太硬了，等下暖消点了，再给你吃。”

她望着他，眼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慕云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打量四周。温度似乎又变低了些，抬头看了看天色，云层压得更低了。

她点点头，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两人沿着岩壁继续缓慢前行。地面全是碎石和断木，每一步都得小心，脚踝随时可能被尖锐的石棱划破。慕云的腰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没吭声，只是把重心放在右腿上，尽量不让左腰受力。

风从峡谷深处卷上来，带着潮湿的冷意。她的羽绒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冷风灌进去，肩膀微微发抖。慕云犹豫了一下，伸手揽住她的肩，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她没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紧贴着他。

路上见的最多的是凌乱的碎石和断裂的树木，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岩壁的走势开始向内凹陷，形成一道狭窄的裂缝。裂缝底部，石缝间渗出浑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落进下方的浅坑里。水坑不大，底部积了一层泥沙，但至少是流动的活水。

“这里有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喜。

慕云上前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异味，但颜色泛黄，显然混着泥土。他拿出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对准石缝，水滴得很慢，瓶口接了半天，才积了浅浅一层。

“不能直接饮用，要过滤一下。”慕云道。想起来自己背包里面还有一包口罩，便从背包里翻出来一只，取出里面的无纺布过滤层，叠成简易滤网，盖在瓶口。水透过过滤层，流速更慢了，但确实过滤了不少杂质，让瓶子中的水看起来清澈了很多。

“太少了，而且还是有些浑浊。”她盯着瓶子中的水，声音有些干涩。“还要等它沉淀。”慕云轻声说，把瓶子放在一旁。

两人沉默地坐在岩石旁，看着水一滴一滴地积累，顺便稍作休息。

“你有没有感觉，越来越冷了？”空气中的温度似乎还在下降，慕云打破了沉默问她。她身上还裹着雨衣，闻言，靠近了过来，张开胳膊，拥住了慕云，雨衣裹在了两个人的外面。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云小声辩解了一句，但是还能动的右手，却很老实环住了她的肩，有暖意从她的身上传来，绝不仅仅是心理作用。

“气温确实在降低！”她看着一滴滴落入瓶中的水，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说完后她的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慕云的身体微微一僵，本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也只是环着她肩的右手，又微微用力了一些。

在这一片与世隔绝，被天地遗弃的空间中，在他无数梦境中出现的她，就这样实实在在的和他贴身相拥，慕云的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情欲，而是一股难言的满足，仿佛抱着她，就拥抱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