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碧玉燎原,风中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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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奴桑易主

四周忽然变得寂静无比。

解忧倒是忽然想通,方才的一番推选,实则是绮里尔朱故意在拖延时间,令人失去警惕之心,好让这些弓箭手能及时到达。

众人也是心照不宣,依方才的讨论,数赞成左贤王的人数多,所以拥他称王也是理所应当,那如今是,绮里尔朱要弄兵夺权!

薪离王只是淡定看着,不插手,不插嘴。

韩馀夫蒙则是无所谓的摊手,“众位可都亲眼看见,也都亲耳听见了,今日并非是本王要谋篡王位,是有人容不得本王,行图谋不轨之事。”

祁连王道,“绮里尔朱,左贤王已是公认的君王,你现在如此做,你可知就是造反?”

“是造反还是造福万民,后人自会评价。”绮里尔朱冷凉一笑,已经退后好几步,发令道,“放箭!”

令响之后,周围层层的弓箭手,箭头已经快速对准了最前面的男子,精确瞄准。本该在韩馀夫蒙身侧的众位大臣,一见如此架势,满脸惊慌失措,早也是赶紧远离。

弓箭手却只是将弦拉紧,再没了下一步动作。

解忧看了看四周,她就站在韩馀夫蒙旁边,若是射箭,她也躲不了,便是如此,修鱼才着急她。

薪离王也默然站远了些。

这一变故,韩馀夫蒙身侧就只剩她以及一直帮扶他的祁连王和乎邪王。想起他方才说箭不会射她,解忧倒也还是淡定站着,等待接下来的变化。

众人对这些弓箭手怎么还不射箭迟疑之时,绮里尔朱自也是面色难堪,以为是这些弓箭手不敢,便又下令道,“射杀左贤王者,我允他高官侯位,一生荣华富贵,不敢对他放箭的,就等着给自己收尸!”

还是没有动静。

似是这些弓箭手只是摆一个要放箭的姿势而已。

解忧忽然笑了一下。

身边很快有人问她,声音很轻,“你笑什么?”

“我笑你。”解忧对他道,“若不是刚刚你说要我放心,只怕为了活命,我也会像他们一样,离你远远的。”

他说,“我记得在离开不罕山时,你说过一句话,无论此行凶险如何,你都站我这边。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若是你注定要败,为求保命,我一定会弃你。”解忧回他道,现在,只是念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应该是还有转折的机会,她才站他身边而已。他可不要有其他想法。

说完这话,解忧却忽然有些神思,若是他真打不过或是败了,她是准备弃他保命还是随他赴死?

且如今她堂而皇之与他站一条线上,只怕想保命,绮里尔朱那些人又怎还会留着她命。

她说完这句话后,韩馀夫蒙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意蕴。

作为发令者的绮里尔朱,眼见弓箭手不听指令,便心知事情已是不妙,便冷声道,“韩馀夫蒙,你做了什么?”

韩馀夫蒙此时终于不再与解忧闲聊,轻抬眼帘,对前面人道,“你不会真以为,本王如此容易任人宰割?你的人早在半路就被人截了。这些弓箭手,不会听命于你。”

绮里尔朱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听此一言,仍然不改色道,“就算这是你的人,也不过几百,大不了,你可在此把我杀了,不过,王城之中有我兵马三万,韩馀夫蒙,你只带了两万人马前来,你杀了我之后,还能杀出一条血路让你称王么?”

“谁与你说,本王只有两万?”韩馀夫蒙轻笑,“加之乎邪王与祁连王各带的五千,就是三万,如今这三万人只怕已将你的三万取而代之,这座王城,早已不属于你。”

此刻这里一片祥和,外面却是谁也想不到的厮杀,仅仅控制绮里尔朱的兵马是不够的,因为军队有主心骨,是压根不会被甘心降服,一旦事情有变,军队反扑谁也无法预料,他要做的,就是杀尽!再无翻身可能。

“你……”一想到自己的人如此被他怠杀干净,绮里尔朱几乎是两眼狠毒,忽然脱口又说,“城外晋国与高骊的兵还有五万。”

绮里尔朱料定了,他不敢轻易对付晋国与高骊的兵,绝不会在此节骨眼上,与那两国为敌。

解忧又看了下周遭,发现少正辛桓不见了,怕是方才趁乱悄悄离去,给城外两国通信。没有敕令,两国兵马无法进的来城中,就算加起来五万又能怎样。

一旦少正辛桓去放他们入城……

“他们远来是客,又助我奴桑击退车黎,等本王清理乱贼之后,定会招他们入城,重赏他们。”

言外之意,韩馀夫蒙怕是有其他招阻两国兵入城。

此刻绮里尔朱的面色,几乎是白如死灰,原本一直有信心的模样,竟也开始紧张起来,张望四周。

却差不多全是韩馀夫蒙的人,他半路截下她几百的弓箭手,又断了她城中三万人马,也断了城外五万人入城的路,辛桓去了这么久,仍旧没有消息,只怕……

她怎么能输了呢。

不能!不能!

还有……

她只能赌一次!

“我还有话说。”绮里尔朱忽然放高了声,两道毒辣的目光冷冷射向了解忧所在的方位。

众人不明白。

解忧亦是心中不安了起来。

只见绮里尔朱指着解忧,一字一句道,“先汗留了遗书,而这份遗书,此刻就在她身上!”

解忧轻抬眼眸,不错,遗书是在她身上。她至今没拿出来,只是觉得还未到时刻,何况方才情势,有无遗书韩馀夫蒙都是认定的王,她遂没有拿出来。

如今绮里尔朱忽然指出,反倒令解忧有些不安。至于哪里不安,她也说不上来。

明明遗书上,认定的是韩馀夫蒙,绮里尔朱说出来,也只是让韩馀夫蒙名正言顺上位。有什么好处么?

“大嫣支,此事当真?”薪离王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他眉宇之间也是有些疑惑。

众人的目光已悉数落在她身上。

解忧不知该如何回答,更不知该不该把遗书拿出来,总觉绮里尔朱这般咄咄逼人定不是好事。而当她不知所措时,赫尔王眼见局势不妙,又听自家夫人说出这一句,跃上前去,伸手便想去抓解忧。

韩馀夫蒙一见,遂去阻止。

而在这两人争斗间,绮里尔朱的剑,悄无声息般,早已横在她脖子上,将她带离了些距离。

少正修鱼一着急,喊道,“姐姐,解忧!”

韩馀夫蒙停了手,中间有赫尔王在中间拦着,再如何纠缠,他也无法过去,生怕绮里尔朱急起来,刀剑锋利,会伤了她。

绮里尔朱剑不离她,道,“大嫣支,劳烦你把那遗书拿出来示众吧。”

任由剑锋架着,解忧面色凝结,不动。

眼见如此,绮里尔朱嘲讽,“怎么,还要我动手搜?”

越如此逼人,解忧却越是不为所动,也不说话。

哪知,绮里尔朱绝非心慈手软的人,她的不为所动激起了她怒意,绮里尔朱没了耐心,便是凌厉一剑挑过去,解忧来不及躲,腰间的丝带却被生生割断。

这一割,不止怀里的荷包匕首通通掉落,连带衣衫也是呲拉一声,大大的散开,风落吹杨,里头的贴身单衣几乎可见。

等解忧反应过来,明白发生什么,双手急于掩盖于身前,才知绮里尔朱方才那一剑的目的不是要杀她,而是……

周围的议论指点,嗡嗡窜入她脑海。

还有他们的眼神……

她想穿好衣衫,却因没有腰带的束缚收拢,根本做不到,风一吹,还是散乱了形,凌乱不堪。只道是加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份臻臻灼热。

她面色惨白,根本不敢看任何人。

“解忧!”

一套外衫披了上来。将她身前掩盖遮实,轻握着她肩。

她只是一味低着头,一言不发。

少正修鱼察觉出她轻抖颤栗的身子,她咬着唇,花白的容颜上,那双眼中闪亮的晶莹他更是看得分明,他反倒是自己有些急,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将她护得更紧,“解忧,你……你别哭。”

哭?

她怎么会哭呢。

一年前来和亲的时候,她就告诉过自己,不能轻易掉眼泪,这里不会有人替她做主,一个和亲公主,当再起战事时,就什么都不是了,她是大嫣支又如何,又何况现在争对她的,是有权有势的奴桑居次。

她不哭,不能哭!

怎么能哭给这些人看。

“解忧……”

地上的匕首,早已被人捡起。

赫尔王拔出匕首,却是没发现异常,直至被绮里尔朱夺过,将匕首刀柄轻轻旋转,刀柄四分之三处就被分离,藏于刀柄内的遗书,取了出来。

这匕首,是真的匕首,却也是一个别有新意的小玩意。刀柄之中竟还能藏下小东西。

为了方便藏,遗书是叠卷起来的。

“这,就是那份遗书。”绮里尔朱将遗书举起示众,并未拆开来看,而是问解忧,“大嫣支,你既有遗书,为何不拿出来示众,反而私藏,莫非是这遗书内容,与你方才说的先汗遗愿不同,所以,你不敢拿出来?”

经历方才一事,解忧已没有任何心思去管什么,也不想争辩,看见脚下的荷包,她绕过修鱼,上前捡起,拍了拍尘土。

连正眼都未瞧过绮里尔朱,无论绮里尔朱说什么,她也只是容色冰冷,低敛着面容,一句不言。

“这当真是遗书?”祁连王有些不肯定。

绮里尔朱一挑眼色,“是与不是,一看便知,在场人中,五王子一向最爱与先汗学习笔法,先汗字迹,五王子定然清楚,不如,就请五王子来验证此份遗书的真假。”

说着,她已走至五王子面前。

五王子瞥过众人一眼后,心中有些忐忑,只得接过遗书,缓缓摊开,从右至左,阅读下去,看到最重要的地段,他似乎怔愣了半刻,看了解忧一眼。

嗫嚅了一下唇边,五王子才将那段念出来,“……右谷王少正修鱼深得吾意,必能克承大统,继吾之位……”

此言一出,底下人一片哗然议论。

“什么?”

“先汗立的竟是小王子。”

“可这大嫣支,方才说先汗遗愿是要立左贤王……”

“怎么回事?”

“之前早听闻大嫣支与左贤王关系不明,难不成大嫣支与左贤王暗地狼狈为奸,私藏遗书,想要篡位?”

“大嫣支竟说谎。”

……

声音一片片压过来,连带解忧也满是惊讶之意,这遗书,明明立的就是韩馀夫蒙!怎能如此不分黑白!

少正修鱼却是比她还震惊,一脸的不敢相信,呆住了。

为证真假,遗书开始在人间传递,薪离王从五王子手中夺过,是第二个看的,只见他眉眼皱的不能再皱,诸王看过之后,六王子好奇看了眼,再瞥过前面那位高权重的男人,却是将遗书送至修鱼面前。

少正修鱼瞥过去,震惊之色未退,竟有些不敢去拿,面色间犹豫许久,还是伸了手。

他要看看真假。

哪知,他单手落空,遗书早已被身边的解忧快速夺去。

她的眼色之中,从开始的怀疑,猜测,惊诧,到最后的肯定,整个人忽然有些颓落,双指绞着遗书,死死盯着遗书上的字,有些连连站不稳。

不,不是的。

怎会这样!

少正修鱼上前轻抚了她一下,看着她神色不对,良久,才从她手中缓缓取走那份遗书,当即去看。

遗书内容不多,确实是父汗的笔迹无疑,还有玉印章,还有,那明确的右谷王少正修鱼七个字……

少正修鱼只觉又受到打击,连他自己都已分辨不清,到底是她骗他,还是这份遗书骗人。

那晚她说是他父汗的遗愿,那么信誓旦旦,他信她的。

……是骗他么?

不会,她不会骗人的,不会!

他握着遗书,久久才从这一波冲击中缓神,他对她说,依旧是往日他嗓音清灵的模样,“解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告诉我,这遗书,是不是真的?”

解忧看了一眼他,又低下了眸子,只是不言半句。

她要怎么说呢?说这遗书是假的么?

她若说遗书是假的,在场人中,那些反对韩馀夫蒙的人,哪个肯信她,他们咬死也会把这遗书当真,甚至以为她袒护韩馀夫蒙说假话。她若说是真的,却是自己在说假话了。

可是,除了左贤王韩馀夫蒙这七个字,突然变成了右谷王少正修鱼,其他的,与之前遗书无异,连字迹和章印都不差,似乎仅仅只是变了那七个字。

她也不知为何,明明遗书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她从不罕山取的,她第一个看的,也是确认过后藏于刀柄中,世上应当无第二人知晓。绮里尔朱上次都未搜出来,今日却能看出匕首的破绽么?

她不信,匕首一路贴身带着,从不离她视线分毫,即便与冥栈容处一夜,她也未真的睡过去,方才绮里尔朱取出,众人也是亲眼所见,不可能在那时调包。

那七个字,为什么就变了。

到底哪里有问题,她不知道,不知道。

无论说什么,都是不适宜的,不是么?

她又能辩解什么。

终于,她才敢抬眼,去看前面与她隔了距离的那个人,那人神色禀然,早没了笑容,在她看过来时,忽然交错视线,只见他淡淡的又背过了身,也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

得意之人莫过于绮里尔朱,她没料到那信中内容所写不假,竟然是真的。更没料到,冥解忧为了韩馀夫蒙,居然敢私藏遗书,还撒谎说先汗遗愿是立左贤王为王。冥解忧,之前未免小瞧了这个女子!

然而遗书虽然示众,给了韩馀夫蒙狠狠一击,绮里尔朱也不敢太过得意,毕竟此处都是他的人,若是他想……

这念头一出,绮里尔朱心中暗叫不妙了。

此时,葛坤王也就笑着发话了,“既然遗书是真,只怕方才的推选就不能作数,那我等就应当拥小王子为王。”

乎邪王道,“你们就如此确定遗书是真么,说不定是这女人弄虚作假,先故意假传先汗遗愿,捧高左贤王,如今情势一定,又故意弄出遗书,只怕是想给左贤王下圈套。”

解忧看着这乎邪王,只怕大家心中都是如此想的了,她捧高左贤王,好让他以为能登大位,如今一纸遗书,又将他摔得如此凄惨。这不明摆着,她在害他。

那韩馀夫蒙呢?他也如此想么?

解忧正要将目光转过去,哪知迎面而来却是飞快的剑,直取她喉咙,快的都让她忘了反应,只觉自己身体被人带偏了一些,剑锋从她发饰割过,有一丝头发凌落下来。

一招没有得手,执剑之人再去一招,凌厉凶狠,非要她命不可。

场面似乎又寂静了,众人怔怔看着这一幕的出现。

剑尖离她喉尖口只差了一毫,往前,是少正修鱼一手护她腰间避开剑锋,另一单手,直接抓住了剑刃。即便是他抓住剑刃,执剑人也分毫不让,剑锋仍然前进不止,以至于剑上,是划过他手心的一道赤目血痕,染满鲜血。

他也不松手。

解忧吓得呆住,轻念了声,“修鱼……”

而再往前,执剑人的手上,覆盖了另一双手,将其牵扯住,执剑人再也发不出力气前进,是以,剑尖才在她差一毫处停止。

“这女人是晋国人,我奴桑的事何需轮到晋国来管,只怕是晋国想图我奴桑什么,派了个人来搅局。就让我先了了她,未免祸乱我奴桑!”

因被人紧拧抓着手腕,执剑人面有痛楚之色,却是仍不想放手,想要拿解忧的性命。

绮里尔朱也松了口气,原以为韩馀夫蒙要杀人灭口,遗书出自冥解忧手中,若冥解忧一死,他说遗书是假的便是假的,谁又能不服,只是,出手杀冥解忧的,却是祁连王。

“一个女人而已,无需小题大做,放下。”

“左贤王,让我杀了她。”

韩馀夫蒙只是笑了笑,“城外还有三万晋国兵马,你杀了她,可想过后果?”

祁连王无言以对,是啊,她可是晋国公主,左贤王能让那些人不进城已是万难,若是让晋国将军得知他们公主被人如此杀害,即便开打,岂不是也要破城而入,若是高骊也依以帮着晋国的名义入城,事情便难料了。

经韩馀夫蒙一开点,祁连王只得放下要前进的姿势,负气将剑柄脱手,韩馀夫蒙这才从祁连王的手腕上撤离,只怕他要再不松手,手腕非得被韩馀夫蒙抓脱臼不可。

少正修鱼也终于得以解脱,松开掌心抓着的剑刃,哐叽一声剑已落地,而他掌心鲜血不止。

韩馀夫蒙已一步步向她走来,少正修鱼还是有些怕她安危,不顾自己手心疼意,仍将她护着。

解忧又何尝不怕,他方才杀人可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只因零羌王行刺他。而如今她这罪可比零羌王大多了,若不是城外有晋国兵马,他只怕,要亲手提剑杀她才好。

他,会信她对这封遗书,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么?

她在他心中的信任度,本就低。

只离三步远,韩馀夫蒙眼睛微微撇下,她身前披着少正修鱼的外衫,发饰有些乱,少正修鱼的手还在她腰上放着,似乎觉得他的靠近,会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少正修鱼一直护她。

远远的看,像是他在逼迫两人。而她那一双眼中,也是怕他的。

没有做亏心事,为何要怕。

为什么,这么怕。

难道她当真做了背叛他的事?

他脑海,又闪过方才她被割衣那一幕,她欲咬隐忍,楚楚怜惜的模样,这模样确实能让男人想去疼惜爱怜,这不,少正修鱼已经为她挡剑。

而眼前这副亲昵的景,他只觉刺眼。

解忧还不知他眼中为何突然有些隐隐温怒,疾厉的眸子,别说是凶人,再加上他左脸上那道深青的痕迹,简直是吓人。他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信她,如此恨极了她么?

他再上前走了一步,她心脏有些承受不住,若不是有修鱼抚着,几乎差点就想往后退,她还是稳住了阵脚。

他却是在她裙裾面前一低腰身。

等她反应后,他已起身,手上,是遗书。

她这才记起,方才修鱼见有人袭击她,一时情急,为救她空不出手,就丢了手中遗书,而偏不巧,遗书就落在她脚边。之前没人给韩馀夫蒙看遗书,他为看一眼遗书,也是亲力亲为了……

明白后,解忧才觉自己想太多,他若真要做什么,方才就不会阻止祁连王。

看过遗书后,韩馀夫蒙又看了一下解忧,那一眼,带了讽刺与狠绝,几乎要将她捏碎一样,她果真为了回晋国,为了少正修鱼,和流丹喻憷联手,先给他一点甜头,再是背叛他!

这份遗书……

韩馀夫蒙已是冷笑一声,“一份作假的遗书,凭何决定奴桑的王位!”

众人一度惊讶。

解忧有些微微震惊,他只看过一眼,怎知这遗书是假?即便是她自己,都差点分辨不出真假。

葛坤王喊道,“小王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之人,左贤王,你说遗书是假,莫非,是想以此借口要篡位夺权?”

乎邪王道,“葛坤王莫忘了,方才小王子可是说过愿奉左贤王为主,既然小王子已认定左贤王,自然也是名正言顺,何来篡位之说。”

定岭王讥讽反驳,“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方才没有遗书,左贤王是大家公认人选,本王自然无异议,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而手持遗书的人不理会众人言语,冷冷淡淡几句,“本王从未做过有愧于汗王和奴桑之事,你们一个个却总说本王想要篡位,诬陷不成又毒杀,现今又拿了一份造假的遗书出来,可谓是花尽了心思。今日,本王不妨遂了你们一回心愿,篡位……那就篡吧。”

最后那两句,几乎是风轻云淡般。

解忧心中一紧,韩馀夫蒙越这般随意,她才觉有大事发生,这些弓箭手都是他的人,他若想血洗此处,又有何不可!而修鱼又被众人追捧,还是那遗书上的继承人,韩馀夫蒙怎会留他!

众人只觉一时之间关系太乱,需得好好理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人人都喜欢篡位。方才好不容易选定左贤王,绮里尔朱说要造反篡位,如今遗书一出,选定小王子,左贤王要篡位。

这……

这位子,这么好篡?

答案是否定的。

弓箭手似乎又已整装,指着的人成了反对韩馀夫蒙的人,绮里尔朱面色已是僵硬无比,“韩馀夫蒙,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像狙鞮那般,身后名声遗臭万年,子子孙孙都被后世人所唾弃么?”

“本王何曾怕过什么!”

“噢,左贤王当真好大口气。”

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极为熟悉。

解忧眉头紧皱,回头看去,果真见流丹一袭华衫,款款而来,他的旁边,是喻憷。

绮里尔朱面色突然大喜。

流丹两人站定,对着前面人,继续笑道,“方才本王子和喻将军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左贤王您似乎说要篡位啊,左贤王,本王子没听错吧?”

“我奴桑国事,与你何干。”祁连王怒气一来,冷眼相道。

“怎会与我无关,贵国小王子与我和喻将军一向交好,他有难,我两人岂能坐视不理?”

说着流丹看向少正修鱼,却忽然见解忧衣衫头发凌乱,依偎在少正修鱼身边,心想,她被韩馀夫蒙欺负到这个份上了么?投身少正修鱼怀抱了?

好歹她还是大嫣支,少正修鱼还不是奴桑王,这般搂搂抱抱,合适?流丹心中啧啧了两声,这女人不是在使什么美人计吧?

而少正修鱼一听他这话,眉头打皱,他什么时候与他交好?不过是去年九月秋祭,与流丹初次相识,还打过一场马球赛,月前车黎来犯,流丹率高骊兵马相助,路途上说过些客气话而已,其他的,他什么也没做。

终于放开解忧,少正修鱼正要反驳,绮里尔朱这时又开口说话,“如今左贤王独揽大权,不仅撕毁遗书,更声明要夺位,幸得高骊王子和喻将军及时赶到,不然小王子定遭左贤王毒手。”

“姐姐……”少正修鱼哑然。

喻憷客气道,“既是朋友,自该援手相助,怎能看小王子身陷厄困而不救。”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的极其动情动里,似乎证明与修鱼的关系真的很好,并且只是纯粹听到消息,良心过不去,要来相救。

解忧淡淡的看着这一群人的演技,岂止炉火纯青。

那五万兵,终究是以‘左贤王违逆遗诏,试图谋乱,邻国援助之名’入了城。

“绮里尔朱,你找外兵相助,和卖国有何区别。你许他们什么好处,是割让属地,还是钱财金宝?”韩馀夫蒙嗤凉一声,“只怕他们钱财宝物看不上,要的,是奴桑属地。”

“左贤王何必说的如此庸俗,本王子眼见朋友陷于危难,出于仁义,施以援手,这奴桑属地可万万不敢夺取。”流丹言语谦谦,“若是非得送我高骊,本王子也得请示父王看这收还是不收。”

“流丹王子真是能说会道。”韩馀夫蒙又看向喻憷,“那晋国呢,难道对我奴桑属地没有一点念头?难不成你们晋国小皇帝觉得我奴桑没有送公主去和亲,想图一个女人?”

喻憷自然是看向解忧的,她那模样若是被皇上看见,依皇上脾性,只怕杀了这里所有人都不够泄愤的。若非有韩馀夫蒙这尊战神在,皇上又何苦费劲心思这般,让奴桑内乱起事。要想击败奴桑,首先除去的必是韩馀夫蒙。

没有韩馀夫蒙的奴桑,就是不堪一击!

可惜,奴桑不明白这一点。

收回视线,喻憷回道,“皇上如何心思,末将不敢妄言,但如今奴桑小王子有难,皇上念旧情,自然要相助。”

韩馀夫蒙笑了一下,“旧情,奴桑王子和那晋国小皇帝有何旧情?”

“左贤王忘了,小王子生母是晋国人。”喻憷一句话,道尽了所有。

冥雲灀是晋国人,皇上帮少正修鱼,又有何错。与其让韩馀夫蒙强壮奴桑,还不如选少正修鱼,这个留有一半晋国血液的人,将来对两国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是啊,她是晋国人,有靠山就是这一点好。”喃喃说着,韩馀夫蒙看向了解忧,她,也是晋国人呢,那晋国皇帝念旧情,是不是也心心念念着她?韩馀夫蒙再次凉了声音,冷眼看向两人,“你们能进得来,只怕是我那些手下无用,没挡得住。”

流丹笑道,“哪里,左贤王自带两万兵马入城,后面又紧跟援军三万,在城外看守。你说过,只要高骊与晋国敢带兵入城,必以乱箭射杀。再且左贤王手下个个骁勇无比,本王子自是见识过,又哪敢与你手下较真。本王子在城外担惊受怕,可是一步都不敢往里踏,但事情偏有那么一点不可预料。”

韩馀夫蒙淡淡的问,“什么不可预料?”

“安都文的妻子。”流丹道,“她夫君被你所杀,又得知零羌王在王城有危险,她可是带冲零三万兵马连夜赶路来王城,为了救人,她带兵闯城。而你城中的人马刚经历大战,稍有不敌。于是这看守高骊晋国的将领就得分身去解决。不过可惜,这安都文的夫人却被你的手下射杀死去。零羌王的人马,怨气冲天,哪怕是以身赴死,也要与你的人死拼到底,一个人一旦意志坚定,这就不好对付了。说到底,这还得多谢安都文的夫人,给我们破了一个口子,才让我和喻将军不费一兵一马,顺利入城。”

“流丹王子说谎也不掂量一下。”韩馀夫蒙冷凉一笑,“安都文根本就没有妻子,冲零的兵虎符在本王这里,冲零又另有本王的人看守,一个女人,拿什么调动兵马。”

“这本王子就不知情,她自称是安都文妻子,是未婚妻也说不定,或者是哪个爱慕他的女子。”流丹还能好心给他解惑,又说,“她能调动兵马自是有她本事,再说兵虎符这东西,造个假又如何?”

韩馀夫蒙越发笑的凉意,沉默了许久,仿佛很久,才缓缓说了几个字,“你们就要赢了。”

“不敢,左贤王您调教出来的手下才叫真难纠缠,等你那手下剿灭冲零军,这城中城外加起来,你估计还剩下个两三万多人,三对五,左贤王的兵向来无所披靡,这胜负可未定。”流丹淡淡道。

这其中的讽刺味,却只有韩馀夫蒙能听出。

刚经历大战,他三万疲惫之军,对付他吃饱喝足的五万?

他只是想不到,从冲零到王城,最快也得两日半路程,也就是说从他离开冲零第二日就已有变故,而他不知情。三万冲零兵,连夜赶来,应当是疲惫至极,居然还能让他的人稍有不敌?

冲零兵当真有那么厉害?是得哪路神仙相助还是吃错了药?

还有那个女人!

一个突然冒出的女人,在他严密掌控下的冲零带走三万人,捣乱王城,乱了他全盘计划,他竟然还对此毫无一点消息。

那个女人,怎么做到的?

偏偏他以后若想追究,可那个女人却被他自己手下射杀,死的倒是真干净,她背后人却是再也找不出来。

这一切,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眼看着如此情势,薪离王心中明白,韩馀夫蒙没有退路了,那遗书中名字不是他,他清清楚楚说过要篡位两字,为了占据王城,又与绮里尔朱的人厮杀。且冲零兵变攻城,也是因他而起,这么多罪名,若是他缴械投降,俯首称臣,他有几条命也不够抵。

唯一的路,只有与晋国高骊的兵厮杀到底,成者是王,败者,为寇。

虽说流丹喻憷人已进城,但韩馀夫蒙还剩有两万余人,他们要想带兵杀进这地方,自然是需要时间。再加上此处有韩馀夫蒙的几百弓箭手,在他们杀进来之前,这几百人的箭雨足够把这里所有反对他的人,剿灭!

是流丹带人冲杀进来快?还是,他杀人快?

然而薪离王这一念头一起,场中情况又生了变故,几百弓箭手的后面,忽然冒出了另一拨人,持刀相向,将弓箭手以及场中人围得水泄不通,一眼看去,怕是几百人不止。

这下,真没戏了。

众人后面,一人已经回来。

解忧只见少正辛桓在绮里尔朱身侧说了什么,绮里尔朱神色疑惑,点了一下头。

四周的变动,韩馀夫蒙看在眼里,却也不像众人那般警惕惊慌,从流丹喻憷出现那刻起,他便知事情有变,如今,不过就是如同被人困住的笼中之鸟,出不去了。

定岭王眼见情势已定,左贤王输定了不可,便笑道,“左贤王,你篡位夺权,证据确凿,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在所有人都以为左贤王城中还有三万兵马,此刻该提刀浴血奋战,即便是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争夺权位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

只见他亲手捧着遗书,已经走至少正修鱼前面,单膝而跪,用他独特厚然的嗓音,慷慨郑重,字句臻臻道,“臣,拜见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