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 琵琶断情
天已经很晚了,可少卿还躺在床上不能成眠。他仿佛有心电感应,在飞雪和楚王交心的夜晚,他睡不着了。突然,有敲门声。他还没起身,门“吱呀”一声开了。琼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少卿起身,还没开口,琼芳就把汤放在了桌子上。
“看你房里的灯还亮着,就知道你没睡。”琼芳妩媚地笑着,用柔柔的眼光看着他。“我见你这两天瘦了不少呢,所以啊,就跟厨娘学了做汤。你瞧,这是我刚做好的汤,趁你还没睡就赶着给你送来了。”她把汤端到少卿面前,让他品尝。
“你做的汤?”少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的将军府小姐大晚上的不睡觉,竟然到厨房里给一个下人做汤!
“怎么?你怕有毒吗?”琼芳撅着嘴巴。
少卿刚想辩解,只见琼芳头一仰,猛喝了几口。“就是有毒,那先毒死我,这你放心了吧?”
少卿面露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惊讶,从来不进厨房的你,今天是怎么啦?”
“是不是习惯了我的飞扬跋扈和蛮不讲理,我突然之间的改变让你有点措手不及啊?我对你的好,对你的体贴,有没有换得你一丁点儿的感动呢?”
少卿脸红红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接过碗,几口就喝光了。
琼芳借机吻上了他的嘴唇。这才是真正让少卿措手不及的,“咣当“一声,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两半。对琼芳来说,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矜持”这两个字。豪爽、果敢、坚毅、敢爱敢恨,这就是周琼芳。
少卿起初还是配合的,可她的疯狂和火热压得他越来越受不了。她身体紧贴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剧烈。他能感觉到她丰满圆润的身体和不断涌动的气息。猛地,他推开了她。
少卿把脸转向一边,手足无措,一脸苦恼。“琼芳……对不起,太晚了,你快回去吧。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传出去对你声誉有损。女儿家的名节多么重要,可不要草率了!”
“怕什么嘛!”琼芳贴过来,依偎在他的肩头,柔声细语地说:“看见了就看见了呗,大不了,我嫁你就是了……”
少卿慌乱地推开她,闪到了一旁。“不好,不可以!老爷绝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同意?只要你点头了,爹绝不会反对的!”
“就算老爷答应,我也不会娶你!你是主,我是仆,我们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我荣少卿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配不上你……”
“别再说这种话,别再用这种理由搪塞我!说穿了,根本就不是身份的差别,而是你心里早已种下了颜飞雪的根!”
少卿无言以对,傻傻地跌坐在床边。琼芳知道自己又在犯傻,明知道这种刺激的语言坚决不能讲,可是一个不留神,话还是冲口而出了。琼芳挨着他坐下去,一眼瞥见了床头的那把琵琶。看它不染纤尘的模样,想必少卿每晚都会擦拭几遍吧。情根深种,忘却太难。
“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成心的,你别生我气了!”琼芳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不是生你的气……”少卿轻声说。
“少卿,你小的时候特别疼我,你还记不记得?我八岁那年因为淘气,摔碎了爹爹最心爱的一把玉扇子。爹要打我,是你用身子护着我,替我挨了一巴掌。晚上,我气得躲进你的被窝不出来,不管爹爹怎么哄我,我硬是赖在你的床上不走。那一整晚,是你搂着我安然入睡。你还记得吗?”
少卿点点头,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如昨,怎会不记得。
“还有一次……”琼芳依偎在他的肩头。“我们在大门口捏泥人,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们急着往屋里搬泥人。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但把泥人摔了个稀巴烂,还溅了一脸的泥巴。你没有办法了,背起我就往屋里跑。上台阶的时候,你栽了个跟头,把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手臂上到现在还有一个疤呢。”琼芳卷起袖子让他看。
少卿摸了摸她手臂上的那道疤,心里酸酸的。小时候,他简直把她当亲妹妹疼着。不像现在长大了,心思也多了,顾虑和烦恼也增加了。他轻声一叹,让前尘往事今宵云散吧。就着烛光,他抚摸着她的脸颊。“童年时光多好啊,总那么无忧无虑的……岁月如歌,倏忽而过,现在我们都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了……”
“但我还是当年那个爱慕你、喜欢你、依恋你的小姑娘,变得是你……”琼芳潸然泪下。
少卿的心微微痛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都会变的,其实你也变了,只是你自己不察觉。从前的你,乐观、大方、愿意为别人想;而现在的你,盛气凌人、充满了占有欲,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是吗?是吗?”琼芳痛苦地拥进他的怀里。“我愿意改,我愿意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好不好?”
少卿目光悠然而无奈。“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为什么偏偏喜欢我呢?”
“天下是有很多好男儿,可我只喜欢和你在一起,你是我唯一深爱的人,我不会放弃的。”琼芳再度搂紧了他。
“可我心里已经有了她……”少卿喟然一叹。
琼芳猛烈地摇着头。“我不管,我不管!你们永远不会在一起的,你和她不会有结果的…….我愿意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会还原真相,让你看清楚想明白,谁才是你该爱的人!”
“即便不会有结果,我也是心死之人,怕是不会再相信爱情了。飞雪对我而言,就像是那个在水一方的伊人,永远地在水一方,我看得到,感觉得到,却触碰不到。”
“既然触碰不到,你为什么不溯洄而上,另选他人呢?我就在你面前,你看得见,也摸得着……”琼芳握着他的手,从脸颊一直往下滑到了胸口。少卿碰到了那凸起的胸脯,闪电般缩回了手。“你……你别这样……”少卿难堪极了,一个劲地往一边躲,手无意间碰到了枕边的琵琶。
琼芳眼疾手快,抢先将琵琶握在手里。“你每晚上都搂着它睡觉吧?虽然看不见她的人,把她用过的东西抱在怀里睹物思人也是好的,是不是?她离开一天,你就抱它一天;你一辈子见不到她,就搂它一辈子是不是?”
“快还给我!”少卿神色一凛,站起身来。
“我偏不!”琼芳抱在怀里,也站了起来,丝毫不服输。“它是你唯一的念想,我如果不毁了它,你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她的!”说着,她将琵琶举过头顶,想摔毁它。
“不要!不要!”少卿哀求道。
琼芳眼里盛满了愤恨的泪光。她势必不会留下它。她奋力往地下一摔,只听“桄榔”一声,琵琶断成了两截。一如曾经他在废墟上发现它的样子,也是身首异处。
少卿傻眼了。他呆呆地走过去,瘫软在两截琵琶跟前。他小心翼翼地拾起来,用袖子擦着琵琶身上的灰尘。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琵琶上。仿佛摔坏的不是琵琶,而是他一颗心,一颗日夜不曾安枕的跳动的心。琼芳看着少卿黯然神伤的模样,心里也难过得不成样子。如若不是深爱,怎会嫉妒成狂?
远山在晨光熹微中初露笑脸。一夜秋霜的滋润,海棠花分外红艳了,吐露着鹅黄的花蕊迎接秋晨的第一缕朝阳。小湖上平静如镜,水面上疏疏懒懒地飘着些许海棠花瓣。躲在水下的鱼儿趁着好心情,着急地钻出水面晒太阳呢。
一缕阳光泻进船舱来,照在他们脸上。昨夜楚王醉了,醉倒在飞雪的怀里。飞雪被晨光唤醒,看着怀里酣睡的楚王,她的脸上铺满笑意。“大懒虫,太阳都晒到屁股了……”飞雪拧了拧楚王的鼻尖。
楚王揉揉惺忪的睡眼,侧起身子,笑容诡异。“你刚才说什么?”
飞雪意识到自己说了屁股一语,好像与他有过肌肤之亲了一般。她羞怯地咬了咬嘴唇,脸红透了,尴尬得要命。
“一会公主找不到我们,被她发现了该说不清楚了!”飞雪只好顾左右而言它。
“解释不清就干脆不解释了,我不怕被别人误会,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楚王试探她的口气。
飞雪没有拒绝,羞得不成样子。楚王翻身,趴在她眼前,楚楚含情,在她眉梢眼底来回逡巡。她活脱一株熟透的山茶。他捋了捋她鬓边的一缕青丝,她害羞的样子令人爱不释手。
“等我跟毓冉交代一声,我就接你进府……你四海飘零许久,我要给你一个家。我要让你知道,我对你绝不是一刻的认真,我要我们天长地久……”楚王说着,眼角贮蓄着泪花。
楚王几句话就把飞雪俘获了,她愿意成为他一生的俘虏。飞雪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泪不能自抑。“是真的吗?”
“春风有信,月有盈亏,岁岁如此,永不相负。”楚王坚定不移地回答。
四目相对,炽热而缠绵。
楚王探起身子,吻了吻她的眼睛。她的眉睫在他温暖的唇吻下涌出两道泪痕。
少卿将断成两截的琵琶打了个包裹,一路失魂落魄地到了公主府。他的到来,着实让静川欣喜。本就温文雅致的少卿,在静川初遇他的那一刻,就被静川烙在了心间。可是,他是好朋友喜欢的人,静川只好把所有的爱慕和相思藏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会来?”静川热切地迎上去,眼底流淌着明媚的光彩。
少卿眼神木讷,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讪讪得站在那里。静川立即明白了他的来意,能让他如此伤怀的人怕是只有飞雪一个人吧。她有些失落,有些悲伤,也有些嫉妒。“你来得有点早,飞雪好像还没起床呢。”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她。”一提到飞雪,少卿眼睛就雪亮了起来,不复刚才的低迷。他手里紧攥着那个包裹,他是想亲手把这个包裹送给飞雪,也把对她的思念送上。
静川带他进门,一路穿过花阶柳桥。静川好想多些时间与他在一起,哪怕仅仅是带路。她故意寻了远道,绕路到了小湖。突然,静川发现小船上的彩灯亮着,难道昨晚六哥是宿在船上?她心里有疑问,当着少卿的面,她也不能明讲,只好默声走着。楚王牵着飞雪从船舱里出来,迎面就看见了静川。
楚王小心地搀着飞雪走下船,一脸幸福的笑着。
当楚王和飞雪手牵着手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少卿傻了眼。看着他们十指交缠的亲密,少卿心“唰”地凉了个透。他默默立在那里,两眼直视着飞雪,泪水在眼里打转。飞雪万万没想到少卿会来,还来得这么不凑巧,偏偏在他们最甜蜜依恋的时刻赶来。楚王知道他们的旧情,不晓得他的来意是不是要求得飞雪的回心转意,他害怕是这样,紧紧地握住飞雪的手不敢松开。
静川见他们僵住了,小心地启齿:“六哥,我陪你到暖阁吃点东西吧。”
楚王纹丝不动,略带敌意地瞪着少卿。少卿回视着他,本就对楚王存有芥蒂,现在更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起来。楚王松开飞雪,好像是故意在少卿面前表演,临走了还特意贴近了飞雪的脸说:“我等你一起吃早饭。”
飞雪脸通红,轻轻地点着头。静川扯着楚王的衣袖离开了。
“六哥,先洗把脸吧。”静川递上一块热乎的毛巾。
楚王摆摆手,闷头坐进椅子里。“你猜他们会说什么?那个叫荣少卿的是不是想把飞雪带走?我看他的样子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飞雪会不会动摇呢?”
静川看他语无伦次千头万绪的样子,知道这次楚王是动了真情了。“六哥,我只问你一句,昨晚……你和飞雪……是不是在小船里过的夜?你们……是不是……”
“没有。”楚王很坦白。“我怎么会那么做呢!没有一个明朗的身份给她,我是不会那么做的!但是在不久的将来,我会把她带进府,我会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静川了解了,她替他俩感到高兴。“看到你坚定若此,那我就放心了。六哥,你终于能够走出阴霾,重见天日了。放心吧,飞雪对你必定是全心付出,她不会让你失望的。至于少卿呢,他可能只是想来见见飞雪,别无他意。”
听了静川的一席话,楚王才稍稍放心。
是的,他只是来见见飞雪。
沉默良久,少卿终于开口了。“看你气色甚佳,想必日子一定如鱼得水,对吗?攀上了楚王这一高枝,自然比我这个周府下人强了百倍,恭喜你!倘若有一天你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但愿你还记得曾经有我这么个人爱过你……”他说着,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飞雪倒吸一口冷气,心寒了半截。“我们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想不到,再见之日竟是你我决裂之时。荣少卿,想不到你也用这种眼光来看我!你以为你是周家一个看守祠堂的下人,我就瞧不上你;他是个王爷,我就巴结奉承,投怀送抱?呵呵,你太小看我了!荣少卿,你给我听好了,我绝非喜新厌旧之人,也不是贪慕虚荣之辈,你的谬赞我担当不起!”
少卿心痛得不行,他仰首向天,紧闭着双眼,感觉有无穷无尽的痛,这种撕心裂肺的痛逼使他流出了男儿的热泪。这是怎么了?分别近两个月,本该是倾诉衷肠的,为什么见了面反而要互相伤害呢?他走上来,抱歉地开了口:“对不起,我承认我今天的态度很差,心情也糟得很。本来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讲,可……”他已是泣不成声,痛苦地抱住头,蜷缩着,蜷缩着,最后蹲了下去。“可我一见到你和那个楚王在一起,我就……我就什么都不会说了……我拿什么和他竞争,我连站在一起都显得比他矮一截,我什么都没有……”
她侧首看着他,一股心疼之感油然而生,一层薄薄的雾影笼上她的眼眸。少卿毕竟是走进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那种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感情至今犹存。他和楚王带给她的感觉是不同的。一个熟悉的仿佛就是亲人,另一个亲近的就像爱人。她也弯下身子,握住了他抱着头的手。那暖暖的体温让少卿冰冻的心瞬间苏醒融化,透过泪影,他看到了飞雪那诚挚无欺的眼神。他明白了,飞雪将永远不再属于他……永远……或许,飞雪根本就不曾属于他……
飞雪深深地注视着他:瘦瘦的面庞,尖尖的下巴,满脸的胡渣,憔悴得好像大病未愈。想来分别数日,他的日子极其难过吧。除了寄人篱下的自卑,还有对琼芳的无限愧疚,更有对她难舍的相思之苦。“少卿,你瘦了……”许久,她轻声说着。
“告诉我,你爱他吗?你明知道他是有妻子的人,是天下男人里最难专情的皇室血统。这样的男人,你敢把终身托付给他吗?”
“我不知道托付终身是不是一种冒险,但我想,人生一世,总该放纵自己那么一回,能够抛开所有,轰轰烈烈地爱一次。哪怕最后换来满身的伤痕,也不枉人世走一遭,是不是?”
“他是你最终的选择吗?”少卿想为自己争得最后的机会。
飞雪坚定地点点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被爱,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全心爱人。”她释然地站起身来,眼睛里流淌着明亮的清波。“至于结果怎样,我都认了……”
听了飞雪的真情剖白,少卿彻底死心了。虽说心里大石落地,可总有那么一丝奢望自己还有奇迹。他直起身子,静静地望着她。她就像跌落凡尘的一粒珍珠,虽被俗世的尘沙掩盖,但总有一天会大放璀璨。自己只是这世上最不起眼的小沙小石,能配得上这珍宝光华的只能是楚王这块天家美玉吧。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少卿心存侥幸。“如果有一天,你在楚王那里受了伤,别忘了,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飞雪泪泉涌动,如果可以,她真想喊他一声“哥哥”。“少卿,真心祝福你,你和大小姐好好的,会幸福长久的。”
“幸福?”少卿嘴角掠过一缕自嘲的笑。
他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她。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吧。”
飞雪将包裹打开,是她的琵琶。可为什么是断开的呢?飞雪惊讶地看向他。
“起初我在废墟上捡到它,找能工巧匠将断裂的部分重新粘好;现在它又断了,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从相遇到相知,又重归断裂。它是你的,我把它还给你。”少卿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幻。
飞雪伸手摸着这断痕,仿佛断裂的不是琵琶,而是心。
少卿心灰意冷,转身离去。飞雪痛裂心扉,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泪水打湿了面容。
晚上,月光清冷。飞雪独自站在廊下吹着箫。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活像她此刻的心情。她神情悄怆,目光轻柔,淡然悠远地像遗世独立的仙子。楚王轻轻地走到她身后,一直站到箫声停歇。
楚王从后环紧她的细腰,将脸贴近她的耳畔。她只觉痒痒的,很舒服。
“这么美的月光,这么动听的箫声,实在不该有这么凄凉的心境……”楚王到底是通晓音律之人,连她的心情都解读得入木三分。
“王爷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飞雪转眼瞧他。
“有什么可问的!”楚王言语间满是喜爱。“你的心都是我的了,我还有什么怀疑和担心呢?你和荣少卿的过去,静川早就跟我说过,我也早就知道了。再说,他也没什么资本和我竞争。”
飞雪会心一笑,转身看着他。“虽然我做出了选择,可少卿离去的那一刻,我心里还是很难过的。他和大小姐恐怕是不可能了,我很了解他。至于大小姐,她更是不会放弃的。他们之间总有一天会彻底决裂……到时候,少卿会一无所有的……”
“你在担心他?”楚王心思敏感。
飞雪听他言语中隐隐有一丝生硬,可她还是坦诚地点点头。“毕竟相处过半年,而且他在我最失落最无助的时候帮过我,我打心底感激他。”
楚王待她话音刚落,便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唇。飞雪好像一株含羞草,红着脸急忙闪躲。
“廊下人多,给人瞧见了多不好。”
楚王扫了一眼:“瞧你紧张的,这哪有人呀……”
“王爷不是答应我,住上两三天就回家看看吗?王爷君子承诺,不会赖账吧?”
“你是在赶我走吗?”楚王深深地凝视着她。“你舍得吗?”
飞雪两眸含情,莹莹闪动着泪光。不舍又怎样,谁叫她偏偏爱上了已有妻室的皇室贵胄呢?
看她极不情愿的模样,楚王妥协了。“好吧,明天我就回家,先跟毓冉商量一下接你进府的事情。”
“现在就谈吗?”飞雪不由得紧张起来。那个素未谋面的楚王妃,光听别人谈起就已经让她胆怯了,更别说要去面对。
“你不想和我天长地久吗?时间拖得越久,我害怕困难越多,迟则生变。今天光那个荣少卿就已经威胁到我了,我怕时日越多,麻烦也越多……”
可他们万没料到,在楚王还未来得及动身回家商妥,飞雪却和楚王妃见了惊天动地的一面。说起这一面,全是丽芸一手促成。
当晚,丽芸听紫竹说楚王妃一天没吃东西了,就特地下厨熬了点燕窝粥。趁着天还不晚,就给毓冉端来了。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谈起了楚王。毓冉真情难掩,几度落泪。
“丽芸,你想他吗?”
丽芸也是多日未见心上人,坦言思念。可她的身份是够不着公主府的,所以她极力劝毓冉服软。“王妃,千万别钻牛角尖,万事想开点。王爷心肠柔软,只要您肯低低头,他会回心转意的。明天您就去公主府接王爷回家吧。”
在丽芸的劝慰下,毓冉笃定了心思要洗心革面。
说来也巧,早上楚王起得晚了些。打开窗户时,已日上三竿了。窗外,几株开在秋末的山茶花绽开蓓蕾,莹白似雪、红艳欲滴,叶色亮绿得耀眼。馥郁的花香溢满了整间屋子。
飞雪来楚王的卧房,楚王提议让飞雪替他更衣。古朴的铜镜前,楚王正享受着飞雪的更衣伺候。楚王便趁着机会对着飞雪看了个够。他不得不深深感叹,世间尤物尽归他有。
“王爷看什么?”飞雪低垂着头,含羞地笑着问。
楚王将她的玉手紧紧一握:“当然是好看啦……能够得到你,真是我朱见洵前世修来的福分。你纯洁干净得像天山上的雪,而我……自认没有你那么完美无瑕,我的生命里都已经有过别的女人了……”
“好好的,干嘛说这个!”飞雪打断他。她浅浅一笑,拉着楚王坐在铜镜前。“罚你帮我画眉!”
楚王笑了,眼睛明亮如星。“好吧,不过,我可是新手,画得不好可别怪我啊!”
飞雪笑靥如花,嘴上说着“不笑你”,便捡起一支画笔交给他。
对着镜子,楚王细心地替她画眉。任凭再好的眉笔也画不出她的天香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