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只给一人
一夜过去,她醒时,只觉光亮刺眼,头脑还有些胀痛难受,约摸是酒喝多了,恍惚间她又想起昨夜,酒后头痛正常,酒后乱性就不大正常了。虽然最后两人都又回归正常,睡觉隔了距离,相互不干扰。
只是……
“舍得醒了?”
旁边的嗓音,明朗清晰。
她脸色千变万变,暗暗教训了自己一顿,冥解忧啊冥解忧,你又做了什么坏事,为何明明昨夜与有他半张床的距离,此刻却是……
她干涩道,“……早啊。”
“不早了,再不过去,那晋国大将军怕是要等到天黑。”
她瞟了眼外头大亮的天,许是醉过头,多贪睡了几个时辰,亏得他提醒,她才记起这档子事,“那你怎么还不过去?”
他淡淡指出道,“你压着了我。”
“哦。”
她三下从他身上麻溜的爬起,下了床榻,想找鞋,却发现自己是没有鞋的,又想起自己头发太乱,习惯性的去找镜子束发,跑到半路才想起些什么。
他的屋子,向来没有镜子这个东西。
韩馀夫蒙起身,见她赤着足,风风火火的乱跑,又忽然的顿在那里,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他叫了她一声,“忧儿。”
她转过身来看去,好半响才反应他是在唤她。他如何唤她,她倒也不是多在意,只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有点缓不过神来。
等回过神,他人早已下榻,上前,轻搂着她腰身,不悦道,“你起的这么快,莫非是着急想见那晋国大将军?”
她微微潋眸,说道,“只是有点好奇,能坐大将军这位置的,不是等闲之人。”
他淡了音道,“确实非等闲,明明是个大男人,却长了一张女人的脸,若非之前与他切磋过一场,我都有点不太相信,他就是传说中的大将军。”
听到此,她惊了惊,倒不是因为那大将军长得如何,而是因为,这两大人物切磋,场面应当很壮观!那结果也肯定备受瞩目,她好奇心更是发作,连忙问道,“你们打了架?那谁赢了?”
他如此与她亲密搂着,她却不反抗,他只得再而靠近她,掐断她的好奇,笑了一下道,“那场架没头没尾,也没有胜负之分。”
“没有胜负那就是平手,能与你平手,我更是要见见。”她又道,“你方才说,他是传说中的大将军,他可有哪些传说?不如你说与我听听?”
“你这副样子,与那些爱慕英雄少年郎的痴女,有何区别,等会儿见到他真人,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夫人,不是他的爱慕者。”他开始嫌弃她这副好奇的神色来,满脸写着不高兴。
“他还是个少年?”她紧紧追问。
他心中几乎是要爆炸,但脸上还是很平静,瞥了眼她全身上下,“我叫人给你收拾收拾,做为我的女人,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出现在贵客面前,才不至于驳了我面子。”
漂漂亮亮……
女人在他眼中果然就是装饰打扮,给他撑面子用的。
“来人,给夫人梳洗。”他一声叫唤,外面适时来了一大票人,似乎万事俱备,只欠她这个人。
面前依旧没有镜子,但已经有好几位姑娘围绕着她,抹粉黛,描眉,唇脂,梳了个好看的发饰,背后青丝娓娓垂落,再而额前一抹额饰妆扮,几位姑娘又把她拉起来整理衣衫穿鞋,调配好后,才把她人送到他面前,继而缓缓退下。
没有镜子,她也不知现在自己是个何鬼模样,大概略微猜了猜,他喜欢漂亮女子,定然是指那些粉黛妆扮的女子,她倒是有点怕,自己平常一概都是淡妆,如今这妆,会不会是很妖艳的那种?
想起方才那微红的唇脂,她就有点后怕,她觉得自己应该撑不起妖艳这种调色。
韩馀夫蒙近了她几步,抬起的手,最终落在她额前装饰的珠玉上,轻抚了许久,他道,“其实,两年前就想送你,但又想着即便送予了你,你也只会随手丢个角落,不会带,我只好一直收着,今日,算了了心愿。”
方才梳洗时,她描过一眼这个额饰,简单来说,是奴桑女子佩戴在额间的花饰,大多都是刺绣或珠玉的形式。而她额上这款,样式虽简单却也新颖,珠蓝宝石在中,外加一圈细碎的花穗妆饰,不管佩哪国衣裳都不会有维和感,中间那点珠蓝宝石,应当是很贵的。
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他笑道,“你可是忘了,你初来奴桑时,曾接过我三箭,我第一箭便是射下你的额饰,那时我竟然想着,日后我定要亲手送你一个才好。”顿了顿,他问道,“你可看得上眼?”
“方才没看仔细,不知道这额饰好不好看,若是等会儿见人,失了你面子就不好。”
“你放心,我亲手挑的东西,不会太差,我瞧着很合你。”
就是他挑的东西,她才不放心,有时候男人认为美艳漂亮的,女人不一定那么认为,眼光不同,很难统一起来的。
“这番折腾,那晋国将军,又多等了半个时辰,你怎一点都不着急?”她算了算,这番打扮至少花了半个时辰,要是再耽搁下去,那将军怕是等得脸青了。
他随意道,“为何要急,之前我几番召见,他不理不睬,他胆敢给我摆架子,我也得摆他一回,让他等着又如何。”
她挑眉道,“难道你不怕,他见不到你这大汗,早已经气得走人了?”
“我说过要带你入席,没有等到人,他怎会舍得离去。”
敢情,她的价值就是他拿来让别人受气的。
宴帐。
一声‘大汗到’通报之后,韩馀夫蒙是一路牵着她走进去的,似是为她引路,又像是在给人炫耀,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的夫人是她,而她身边的男人是他。
她在他身旁走的有些慢,在晋国,这种场面她常见过,而在奴桑,这些个酒宴她从未参加过,今日可算得上第一次,她也不是胆怯之人,自然是坦坦荡荡进入,余角的目光,便在场中搜寻,哪位才是晋国大将军。
韩馀夫蒙带她绕过中间正着轻薄衣衫助兴的歌奴,解忧再次寻了一拨目光,在歌奴飞舞的长袖从她眼眸下落下后,她便在最前方的位置,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大将军。
这一看,她有些移不开眼,顿了片刻。
那男子虽是大将军职位,但此刻却是一身青衣端坐,那张脸她太熟悉,也确实如韩馀夫蒙所说,是个俊俏貌美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郎。
但她明白如今是个什么场合,不可能与他多说什么话,只是多看了他几眼,便从这人的案桌前匆匆路过,跟随前面的男人,坐在前面的上座。
青衣男子,同样看着她,从她入帐那刻开始,她从他身边路过,他看见她穿了他送的衣衫,妆容甚是好看,也看得见,她是被韩馀夫蒙一路牵拉着手,如此亲密无间。
就像方才,对面那位叫破丑的大将给他解释说,大汗宠爱夫人,每日都恩爱似漆,夫人刚来两日,定然不适合这里气候,今早贪睡不起来,大汗便只得陪夫人睡着,若是因此怠慢了将军,还请将军见谅才是,本将即刻再派人去通禀大汗一声。
坐定后,她又开始向下看去,韩馀夫蒙说过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酒宴,目的就只是与这位晋国将军磕唠磕唠,好好招待,无关国家大事。
而明知韩馀夫蒙要给这将军摆架子,乎邪王祁连王等人怕是不会来凑热闹,以至于下方只有破丑一人压着气场,其余的,都是些破丑带的小将领坐陪着,也好不冷场,更不会教人落了话柄,说韩馀夫蒙亏待人。毕竟弄了这么多人来陪着这青衣男子磕唠,也是不容易了。
破丑的气场似乎有些强,因为她进来时,青衣男子的脸色是很铁青的,她很佩服,也不知破丑之前说了啥,竟然会让他有那样的脸色。
而她坐下后不久,垫子还没热,下方一人便扯了一抹嗓子,似是不可思议,“公主殿下?”
是对她喊的,许是多年不见怕认错人,语气提了提,带了个疑问。
她一眼瞥过去,才知这位晋国大将军身边,还有个晋国文官,那脸她也不认得,再一想,许是在晋国时见过她,她却不认得的人吧。
她并不打算开口,转而看着身边人,他敢明目张胆把她带出来,就应该想好了怎么解释。她甚至自己暗地里都帮他拟好了谎话,譬如她只是一个官奴,同那位公主有点相像,这位大人定是看错了,又或者,这位大人是真眼瞎。毕竟,韩馀夫蒙有那本事把白说成黑。她不担心。
然则,韩馀夫蒙望了一眼她,面带轻笑,久久之后,却是大大方方的同下面人承认,“李大人说的不错,她确实是你们的公主殿下,但如今,也是本汗的夫人,李大人既然身处奴桑,还是依此处的规矩,尊称她一声夫人为好。”
李大人惊愕了番,又去看解忧。
可是,看她又有什么用?连她自己都蒙了圈,震了震,他怎么会……
李大人似是要得到肯定,问她道,“公主殿下,大汗所说,公主已是大汗夫人,这可是真的?”
身边男人转而含情脉脉看向她,轻轻从侧搂着她,温和而笑道,“夫人,李大人在问你话呢,你虽不喜应付,但如此冷落了母家人,也不太好。”
解忧看着他,这才晓得,他给她下圈套的本事是厉害了,她以为他只是带她来见见人,也没有说过要如此公开她身份。她此番若当众承认了是他夫人,就再也没回旋余地,若是不承认,他这大汗定然没有颜面下得来台。
他另一手,则是轻握了她不知何处安放的手,他轻声对她道,“忧儿,说你想说的,不论你说什么,还是说错什么,我都不怪你。”
她敛了敛眸子,再度抬眼时,已是气度坚定,对那李大人说道,“此事,是真的。”
是真的……
只有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直直触及青衣男子心底,连酒杯都有些端不稳,她如今是放下了之前那些,与这奴桑北庭的大汗在一处了吗?可无论是之前那个,还是如今这个,他都是遥不可及。
就如方才,她不过随随便便瞥了他一眼,也只是单单一眼,便再也没有任何了。
李大人改口改的很快,变脸也很快,干笑了道,“若是如此,大汗与夫人共结连理,也是奴桑北庭与我国联姻,是件大喜事,可夫人到底是我国公主,身份尊贵,既屈身于大汗,为何却不见大汗向我晋国通禀?”
韩馀夫蒙还沉浸在那三个字的喜悦中,没料想她竟当众承认,待得许久才回过神,对李大人道,“你说得对,是该告诉你们皇帝一声,是本汗一时疏忽了,不日后,本汗必当遣使入晋,下个聘礼。忧儿是公主,她虽已是本汗夫人,但本汗也不该亏待她,定是要再以大礼明媒正娶。”
她震了震,心内微微沉重。
再而是底下将领的一道道声,“贺喜大汗。”
韩馀夫蒙将这些声音压下,目光又看向左方青衣男子,笑了笑说道,“闫将军,不知你何时归国,若是得空,不如在乌颉再多待些日子,届时成婚之日,来喝一杯婚酒?”
闫可帆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再看韩馀夫蒙时,携了抹冷笑,“在下来乌颉拜见大汗时,便已禀明来历,我国解忧公主流落奴桑多月,不知去向,特望大汗能出些力寻找,可大汗却其实是早已私藏了人。”
解忧愣了愣,倒没想,闫大哥是来寻她的,却被韩馀夫蒙一阻再阻。她终于明白韩馀夫蒙一直说是为她而来的意思了。
藏人?
韩馀夫蒙却是咬了咬这两个字,再而轻抬了一抹笑道,“闫将军怕是忘了什么,本汗便与你好好理一理,去年本汗讨要人,少正修鱼是给了的,你们皇帝也是同意的,如今人就在本汗身边,合情合理,各家皆大欢喜而已,何来为私藏。”
闫可帆冷厉了音色,“既然不是有意藏人,那当日在下问及公主去处,大汗为何处处隐瞒,又敷衍于在下,不愿透漏半点公主之事。”
“本汗绝非是有意想隐瞒晋国,也并未想敷衍闫将军,只是,忧儿是一个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本汗一人看着都不够,自然也不舍得让她出来见别人,便一直将她安置在别处。那日闫将军问及,本汗只好同将军开了个玩笑说不曾见过她。事后一想,此事却是本汗过于小气自私,本想再召见闫将军好好相谈,但闫将军似乎不愿再见本汗,便只好作罢,这可如何怪得本汗隐瞒?”
解忧瞟了眼自己身边的男人,一番谎话顺口说下来,果真是脸不红心不跳,还装的很无辜,果然能做君王的人,说的话没有一句能信,笑中藏刀,刀中特么还要涂点毒,韩馀夫蒙对付这种找自己茬的事,已是经验丰富,随便动一动口就能找个借口怼回去,信口捏来,他也算是老练级别的人物了。
不知怎的,在听到那句美若天仙时,她自觉抖了两抖。
真是谬赞了。
闫可帆轻嗤一声,淡了音,“如此一说,倒是在下拒绝大汗之邀,拒绝错了。”
韩馀夫蒙笑道,“闫将军哪里有错,该是本汗过意不去,今日,本汗特意将夫人带出来,一来,是望她见见晋国人,定会开心些,闫将军也可不必再天南地北寻人,可安心回去复命,二来,本汗既然要与忧儿成婚,便不能让她默默无闻嫁人,她到底是晋国公主,按礼的确该告知你们晋国一声。”
解忧又惊诧几分,这才晓得,韩馀夫蒙带她来酒宴,本意就是想向人揭开她身份,若是有晋国人在场能认出她,便是再好不过,这样,不出几日,只怕所有人都该知道,那位解忧公主如今就在他身边,还要嫁与他。
她本是有好奇心,才同他一道来看看热闹,哪知,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热闹,若早知他要……
闫可帆心知韩馀夫蒙所说的话没几分能信得,便也不愿多与他闲扯,反而恭敬朝她道,“公主,请容臣一问,公主是自愿嫁人还是被人所胁迫?”
解忧顿了半响,这样一个问题,着实不应在这样的场合提出来,更何况提这个问题的人,也不对人。其实也没有问的必要,无论她自愿与否,就如同方才韩馀夫蒙所说,去年,他讨要人,所有人都是同意的,若不是中间她被劫有变故,也不会弄成如今这局面。
怎的如今,竟还有人来问她是否愿意。
她轻笑了一下,抬眸看向提问的人,既是熟人,还是要先闲聊闲聊,“多年未见,不想闫大哥曾落魄至极,如今却已是睥睨天下,坐拥这大将军之位,我心中实是佩服得紧,不知闫大哥如今可有妻室?”
当然话说出后,身边男人睨了她一眼,再看她这轻敛的笑容,一脸爱慕的模样,一声声大哥叫唤,哪里是见到熟人开心,分明就是很开心!
竟还问人有没有妻子?
面上,韩馀夫蒙强撑着颜面,底下,紧握着她的手,却是紧了几分,弄得她疼,皱容蹙了眉,横了他一眼。
而两人这般模样,在下面人眼中,却是十分眉目调情的。
闫可帆低了音,“臣还未娶婚。”
解忧回过头来再问,“那可有女子与你定婚?”
“臣……”酝酿半久,闫可帆最终淡淡说了个字,“有。”
她正待要再问,那李大人适时的插嘴道,“公主有所不知,皇上念将军为国效力,劳苦功高,觉得将军家中应当有位贤妻辅佐,皇上便赐了将军一桩婚,不过将军常年在外,这婚事便一直耽搁着。”
“哦,还有这样的事。”解忧更是好奇了些,又道,“不知是哪位女子修了福气,能嫁与闫大哥为妻?”
在李大人没事多嘴前,闫可帆毫无波澜说了五个字,“徐家嫡长女。”
解忧轻变了脸色,想起这徐家应该是权倾朝野的徐太后家,算了算徐家族谱,这徐家嫡长女可不就是那没事就爱与苏子一起捣蛋的徐银楹?
可几年前,闫大哥说银楹虽爱慕他,但实则银楹心中真正爱念之人是苏子么,莫非,这些年来,事情有些变了……倒也是会变的。
末久,她复了神情,说道,“方才闫大哥问我那问题,我觉得这问题很有趣,不如我便将这问题再来问问闫大哥,闫大哥这桩婚是皇上所御赐,闫大哥是真心要娶银楹,还是圣命难为不得不娶?”
闫可帆微微抿唇,“臣……当是真心。”
“真心……”她缓缓念着两字,再抬了抬眸,朝他道,“我对大汗,也是真心。”
闫可帆凝了眉,她的真心……
她竟是真的要嫁这韩馀夫蒙。
解忧忽然间严肃了音,“闫大哥,银楹是我朋友,日后你若娶她为妻,我望你要好好待她,不可负她。”
闫可帆沉了眉目,道,“臣定谨遵公主之言。”
酒宴草草结束之后,韩馀夫蒙忽然有事离去,解忧知道韩馀夫蒙是故意,她得空便去送了闫可帆一程,闫可帆对她尊敬如初,保持好距离,解忧亦是挂着淡淡的脸色。
期间路上,两人又谈了诸多,在酒席上不敢明目张胆说的,此刻旁边无人,倒是一番畅所欲言,有好的也有不好的。直至闫可帆对她道别一礼,她目送他离开。
她站了许久之后,心中有些波动,忽然的背后窜出一抹凉音,“你与他聊的如此欢快,目光都要掐出柔水来,你要不要打算跟他一起走?”
声音有点冷,周遭空气也不太热了。
她把目光看向他,捏了嗓音道,“我倒是有这打算,就不知大汗是否肯点头。”
“如果,本汗允了,你要如何?”
迎着风,声音传来,淡淡的。
她适时抬了抹轻轻温良的笑意,“既如此,我这就随他去。”
说罢,正要踏出步子,然则只是脚微抬,就被他一把拉回。
然后就被他毫无怜惜一直拉着走,她在背后一路跟随,暗暗道,早说他这样的人,怎可能点头应允,刚刚那话,顶多给她点慰藉,让她不要乱想太多。
他也说了,是如果。
他将她带到了一方住处,随即又把里头的人叫唤出去,她正四处打量这住屋,心道布置得不错,哪知这一会儿想着出神,下一息,手掌心一紧,就被人重重拉过去。
旁边是软榻,此刻,他坐在软榻上,而她,则坐在他腿上,这姿势……
她要起身,却被他环了腰,无法动弹。
“为什么要那样看他?”韩馀夫蒙将她抱在身上,开始撩她,紧贴着她额间脸畔,脸色却是冷冷的,呼吸热热的。
他?闫大哥吗?
她不知现下他又在抽哪门子的疯,从她初入宴账,一开始盯着闫大哥看被他发现之后,直至如今,他没给过好脸色,别看他方才一副微笑面对闫大哥相谈甚欢似的。她只知,他底下掐她的手很疼。
她不过就是多看了另一个人一眼,回来便要看他脸色,等待他又一次刺激的折磨?她说过,除非嫁他,否则不会让他碰。当然,想要她嫁他,绝无可能。
昨夜他把自己灌醉,也没有得逞之后,他说,暂时不会再碰她,可以收起对他的警惕。
可笑,那现下,是在干嘛?
他对她的心思,一直都很明了,压根没有一点正经。不过就是很多男人都存有的心思与欲望,对一个女人的喜欢,就一定想着要纯粹的占有她身体。也不知是谁给他灌输这样荒诞的想法。
这样的喜欢……她不可能接受。
可偏偏此刻,双手被锁,她没法逃出他的怀抱,她不能惹他发怒,怒极的人最不理智,又想着,定然是她方才玩笑着说要随闫大哥去的那话刺激了他。
她小心的说道,“你是指闫大哥?”
“嗯。”韩馀夫蒙轻吟一声,又问了遍,不放过她,“你见他第一眼,为什么那般看他?”
“我……”她说不出来。
只是初初一眼而已,夹杂的情绪却很多,不过是,她那时忽然记得几年前,她与一群人没事干去逛青楼,喝醉了些酒,那人在朗朗月色下表达心意,她当开玩笑。然后,他去投军,就再也没有见过。
方才相见时那一瞬,只觉物是人非,有些无果无终的释怀,她甚至觉得又有几分惊讶和可笑,如今再度相见,她是北庭大汗夫人,他是晋国大将军。尤其,韩馀夫蒙与她故作亲密,那人似乎轻轻苦笑了几许。
不知为何,她只是,莫名的多看了两眼,然后,又多说了些话,听到闫大哥说对银楹是真心,她便也放心了些,看来当年那表白心意可能就是喝醉酒的胡话,果然是她胡思乱想,想得太多了。
莫非韩馀夫蒙因此……生气了?
“因为他比我好看?”韩馀夫蒙的音又吹在她耳侧。
……好看?
有吧,闫大哥本就是那种温宁儒尔,白净如玉,容颜姣好的男子,脾气性子又不差,哪个女子见了会不倾心爱慕。而韩馀夫蒙吧,不是跟闫大哥一类人,不然,他的手下,会说晋国大将军长着一张小白娘子的脸,连他自己都说闫大哥长得不错。
忽然见到韩馀夫蒙冷叮叮的眸,她立即道,“不是……”
他很快接上一句,“因为他比我年轻?”
闫大哥确实比他年轻,但是,他都三十几岁一大老爷们,要来跟一个年轻人吃这种年龄的醋?他又不是没年轻过。
闫大哥年轻没错,好看也没有错。
“不是……”
“因为你爱慕他?”
呼吸又凉了一层。
不是很多女子都喜好外表俊朗的男人么?她是否也是?那样一个大将军的身份,完美得无法挑剔的男人,爱慕的人多了去,她也算其中一个?
方才她听到闫可帆有定婚的女子,还是她朋友时,不仅脸色都变了,连眼眸都暗淡的失落。
这般模样,不是爱慕又会是什么?
“一个如此俊朗的英雄少年,哪有女子不爱慕,我是钦佩敬仰。”至少,闫大哥在她心底印象一直不错,他从一路的默默无闻到如今的身份,她崇拜定然是有,就像崇拜蔺哥哥一样,但也只是心底敬仰佩服,她可没犯什么花痴。
没丢他面子吧?
再且韩馀夫蒙年轻时,不也是草原上的英雄少年?爱慕他的女子不也挺多的吗?他不也每天到处沾花惹草谈情说爱?若非出了他妻子那事,动作再快点,行为再开放些,只怕他如今连子孙都有了。
想倒此,她突然咬了牙,莫名清凉吟声,“嘶……”
却是他轻舔她脖子鲜嫰处,张开,咬了一小口,牙印清晰,如同她曾经也咬过他脖子一样。
痛。
“你想要嫁他?”耳侧又有轻喃。
疼痛令她清醒了许多,他这是哪门子的强硬逻辑,忽然弄出这么一个不切边际的问题。闫大哥,已有未婚妻了,以前没有,如今晋国皇帝给他指了一个,有了。他把她当什么?随便拉上个人就要嫁?
“别扯了,你知道,不可能的。明日,他便要离开奴桑回晋国,想来他是要早早回去娶妻。”她终于完整的说了句话,看着他,冷静道,“你若是玩够了,就放开我。”
他不放,沉了音,“我要娶你。”
她淡敛着,“嗯。”
“嗯是什么意思?”
她有意笑了笑,“在酒宴上,你已经说了多遍,不必再重复。”
“那不一样,方才是告诉天下人,你这人我已经预定了。昨日我便说过,真心想要做一件事,现在,是询问你意见。”他移开她面前些许,“我知道,在酒宴上,你说真心,是骗人的,只是不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可是忧儿,我还是很高兴。”
真心要做的事……娶她吗?
她恍惚了一瞬,面前这个男人似乎已将真心摆在她面前,从她第一次见他起,他便将喜欢她挂在嘴边,一直到如今,期间过程可能有诸多不快与仇恨误解,甚至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来乌颉之后,他到底是为何不恨她了,为何会这般对她好,为何会说,要娶她。
他可知,娶这个词,曾经对她来说,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
“我曾认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完完全全占有她,只要她身体属于我,心终究也会属于我。直到碰到你,才知什么叫得不到的无可奈何。闫可帆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你,你也那么看他,好像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把你抢走。我竟然有些怕了,看来,我得尽快娶了你,免得你被别人惦记着,夜长梦多。”
她蹙了眉,“你说哪里去了,闫大哥曾对我多有照顾,我与他只是兄妹之谊,从未有半点情爱。”
是吗?
韩馀夫蒙却不以为然,她如此认为,但那姓闫的,可却不是这么想。
又锁紧了她几分,他沉厚了嗓音,问道,“那我在你心中,是什么?”
他是什么……
她晓得,他眼敛中问的很认真,可是,他如此待她,她又能把他当什么,自然是一个追求她的男人了,只是她从未被人如此追求过,她也摸不准他的性子,一会儿能狂怒得要砍她,与他开不得玩笑,简直有狂躁症,一会儿又能邪气鬼魅的脸不红与人说谎,一会儿又带有些痞气,就像如今蛮横用强的锁着她,跟无赖没得分别。
别人家追窈窕淑女,都是恨不得把自己满腔柔情蜜意给展现出来,要缓缓慢慢的培养感情。这两日,她正感觉他还是有点温柔的,他倒好,昨日灌酒本性暴露没得逞,今日一席酒宴,就直接被他强迫谈婚论嫁,简直跟他没得商量。
他一直说喜欢,可到底也不过是想得到她人罢了。
他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手。
她敛了敛长长的睫毛,说道,“在我心中,你是北奴桑的大汗,一个有着大志向,铁骨雄争,又杀伐果断的男人。”停顿末久,她牵强微笑,“我不讨厌你,可是,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
许是她说的话也算得赞美他,但突然的转折又令他看不透,他笑着,正要说话,她却截口帮他说道,“你是不是想说,你们女人呐,为何这么执着,总把爱挂在嘴边,这个东西一不能吃,二也不能嚼,拿来能做什么,爱与不爱,何必非要计较得一清二楚。”
他笑得更是爽朗厉害了些,“女人本就是男人应该去疼爱的,你若计较着想要,那就给你。”
她眨了眨眼睛,这是变相的说……爱她?
半响,她慢吞吞了音,“需要你疼爱的女人多了去,好多人巴不得你去疼爱,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女人太多,爱也分不均匀,麻烦也多,我的疼爱,只给一个人。”他敛了笑容,携了一抹凝肃,“忧儿,你是第二个令我动心的女子,疼爱分给你一人都不够,哪里还能顾及别的女人。”
她咳了咳嗓音,“千柔还在途仑……”
“她与一个男人跑了。”他又补充了一个时间,“就在你离开途仑那一日。”
她愣了愣,半响又半响,这消息何止震惊,千柔看着那般温弱,会胆子大到做这种事?若是被抓回来,依韩馀夫蒙最恨别人背叛的脾性,只怕,千柔与那个男人都没得命活。
可是,那个男人,能让千柔下定决心将生死置之,甘心追随,必然是千柔心悦之人,那男子敢动大汗的女人,倒也勇气可嘉。倒显得是韩馀夫蒙将人抢走,拆散了一对璧人。
最后轻凉了音调,她问道,“你不生气?”
毕竟他女人跟别的男人跑路了,搁谁心里都不好受吧,尤其像他这种也要面子的王,不泄愤杀人都显得他仁慈。
“我初听这消息时,是很生气,甚至想把那两人逮回来,再把那男人千刀万剐,息我心头怒意。但当我听到你已来乌颉时,心中却又不那么生气了,如今觉得,她跑了也好,免得你一副吃醋的模样,我怕哄不好你。”
“我……我可不会为你吃醋,谁要你哄了。”她心头一阵紧张,说的她脸也是微红,想要再次从他身上起来,他偏生的不让,她只好说道,“那听你的意思,是打算放过他们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千柔曾对你处处都有照顾,你这人虽然记仇,但也讲情义。若我将他们抓回来,你少不得要说情,而我又是事事以你为重,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最后还是会放了他们。既然曲曲绕绕,结果都是一样,何必劳累去做一件无意义的事。”
她听得有点糊涂,又有点明白,仿佛他这段话已经把一段戏曲给说完了,省了些曲折,只是,她不高兴道,“话虽如此,可我怎么觉得,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又无端欠了你一个情?”
他‘嗯’了一声,“以后慢慢还吧,我不急的。”
果然,他是个小心眼的人,欠债要还,半分容不得亏欠。
她睨了他好几眼,这个时候,他正常的话不是应该说,你都已是我夫人,还分什么欠不欠……等等诸如此类的情话才对。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居然如此想着做他夫人,太不正常了。
许久之后,见她想事想得入神,他微微松开了她些,问她道,“考虑得如何了?”
“考虑什么?”她回过神。
“我要娶你。”他再重复一遍。
她淡了一下音,“别开玩笑了,都说了我不爱你,不可能会同意嫁你,你若是强娶,那我就……”
话被他突然的一吻堵住,温软的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