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千刀万剐
月色下,湖水波光粼纹。
解忧坐在大石堆上,解开鞋袜,双足在水中戏闹,哼了一首轻快的小曲子。
“你看,水里有鱼。”她停止戏水,道。
躺着的韩馀夫蒙起身,瞟了眼水面,“哪里有鱼?”
“我要去把那条鱼抓了,今晚吃烤鱼。”她起身,正要下水,韩馀夫蒙一把拉住了她。
“湖水太深,我去帮你抓。”
他解下衣衫扔到一边,一钻入了水。
水面冒了个泡。
许久,连泡都没了,安安静静的。
“喂,别闹了,快出来。”
湖面寂静。
“韩馀夫蒙,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快点出来,我不抓鱼了。”
“再不出来,我要走了,不管你了。”
“韩馀夫蒙!我不抓鱼了!”
喊了好几声,毫无回音。
她忽然看见他遗留在石头上的衣衫,原本干干净净,却慢慢染成鲜红,渗了血水,她冷凉一身,往前一跃,噗通下了水。
水中,是绿色的视线。
前后左右,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鱼没有草,空荡荡的,除了水便是水。
前面,忽然有一个暗黑黑的漩涡,她想动,却发现她无法往上游,无法往下游,只能一直往漩涡方向游,她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眼看就要被卷入……
“不要!”
解忧从梦中惊醒,出了身汗。
今日,过了多少天了?
十天半个月?还是更久?
不知道。
她问及,只听冥栈容说,“三国合围,若是有粮,必然不会是困局,运粮路线与南庭相接,韩馀夫蒙错在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白城无粮,困城十日,他率五百骑兵突围,至坚琨求援途中,三国之兵一路追击,韩馀夫蒙疲师饿军,被一万晋军抄袭包围,他一人斩杀晋国千余人,精疲力尽而被活擒。”
活擒。
还活着。
“他在哪?”
“宣城天牢。”他补充,“两日后,将被施刮刑。”
两日后。
进房,冥栈容给她端膳食时,房中,她已经不见踪迹,如若不是被皇甫衍找到,那么她是……
夜,宣城天牢。
前方一批奴桑人与官兵刀剑相斗,破丑与解忧撂倒前方的几个守卫,直冲天牢最里那间牢室。
劈开那把锁,破丑踹开牢门。
牢房,石砖所切,除了门皆是冰凉砖块,牢室正中,刑罚铁架上绑了一个人,脸上血迹侵染,衣衫破碎斑驳,或许是用刑,或许是战场带来的伤。
“大汗。”
人影受伤太重,见到有人来,意识恍惚清醒,先是见破丑,再是她,他拧了眉。
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可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诚如晋国皇帝昨日在他面前说,“她这人就是不听话,总是喜欢逃,若是你要死,她当会来救吧。”
她果然来了。
他却真希望,她别来。
破丑挥刀断了好几下,他身上锁链却只是少了一根,对其他丝毫无影响,韩馀夫蒙便知是如此,这锁链故意缠缠绕绕,无法解开,即便断了一根,还有十多根,皇甫衍怕极了他会逃走,铁链,一时半会儿弄不掉。
有人进来,“左将军,我们快守不住了!”
韩馀夫蒙凝哑嗓音,道,“忧儿,你快走。”
她不听,拿剑再断了几下,却仍然只是落了一地铁皮屑,她又想去解开那些烦烦乱乱的链子,却是越解越乱,手皮都快磨破。一时间,她忽然哭了出来,涩音干裂,她不要走,不想走!
可是,她带不走他。
平静过后,解忧眼含晶莹,抱住他,“你等我,我一定会再来救你,等我。”
“忧儿!”
她顿了顿。
后背传来一抹凉意的音,“姑姑,当真是情深义重。”
只觉那声音,透过她脊骨处,冰寒。
皇甫衍禽着冷笑,望着那两抹抱在一起不舍分开的人,真是情深意浓,真是相当刺眼。
解忧慢慢旋身,望过去。
便衣紫袍,孑然一身,是他的风格。
破丑立即与几人挡在两人面前,牢室中多进来了几抹人影,外头也是层层守卫,将人包围透彻。
没了出路。
他道,“解忧,过来。”
过去?
她自然是要过去的。
“夫人,不可……”破丑静静的看着她推开人,离那晋国皇帝如此之近。
而下一刻,所有人抽吸了一口气。
她竟当众刺杀皇帝!
只见她手中之剑忽然凌厉般朝晋国皇帝袭去,皇甫衍避闪不及,伤了些皮肉,她再次动剑,他当然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想挟持他放人,她还是嫩了一些!
几招过后,手腕一番,早已劈手夺过长剑,顺带直接击向她脖颈,弄晕。
倒在他怀中。
见是如此,韩馀夫蒙只能用尽力气嘶吼,哑了音,“你若敢对她做什么,皇甫衍,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丧家之犬,做鬼也是如此,朕又何怕?”皇甫衍瞧向怀里人,“朕还能如何待她,她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劫天牢刺杀朕算什么,就是不知,今夜会不会在朕身下承欢。”
“皇甫衍,你敢!”他冷冷道,“你如此逼迫她,强迫她,不好好珍惜她,一定会永远失去她。”
他一挥手,身上紫袍盖住她身子,将她抱出牢室,轻轻道出最后一句。
“奴桑余孽,全部清剿。”
宣城郡府。
手臂上的伤被大夫缠好纱布后,他挥手,人退去,他捋了捋睡衣长袖,也并不急于把衣服系上,有意散开些。
解忧端坐在床榻上。
他也一步步靠近,至眼前,止步。
她轻抬眸子,凝视他。
他微吸气,从她归国至今,她看不见他如何心痛,从不说话安慰他,她只顾与别人生死相依,心心念念惦记着别人,次次想逃脱他身边。对他,只有那一句不爱了不相欠无纠葛,一次次令他冰冷绝望,一点点爱也奢求不到了。
此刻,她不该依然这么镇定的。
其实她该把自己表现得悲情一些,然后哭哭啼啼一些,向他低头认个错,说她还爱他,向他求情放人,那样,他心里便也好受些。
她以前,不也经常这么求他饶别人吗?
他也饶了啊。
可她如今,偏不。
难道,是还没有把她逼到绝望吗?
她终于开了口,语音凉意,“皇上若非要我做些什么,才能平息怒意,那好,我求皇上。”
他是怒的,她瞧的出来。
因她喜欢上别人而怒,因她弃他而怒,因她对他的毫不关心毫不在意而怒,那种怒意,接在她身上,怨她,怪她,恨她。
所以那夜,都恨得提剑了。
一国之帝,怎能看着自己以前的女人在别人怀抱中温存,而不怒不恨呢?
说什么以前所有一切都是云烟,她若无其事似的,不想再惹他,他却偏要她惹!
皇甫衍定了定神,她似乎很了解他此刻是何性情,也知该怎样才能令他满意,于是,这个端坐在床榻上的女子,面目冷然的女子,起身,在他面前缓缓下跪。
“求皇上,放过他。”
可她,是个求的样子吗?
为什么眼中那么不甘心。
连求他都不情不愿的。
他缓缓坐在床榻上,伸手在她脸颊轻抚,放了嗓音,“你不做些实际的,只这样求吗?”
暗示很明显。
和他在床上求?
他一定很希望她主动这样,他会高兴,心里也会觉得舒服一些。
她低了眼睫,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可以随意让人轻贱。”
“难道不是吗?”
清洌洌的音。
在他眼中,她轻贱。
听到他说出这句,她抬起眸看他,忽然一下甩开他的手,也不再跪着,冷然起了身,又突然很想很想笑,原来如今在他眼中,她已经这么不堪入眼,这般轻贱,就因为,她弃他与别人亲密。
他要如此辱她。
当年他以为莫若与她有鱼水之欢时,也是这样,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辱她不信她,算什么,他只是自以为她是他的,不想别的男人碰她罢了,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碰了,便是他的禁忌!
那他以前和别的女人这般时,他可有想过她,他又算什么?
她撇开目光,冷笑,“你扪心自问,我再如何求,你会放过他吗?你只是想满足你自己,羞辱我,再以此羞辱韩馀夫蒙罢了!”
字字珠玑,直击他脆弱的心底。
她果真与以前不同了。
以前她不会这样与他说话。
以前她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人,都会来求他,任他索取。
而如今她最爱的人在他手中,她连眉都不皱一下。她又哪来的胆子,还敢这样与他说话?
对,没错,他就是想羞辱她,就是想报复她,就是想看看她在他身下求饶的样子。也让韩馀夫蒙知道,他们之间所谓的情,爱坚贞,根本就不存在的。
就让这见鬼的情,爱,在他面前,一击便倒!
他突然一把拉住她手腕,往身边一扯,一个旋身,便把她放倒在床榻上,微微倾斜,锁住她去路,他靠近她些,散开的胸前肌肤,印入她眼底。
她挣了挣,“放开我。”
“你说的不错,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他都得死。”他话锋一凉,“但在他死前,我会让他知道,他所爱的女人,不会背叛他的女人,如何在我身下求饶。”
俯身,想在她锁骨间温存。
她紧紧抿着唇,一直挣扎,一次次的推开他,往床榻边跑,但又会被他一度逮回来,她越逃,他似乎越有兴趣。
衣衫被散开一角。
他继续扯开她的衣裳,话语却温良,“你说,他是如何取悦你的?”
她撕扯,阻止不了,然则,他手掌往下,轻抚她腹处时,她一声疼痛轻吟。
他也微顿。
那里……
她一下乱神,死死拽着他按她腹处的手。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等她的眼不那么凌傲,等她不那么冷静平淡,等她情绪崩溃,等她锥心刺骨,等她要来怜悯哀求他。
也终于等到了。
就在他按着她肚子的那一刻。
她眼中有求生之欲,有恐惧害怕,有悲悯,有怜求,五味俱存,尤其浓烈。
他停了动作,眼睁睁看着她肚腹处,有一条白布勒着,不顾她的再度反抗,把布条一把扯开来,暂白的肌肤,连带她微圆的肚皮。
“几个月了?”他的声音,竟也抖。
许久,见她不答,厉音,“说啊!”
她轻颤,微敛,“四个月十五天。”
他笑了好几声,她真会藏,藏的真好,连他都丝毫不知。
怕他对这孩子怎样吗?
怕晋国不容吗?
因为那个孩子,她与他之间是有一道隔阂的,她总认为是他的错,他却认为是别人的错,他没错。
四个月半,这么大了,她肚子却小。
“这么勒着它,它不会疼么?”他忽然轻轻安抚着,低身,在她肚子上紧贴,“你听,它好像在动,它是不是会踢你了?”
若是忽略她的紧张,这一幕,真像一个父亲在关心孩子一样,其乐融融。
他可能不会知道,她曾经是幻想过这一幕的,在那个梦里,他也像现在这样,贴着她肚子和孩子轻轻说着话,她好幸福。可惜,那孩子到死,他都认为不是他的。
她有孩子了。
这次,是真的,是别人的。
“韩馀夫蒙应该还不知道吧。”他问了话,又自答,“也对,你都没机会与他说,他怎会知道。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算了,一个孽种而已,还是别告诉他了。”
他抬头,发现她压抑着让自己不出声,却在哭了。
原来,她在意孩子。
七月多,骄阳似火。
如同今日宣城刑场,异常热闹。
听说,今日上刑场的,是奴桑北汗,这位北汗在三年前率军攻晋时,纵容手下,一路烧杀掠夺,凶悍野蛮,残忍暴虐,狠毒至极,曾屠城三日,血染边境,那时惹得晋国边城怨声载道,惊天泣神,日前战败,为皇帝活捉,皇帝为报三年前屠城之仇,安抚民怨,特赐他,千刀万剐之刑!
围观的人,成千至万,荒芜的刑场街道,熙熙攘攘,塞满了看戏的人。
宣城郡府。
皇帝住郡府,沅以素自然也是在的,她得知这突然的消息,便去劝皇帝,“那北汗好歹也是大长公主夫君,皇上此举实在不该。公主会恨皇上一辈子的。”
连爱都没了,他还怕恨?
他冷漠,“抢她为妻,算什么夫君!”
怎么会是抢,当初可是皇上您亲笔提信给南汗,明面上同意将她送给韩馀夫蒙止奴桑内乱,暗地又觉得方好用一个女子可再挑起内乱,却在半路没劫到人,她还是去了韩馀夫蒙身边而已。
当然,这些话,沅以素怎敢说出口,自知劝说无用,只得过来告知她这消息,望她能与皇上说情,那北汗或许抢她为妻很可恶,可毕竟,有夫妻之情在。
解忧站在他面前时,他在等她。
他知道,她会来的。
即便她上次被冥栈容救走逃了又如何,即便她不回来不去劫天牢,他也会让韩馀夫蒙死,他也会找到天涯海角把她抓回来,她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解忧寒面,“皇甫衍,你非要做的这么狠绝吗?”
他笑,“我也不想用这些卑劣的手段,可是你不听话啊,我只能如此。还得多亏昭平的主意,若非她一语,我也想不到竟还有这种大快人心的刑罚。”
昭平长公主也在宣城。
“昭平,她说什么了?”她冷凝面容。
“昭平说,韩馀夫蒙屠城三日,像他这种毫无人性的蛮人,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你明知,屠城之事与他无关,欲加之罪。”
“我说他是什么,便是什么,解忧,成王败寇,你可懂?”他温润嗓音,“我便是要他在世人面前,受尽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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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姑娘是个业余的啊(;一_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