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七层浮屠塔,孤身糊涂人
不管了,真的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听雨眠里到底有多少秘密,我真的不想知道了。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奋力一甩便挣脱了“顾濛沉”的手,抬手拔剑,起手剑花,运足了内力,顺势飞身一招舞起四方,霎时间地上的水都被击起,我紧接了一招孤根报春,剑气直向着“顾濛沉”身后的那堵冰墙劈去。
“顾濛沉”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分明是容不得大意的时候,但“顾濛沉”目光里那种温柔和认真,却那么清楚。我甚至会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顾濛沉。
他是真的相信我不会伤到他么,我甚至自己在出手时都不能确定,他竟然就这么肯定吗?
我飞身向后一个空翻,左手将袖中缠着青牙黛的渃水寒玉簪抖出攥在手上,双臂往身前一合,旋身要回到地面的过程中,平沙落雁剑从左手指缝间狠狠地抹过。
同样是听雨眠这塔楼中,如果在第六层我的血能起死回生,那么在这第七层,我的血,也该有它的特别之处才对。当然,当我左手上的血染上青牙黛,渃水寒玉簪大放异彩的时候,这样的猜测就已经被证实了。
只在刹那之间,这渃水寒玉簪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重新在地面上站立的同时再看周围,早已变了一番模样。
这是什么地方?我打量了一番,酒楼?寻常的酒楼,不应该会有戏台子吧?正想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清晰起来。
“哟,这是哪家的姑娘啊?”来了个纨绔子弟,一脸玩味地看着我,被我一个要杀人的眼神吓得不敢多言语。
紧接着又来了一个不知喝了多少坛酒的大叔,磕磕巴巴地开口:“哎,妈……妈妈,你家啥……啥时候又……又多了这么个漂……漂亮姑娘?……”
那人说着,抬手就要往我身上蹭,我侧身避开的同时,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抬起放在了平沙落雁剑的剑柄上。
“这位姑娘,我们这,不接女客。”
脂粉味有些呛鼻子,花果酒肉的味道更是让人觉得难受。看着这里头的男人一个个花天酒地,姑娘们妆容浓艳衣衫轻薄地卖笑……
老鸨叫了个姑娘把那醉汉引到了一边去,我顺着他们走过的方向看去,几个男人和一群姑娘的天地,花果,酒肉,歌舞……
感情这……是青楼?
我看着方才提醒我这人,大概就是这青楼的老鸨了。
我怎么会到青楼来的?四下里看了看,猛地一抬头看见慕琮筠向我这走过来。
我大概是时候好好想想,出现在听雨眠里的人了吧?这些是我的幻境不假,但是在这些幻境中难道就没有些许别的关联了吗?
眼看着慕琮筠走近,他脸上没有玩味的戏谑,只是讥笑,还伴随着一些鄙夷。我对为何能在这里看见他还有些想不通,可他对我出现在这里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那样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神情仿佛在说:“呵,你果然还是来了。”
不过眼下这些好像都不重要,毕竟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幻境而已,但是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也没有开口说话打破沉默的可能性——似乎生怕说错什么一般。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鸨上前和慕琮筠招呼着:“慕公子啊,你看这……”
也还没等那老鸨多说什么,边上又来了个不怕死的,一上来就抬手要搂住我的意思。我可不是勾栏瓦舍的姑娘可以任他拉扯,那人从我左后方磨蹭过来,我左手微微动了动,腰间的平沙落雁剑的另一端翘起,不偏不倚地顶在那家伙的要害。
“真是一点都没变。”这一句话音很轻,但也不容置疑这是慕琮筠在说我,紧接着我就看见他挪开了看着我的目光,转而投向我左后方的那个人,轻笑,戏谑而冷漠的语气开口说道,“怎么,本公子的人,也是你能碰的?”
我没有闲心去管后头那人的反应,但从那一刻的气氛中约莫着那人酒已经醒了大半,连忙告饶后灰头土脸地离开。
老鸨见状也只得召回了原本跟在慕琮筠后头的那个姑娘——这姑娘我倒是没怎么注意过,直到现在她被老鸨叫回去我才看了她一眼,别说,和落寒烟还真有几分相似。
难不成我这幻境还能乱点鸳鸯谱?不过想了想,如果落寒烟真和慕琮筠能成一对,还是极般配的。
“跟我来吧。”老鸨将那姑娘支到了另一边去,接着招呼我和慕琮筠,抬手示意我们往右边去。
想想也是,我和慕琮筠老站在人家的生意场进门没两步的地方,就这么半天不说一句话,别说是在青楼里,就是在寻常的茶馆也是不太好的吧?
慕琮筠倒是轻车熟路,也对,他那样的家伙,青楼是不会少到的,我也就顺势跟了上去,而那老鸨却是没有继续上前。
青楼里还有密室机关,我真算是开了眼界。慕琮筠到底是“人不风流枉少年”,恐怕换了这青楼里的伙计都没有人能这么随意地打开这密室的门。
说是密室,其实是密道,先走了三四段台阶下来才能看到密室。
不过这密室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个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地方。这里头全是……人俑。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说这慕琮筠还有时间去挖哪个皇帝的坟墓不成?我不愿把精神放在无聊的猜测上,不过一直跟着他往前走罢了。
左拐右拐的似乎绕了一个迷宫,我有些记不清路——一路上跟着慕琮筠走得太快,没来得及仔细看周围到底有什么不同,只觉得这一路下来头有些发晕。
终于,在看了无数的人俑之后找到了这么一个……酒窖?不过这里好像是整个密室里唯一能找到几案和座位的地方了。
我再喜欢喝酒,也不至于这会子能在这和他把酒言欢:这里头不只是酒的味道,更多的是血腥味。
我还是没有说话,看见慕琮筠往前走了几步随意找了个位子席地而坐,我也就上前坐在几案离他近一些的那一侧站着。我不想坐在这地方,总觉得坐下之后自己一定会后悔。
“怎么,怕我吃了你?”显然,慕琮筠很不满意的站在他身侧,但我不觉得这是他眼里有怒火的原因。
“我还有别的事。”
我看见慕琮筠轻蔑地一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我说的事会有多重要,只如玩笑一般地回应了我三个字:“我知道。”
“所以,这是在拖延时间么?”
“素玉,你很清楚,只有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我看着慕琮筠一本正经的样子,看来这幻境也不过如此,只是变着法地让我说出那件东西到底在哪而已:“我没工夫和你磨嘴皮子。”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真的不知道那件东西在哪——对于只是听说过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它的下落呢?但是这些时日,总有那么多人像魔怔了一般,就觉得我应该知道,甚至不惜用这些手法来逼我说出那件东西的下落。
江湖令,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慕琮筠不怒反笑,索性身子向边上一侧,这家伙,在我面前摆出风流架势,难不成我会中他这“美男计”么?更何况如果真的说出那东西的下落能让我免于受到这些什么幻境的包围,我倒是很乐意把那玩意儿的下落说出来,可问题就在于,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有的是时间,而你,可就没那么富裕了。”
慕琮筠说得一点也没错,但是我要真知道些什么,还用得着和他在这耗么?
“我不知道。”实话实说。
那慕琮筠听了我这样一句话,却是突然怒极:“素玉,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为什么总要和我过不去?”
我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愣了愣,我几时和慕琮筠过不去了?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也正是在这时候,我脑子里闪过在听雨眠第四层的时候,顾濛沉说的那番话……
“你自己亲口说的,晓看天色暮看云……如今这,算什么?”
“他们,比我重要?”
“我明白了。”
那个苦涩而自嘲的微笑,那认真而落寞的眼光,和此时此刻的慕琮筠说的“总要和我过不去”的话同样,让我完全没有思绪。
我站在那发愣,一遍遍想着所有的幻境,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都是我的幻境,至少我应该能知道些前因后果才对吧?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他么?”终于,慕琮筠不再像刚才那般急躁,但他的冷漠与讽刺确是让我觉得格外陌生。
我还是没说话,我不知道怎么说。
“素玉,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清楚地听见这句话,但也在我听见这句话的同时,原本已收好的渃水寒玉簪突然光芒万丈。
我连忙闭上双眼,这渃水寒玉簪还真是会来事。
一片白光闪过,这是……地下牢笼?听雨眠里的一切都变化得如同在千万个不同的地方来回穿梭着,我实在已经不想再去管这又是到哪了——只要还在幻境里就意味着,时辰耗得格外快。
这里阴暗,潮湿,两旁的深海玄铁铸造的牢笼里关着的是……我不太认识这些东西,但一定是比寻常的野兽更加凶残的猛兽。
我回想了程鹭滕所说的线索,六象兽,那不过是传说中的神兽罢了,难道我还能在这见到六象兽的真神不成?
这么想着,一路继续往前走。
这地方越来越暗,水不停地往下嘀嗒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地牢嘛,就该有个地牢的样……
我这么想着,突然从右边传来一声嘶吼。尽管在这走了一路,这些猛兽的嘶吼已经让我只能尽量静心不再去管,可偏偏这一声狂躁的嘶吼像是要穿透所有的阻拦,不传到我脑子里去誓不罢休一般。
我立刻转头去看,这……六象兽?
我抬手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眼花了,也就在这时候,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六象兽,可是神兽啊!我一直都以为不会有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存在于世,可我竟然就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