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块旧手帕

程致远回到家，瞿燕见儿子脸上风尘仆仆，问道：“你去哪里了？”

程致远记着和郝爷爷拉勾的事，生怕妈妈追问，连去公园也不敢提，小声道：“我去鱼头家了。”

瞿燕微微一怔，目光凝视着他，道：“洗把脸吧，饭菜都做好了。”走去厨房，端来饭菜。

程致远洗完脸，接过妈妈递来的干净衣服，刚套在头上，就听妈妈在旁说道：“之前鱼头在楼下喊你，我说你出去了。”

程致远心头一震，赶忙套好衣服，道：“妈，我不是故意骗你，我下午真的去过鱼头家，因为他没写完作业，我才一个人去玩的。”

瞿燕道：“你从不说谎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程致远为难起来，他不想再骗妈妈，又不能违背诺言，何况是拉过勾的诺言。

瞿燕见他眼神迷离，问道：“到底去哪儿了，告诉妈妈，好吗？”

程致远道：“我去公园了。”

瞿燕道：“难怪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一个人去公园玩吗？”

程致远很是内疚，道：“妈，是我不好，我不该违背咱们的约定，去那么远的地方玩。”

瞿燕看出他在内疚，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致远，你一直很听妈妈的话，既然你知道错了，以后不要再到处乱跑，好吗？”

程致远低着头道：“以后不会了。”

瞿燕笑道：“妈妈就不批评你了，快趁热吃饭吧。”盛了一碗汤给他，拿着脏衣服去卫生间。

程致远吃了半碗饭，正在喝汤，忽听卫生间传来妈妈的尖叫声。

他和瞿燕相依为命，立刻跑去卫生间察看情况，就见郝爷爷的手帕掉在洗衣盆边，周围都是肥皂沫。

瞿燕见程致远来了，俯身捡起手帕，举到面前，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程致远见妈妈表情惊恐，手臂微微颤抖，不理解她何以怕成这样，道：“这是一个爷爷给我的，他让我拿回家，请你帮忙缝补好。刚才我给忘了，所以还放在裤兜里。”

瞿燕眼珠转过半圈，喃喃道：“一个爷爷……是个老人……”

程致远道：“是，他是老人，他头发都白了，年纪很大。”

瞿燕打量手帕，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抬头看向儿子，见他衣襟湿了，还粘着一片蛋花，道：“先把衣服脱下来吧。”

程致远方才牵挂妈妈安危，起身时菜汤洒上前襟，他竟浑然不觉。脱下衣服后，问道：“妈，你认识郝爷爷吗？”

瞿燕将衣服泡在洗衣盆里，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程致远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害怕？”

瞿燕道：“我担心你遇到坏人，拍花子就常用手帕捂住小孩的嘴，一下子就将小孩迷晕了。”

程致远无论如何不信郝爷爷是拍花子，暗想：“拍花子怎么会把手帕送给我，难道我会傻到捂住自己么？刚才妈妈一看到手帕就惊叫出来，绝对不是因为拍花子。”问道：“妈，你刚才为什么叫出来了？”

瞿燕不答，道：“快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程致远换上衣服，回到卫生间门外，问道：“妈，这块手帕你过去见过，是不是？”

瞿燕背对着他，道：“这块手帕是我织的。”

程致远大为震惊，道：“是你织的，为什么会在郝爷爷手上？”

瞿燕道：“说来话长。如果那个郝爷爷教你武功，我不许你学！听到没有！”

程致远从没听过妈妈口气如此严厉，大违往日慈母风采，问道：“为什么啊？”

隔了几秒，瞿燕恢复平和的语气，道：“你不是想当文学家吗，以后你认真读书，考进一所好大学，你的梦想就能实现了。现在学武功有什么用，打打杀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不希望你出事，你明不明白？”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嘶哑。

程致远体谅妈妈的感受，知道妈妈怕自己与人斗殴受伤，这才禁止自己学武。想到妈妈辛苦将自己抚养长大，心中感激，登时眼圈红了，道：“好，我不学武功了。”

瞿燕仍是背对着他，道：“好孩子，妈妈刚才语气重了，你不要恨妈妈。”

程致远用力摇头，道：“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瞿燕道：“去吃饭吧，待会儿饭菜该凉了。”

程致远坐回桌旁，将剩下的半碗饭吃完。

晚上，程致远正在看书，见妈妈将手帕叠好，放在衣柜上层，心想：“妈妈不打算还给郝爷爷了吗？”问道：“妈，明天我想去找郝爷爷，跟他解释一下原因，不然他又要等我了，可以吗？”

瞿燕关上柜门，道：“明天我送你去。”

程致远道：“妈，我觉得郝爷爷不是坏人。”

瞿燕道：“现在是和平年代，学知识、有文化才是正道。一旦你学会了武功，免不了争强好胜。那时你不欺负人家，人家也要来找你比武，最终闹得两败俱伤。”

瞿燕这番话是劝说儿子的，程致远却听出另一层含义，心想：“我学会了武功，就有资格和陈涛两败俱伤了，那样总好过被他欺负得抬不起头啊。”学校里的事，他从来报喜不报忧，陈涛欺负他，他怕妈妈担心，更是一个字也没提过。

瞿燕鉴貌辨色，道：“你现在不会武功，一样没有人欺负你，何必还要学武呢？学武会耽误功课，何况学会了也没什么用，你想将来当保安吗？万一失手将人打死，你会被枪毙的。”

程致远问道：“爸爸会武功吗？”

瞿燕道：“他不会。”

程致远有些不信，问道：“爸爸不会武功，怎么保卫国家？”

瞿燕道：“他很聪明，他是用头脑保卫国家的。”

程致远道：“我懂了，他不是赵云，他是诸葛亮。”

瞿燕道：“对，他是诸葛亮，他很聪明。”

程致远笑道：“妈，你很漂亮。”

瞿燕一怔，笑容不经意已挂在脸上，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程致远道：“诸葛亮的妻子很丑，我的妈妈可一点儿不丑。”

瞿燕这才明白儿子称赞自己的原因，笑道：“傻孩子，你爸爸只是像诸葛亮，又不是他。”态度一转，正色道：“明天等你见过郝爷爷，我带你去书店买书，以后你就安心在家读书吧，别到处乱跑了。”

程致远道：“不用买，我去姑姑家借就行了，书店的书都是新的，我不喜欢新书。”

瞿燕道：“儿子，我只希望你能健康长大，远离一切危险。现在大家都讲道理，只要你不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欺负你，明白吗？一定不要学武功，你能答应妈妈吗？”

程致远心想：“我没招惹过陈涛，他还不是一样欺负我么。”见妈妈说得恳切，不忍拒绝，道：“我知道了，我不学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