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坦诚

东方流莹斜倚在床头，心中恰似翻江倒海一般。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赵晨生，竟真的将那解毒丹炼制成功了。这一变故，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原本精心谋划、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金蝉脱壳之计，眼瞅着就要功亏一篑，化作泡影了。她暗自喟叹，心中喃喃自语：“莫非真是老天故意要捉弄我不成？这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呐！”

想起爷爷平日里对自己那是千般宠爱、万般呵护，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谁能想到，一碰上家族联姻这档子事儿，爷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固执得如同那冥顽不灵的老石头，非要把自己许配给大道宗宗主之子慕容白。东方流莹早有耳闻，那慕容白表面上风流倜傥，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实则骨子里风流成性，家中的美妾已有七八位之多。自己要是真嫁了过去，往后的日子，怕不是要被困在那金丝笼中，永无出头之日，再无半分自由可言。越想这些，她的心里就越是悲凉，只觉得未来的日子一片灰暗，看不到一丝光亮。也正因如此，她才狠下心来，冒险从族中偷偷溜了出来，本想着先躲上些时日，等这阵风头过去，再从长计议，看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她万万没料到，东方家的追踪之术竟是如此神妙，令人防不胜防。这些日子，她东躲西藏，四处奔波，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精神高度紧张，如今早已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了。

那日，她在山道之上，远远瞧见一个少年独自骑着瘦驴缓缓前行。那少年腰间悬着一柄半旧的钢刀，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青涩稚嫩，一看就知道是个尚未在江湖中崭露头角、未入流的小角色。东方流莹心中灵机一动，一条计策瞬间涌上心头。她当即让自己的灵宠青竹蛇，故意咬了自己一口。其实，以她的本事，这蛇毒根本就奈何不了她，她完全有能力压制住毒性。紧接着，她拿出一张解毒丹方，这丹方可大有来头，炼制难度极高，以世俗的丹法去炼制，十有八九是要失败的。她心里盘算得明明白白，只要丹药炼制不成功，自己身上的“毒”就解不了，到时候，她就可以顺势演一场“毒发身亡”的好戏。她还提前准备好了五千两银票，打算留给这个少年。她直觉告诉自己，这少年收了钱财却救不了自己，肯定会心生愧疚。等自己“临死”之际，再苦苦哀求他帮忙立个碑，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找个借口把他支开，自己便可趁机施展易容术脱身。如此一来，就算族人事后追查，也绝对找不到任何破绽，她就能顺顺利利地躲开这场可恶的家族联姻了。可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少年竟然真的把丹药给炼成了，就这么硬生生地坏了她的全盘计划，让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此刻，东方流莹望着赵晨生手中那装着解毒丹的小瓶，暗暗咬紧牙关，心中一横：“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唯有赌上一把，拼一拼运气了。这赵晨生虽说底细不明，但这两日相处下来，看他行事光明磊落，倒像是个值得托付、可以信赖的人。”念及此处，她猛地伸手，从赵晨生手中抓过一枚丹药，毫不犹豫地吞入口中，而后运转功法，逼出体内淤血。没过一会儿，她原本乌黑青紫的面色，就慢慢由青转白，接着又渐渐泛起了红润之色。

“多谢赵兄真诚相助，你我萍水相逢，能做到如此。令在下万分感动……”东方流莹一边用袖口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一边说着，可她的眼波却透过那青纱的缝隙，悄然打量着赵晨生的神色，“实不相瞒，赵兄，我本是女儿身，此番女扮男装，实在是为了躲避家族逼婚，这其中的苦楚，真是一言难尽呐……”说着，她便将东方家与大道宗联姻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甚至连灵宠咬手、假造毒发这些细节，也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只是把之前用的假名“东方钺”，换成了自己的本名“东方流莹”。说完，她还略带羞涩地笑了笑，说道：“那名字本是我大哥的，我借用了一下，倒让赵兄见笑了，还望赵兄莫要介意。”

赵晨生静静地听着，手中端着的茶盏，被他轻轻搁在了桌上，指节无意识地在杯沿上来回摩挲着。烛火在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时而被拉得老长，时而又缩短许多，恰似他们此刻那起伏不定、忐忑不安的心绪。待东方流莹话音落下，赵晨生忽而站起身来，伸手推开了那雕花窗户。刹那间，夜色之中的景象映入眼帘，但见远山如黛，连绵起伏，雾气氤氲缭绕，如梦如幻，比起这客栈中那摇曳昏黄的烛影，更显得清朗、悠远。

“东方姑娘好手段啊，当真是令赵某大开眼界。”赵晨生转过身来，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先是让青蛇咬手，接着又用毒药迷惑于人，最后再来个病愈吐真，这一连串的戏码，环环相扣。若不是姑娘今日坦诚相告，赵某怕是还被蒙在鼓里，一直被姑娘耍得团团转呢。不过，赵某心中尚有一处不解，还请东方姑娘为我解惑。既然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假戏，姑娘又何必以身试毒，受这一番苦楚呢？”

东方流莹听了这话，脸上顿时一热，泛起一抹红晕，心中也不禁涌起一丝愧疚之感。她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赵兄有所不知，我们修仙世界与你们世俗江湖大不相同，其中的门道和厉害关系，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若是这戏演得不逼真，我家族必定会从那郎中，或是赵兄你的口中，知晓事情的真相。我族中有一门极为厉害的秘法，名叫‘唤梦诀’。一旦施展此术，就能引你入梦，到时候，你便会在梦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秘密都藏不住。如今赵兄已然解了我身上之毒，这原本的金蝉脱壳之计自然是不能再用了。”说着说着，东方流莹索性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露出了真容。但见她眉如远黛，弯弯细细，目似秋水，清澈明亮，虽说之前故意把肌肤晒黑了，可那股古灵精怪、超凡脱俗的气质，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我所做的这一切，并非有意要欺瞒赵兄，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赵兄海量，多多包涵。我这般煞费苦心，也不过是想让这场戏演得更加逼真些罢了。”说罢，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比起之前扮作男子时，整个人显得灵动活泼了许多，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冯牧听她这么一说，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道：“还好这丫头对我并无恶意，否则，我在她面前可就毫无秘密可言，任人拿捏了。”当下，他开口说道：“姑娘既肯如此坦诚相告，赵某自当竭尽全力相助。只是赵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你且说说我如何能帮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