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观察者之眼

第一节：观察者之眼

周正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身份鉴定表的边缘，纸张粗糙的质感异常真实。他集中精神，那种奇特的视野再次浮现——表格上方显现出半透明的文字：

【身份鉴定表B-7】

【用途：确定无身份者社会价值】

【关键评判项：技能等级/潜在贡献/服从度】

【审批者偏见系数：+12%对机械相关技能】

“你能看到什么？“艾琳的声音将周正拉回现实。护士小姐警惕地站在门边，不时瞥向走廊。

周正决定冒个险：“我看到你的潜在等级是五级，但正式等级只有七级。为什么？“

艾琳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快步走到床边，机械义手猛地捂住周正的嘴。“你从哪里听来的？“她声音颤抖，“这种话会让我们都被降级！“

周正轻轻拉开她的手，指向她胸前的铭牌：“我不是'听'来的，我是'看'到的。我的眼睛...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艾琳后退半步，单片眼镜后的右眼微微眯起：“不可能。就算是三级监察官也没有这种能力。“

“测试我。“周正平静地说，“随便拿什么东西来。“

艾琳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制钥匙放在床头柜上。

周正凝视钥匙，那种特殊视野立刻展开：

【二级权限储物柜钥匙】

【所属：艾琳·霍布斯(非授权持有)】

【原主：弗兰克·威尔逊，四级机械师】

【违规持有惩罚：降级处分】

“这把钥匙应该是四级机械师弗兰克的，“周正轻声说，“你无权持有它。“

艾琳的脸色变得煞白，她迅速抓起钥匙塞回口袋。“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声音压得极低，“反抗军的秘密武器？上层区的监察者？“

“只是一个看到规则背后真相的人。“周正回答，“而且我认为，规则应该为人服务，而不是相反。“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艾琳。她深吸一口气，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听着，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都是'待鉴定七级'。48小时后——“她看了看墙上的蒸汽钟，“确切说是36小时47分钟后，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有足够价值，就会被送去矿场。“

“告诉我这个世界的规则。“周正说，“越详细越好。“

第二节：齿轮下的裂缝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艾琳向周正详细解释了蒸汽联邦的社会结构。

“九个等级决定一切。“她指着自己胸前的七级徽章，“一级到三级是统治阶层，四到六是专业人才，七到九是劳工。出生时初步分级，八岁、十六岁各有一次重测机会。“

“测试标准是什么？“

“智力、技能、还有...“艾琳犹豫了一下，“对联邦的忠诚度。“

周正注意到她说最后一点时嘴角的抽动。“而你，明明有五级的能力，却被定为七级？“

艾琳的眼神飘向窗外：“我十六岁测试时...质疑了蒸汽能源分配方案。考官认为我'思想不稳定'。“

周正点点头，这正是他预想的——任何制度，无论表面多么完美，都会有这样的裂缝。压制优秀人才以维持稳定，最终会导致系统效率低下。

“监察长的机械臂，“周正突然问，“为什么维护得那么差？“

艾琳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哦，又是你那神奇的眼睛？“她摇摇头，“资源分配问题。即使是三级官员，机械部件的维护优先级也在科研和军事之后。“

周正眼前一亮。这就是他要找的突破口——一个连高层都受其苦的制度缺陷。

“身份鉴定具体怎么进行？“

“三项测试。“艾琳扳着机械手指计数，“技能展示、知识问答，还有忠诚度评估。大多数无身份者因为没有专业技能，直接被定为九级送去矿场。“

周正沉思片刻：“我需要展示什么技能最有希望通过？“

“机械相关的最好。“艾琳说，“但你没有接触过蒸汽科技，怎么可能...“

“教我基础原理。“周正打断她，“最简单的维修就行。“

艾琳犹豫了：“这太冒险了。如果被发现你实际上不懂...“

“我不会被发现的。“周正自信地说，“我的眼睛能看到机械运转的原理。“

这当然是夸大其词。周正尚不确定自己的能力对机械是否同样有效，但他必须争取这个机会。

艾琳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明天我值班结束带你去弗兰克的工坊。他欠我个人情。“她站起身，“但记住，无论你看到什么，关于我潜在等级的事永远不要再提。“

周正点头答应。当艾琳转身离开时，他忍不住又用特殊视野看了一眼：

【艾琳·霍布斯】

【对宿主信任度：58%】

【合作意愿：72%】

【隐瞒信息：3项】

这个发现让周正既警惕又期待。艾琳显然没有完全说实话，但她的合作意愿足够高。在这个陌生世界，这已经是最好的开局了。

第三节：蒸汽下的暗流

夜深了，医疗中心的蒸汽管道发出规律的嗡鸣。周正躺在床上，反复测试着自己的“观察者之眼“。

他发现这种能力有几个特点：

对物品能显示其权限信息和基本用途；

对人能显示等级信息和部分隐藏属性；

使用时间越长，看到的信息越详细，但也会导致剧烈头痛；

对复杂机械装置的效果尚不明确。

窗外，巨大的月亮悬挂在齿轮形状的钟楼上方。周正想起地球上的生活——如此遥远，却又如此清晰。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曾经挂着的手机现在变成了一块铜制身份牌。

“观察不同文明的规则演变，最终找到超脱之道...“黑暗中的声音这样说过。周正不禁思考：这个蒸汽世界的“超脱“会是什么样子？打破等级制度？开发新能源？还是某种更深层的变革？

走廊传来脚步声，周正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觉。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我知道你醒着。“是艾琳的声音，“穿上这个。“

周正睁开眼，看到艾琳扔来一套深蓝色工装。“现在？我以为明天才...“

“计划有变。“艾琳神色紧张，“监察长下令提前进行身份鉴定，明早第一批就有你。“

周正迅速换好衣服，发现工装胸前已经缝制了一个临时七级徽章。“为什么突然提前？“

“反抗军炸毁了西区的蒸汽枢纽。“艾琳递给他一个齿轮形状的面具，“全城戒严，联邦要尽快清理所有无身份者。“

周正戴上面具，跟随艾琳穿过昏暗的走廊。医疗中心此时异常忙碌，穿红色制服的警卫来回奔走，没人注意两个“低级人员“的动向。

“反抗军是什么来头？“周正小声问。

“一群认为等级制度应该废除的疯子。“艾琳带他拐进一条维修通道，“他们制造的混乱只会让管制更严。“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艾琳掏出那把铜钥匙，犹豫了一下：“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不要表现出惊讶。“

门后是一个拥挤的地下工坊，各种机械零件散落在工作台上，墙壁上挂满了工具。一个满脸油污的中年男人正在修理一台冒着蒸汽的小型装置。

“弗兰克，人带来了。“艾琳说。

男人抬起头，机械义眼发出红光扫过周正：“就是他？看上去不像有特别之处。“

“展示给他看。“艾琳推了推周正。

周正集中精神，看向弗兰克的机械义眼：

【MK-III型侦查义眼】

【状态：左眼视觉传感器故障】

【维修需求：更换第7号透镜】

【维修难度：四级(当前操作者等级不足)】

“你的左眼第七号透镜需要更换。“周正直接说道。

弗兰克猛地站起来，机械手臂咔哒作响：“艾琳，你告诉他了？“

“我什么都没说。“艾琳回答，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弗兰克走近周正，义眼的红光变得更强烈：“那你说说，我桌上这台蒸汽压缩机有什么问题？“

周正转向工作台，全力发动观察者之眼。剧烈的头痛立刻袭来，但他咬牙坚持。压缩机上方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大部分模糊不清，但有几行清晰可见：

【低压蒸汽压缩机B型】

【主要故障：进气阀弹簧疲劳】

【次要故障：3号气缸密封圈磨损】

“进气阀弹簧有问题，还有...三号气缸的密封圈。“周正揉着太阳穴说道。

工坊内一片寂静。弗兰克和艾琳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不可思议。“弗兰克最终说道，“没有拆解就能知道这些...“他突然抓住周正的肩膀，“你能看到机械内部的状况？“

“某种程度上，是的。“周正谨慎地回答，“但我需要理解基本原理才能更好地'看'。“

弗兰克兴奋地转向工作台：“艾琳，你捡到宝了！这种能力在机械维修领域价值连城！“他快速翻找出一本手册塞给周正，“背熟这些基础原理，明天鉴定时足够让你定到五级！“

周正接过手册，封面上写着《蒸汽机械原理：入门篇》。他翻开第一页，发现里面满是复杂的图纸和术语。

“一晚上怎么可能...“他刚开口，就被艾琳打断。

“你能做到。“她直视周正的眼睛，“因为你能'看到'答案，不是吗？“

周正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观察者之眼能帮助他理解这些原理，或许真有机会速成。但更大的问题是...

“忠诚度评估呢？“他问，“如果我被问及对等级制度的看法...“

弗兰克的笑容消失了：“那部分我们帮不了你。联邦的忠诚测试使用蒸汽驱动的测谎仪，没人能骗过它。“

艾琳咬了咬嘴唇：“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让考官相信，你的能力对维护现有制度有巨大价值。“她慢慢说道，“让他们忽略你的思想倾向。“

周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确实是个思路——强调自己的工具性价值，而非思想立场。毕竟，任何制度都会珍视能提高其效率的工具。

“还有一件事。“弗兰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金属盒，“如果情况危急，打开这个。但只有在万不得已时使用。“

周正接过盒子，观察者之眼立刻显示：

【神经干扰烟雾弹】

【效果：使周围蒸汽机械瘫痪3-5分钟】

【来源：反抗军秘密工坊】

【持有惩罚：立即处决】

他猛地抬头，发现弗兰克和艾琳都紧张地盯着他。

“我明白了。“周正平静地将盒子塞进口袋，“谢谢你们的...信任。“

工坊里的蒸汽钟突然鸣响，艾琳脸色一变：“宵禁开始了！我们得赶快回去。“

回程比来时更加紧张。街道上巡逻的机械警卫增多，他们不得不几次躲进暗巷。周正的脑海中却一直在思考明天的策略——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通过鉴定，又不完全出卖自己的理念。

“到了。“艾琳带他回到医疗中心后门，“早上六点我来接你去鉴定中心。记住——“

“表现得像个顺从的工具。“周正接话道，“我知道。“

艾琳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周正，你真的相信...规则应该为人服务吗？“

“就像蒸汽应该为机械提供动力，而不是反过来。“周正回答，“否则整个系统终会因压力过大而爆炸。“

艾琳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什么也没说，悄然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正回到病床，翻开弗兰克给的手册。虽然头痛欲裂，但他必须抓紧每一分钟准备。明天不仅关系到他能否在这个世界生存，更是他“观察者“身份的第一个真正考验——在一个规则至上的社会中，如何证明改变规则的价值。

窗外，蒸汽联邦的齿轮仍在转动。但周正知道，再精密的机器也会有磨损的零件。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最关键的压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