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核心概念

首先需要界定的是伦理和道德这对常被相提并论的概念。

伦理学的研究在西方始于亚里士多德，是一门研究道德的现象、本质、功能及规律的科学，也称为道德科学。在中国，《礼记·乐记》最早出现伦理一词：“乐者，通伦理者也。”[4]此处伦理是指分类条理，后演变为“伦常之理”。儒家在提及伦理时常常只用“伦”字来表示。日本学者在翻译西方伦理学时，借用了汉语中的伦理一词，而后传入中国。

伦理学家罗国杰认为，伦理和道德，可以视为同义异词，指的是社会道德现象。但道德更多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实际道德关系，伦理则更多是指有关这种关系的道理。所以，“伦理”或“伦理学”一般用以表示道德伦理，而“道德”则用以表示实际生活中的道德现象。这就多少反映出，“伦理学是以道德为研究客体的一门科学”[5]。

王海明认为，在西方，伦理与道德同意，中国的伦理和道德是整体与部分的关系，伦理是整体，指人际行为事实如何的规律及其应该如何的规范；道德是部分，指人际行为应该如何的规范[6]。

美国传播学者克里斯蒂安认为，道德观指的是实践，而伦理观指的是基本原则。[7]中国台湾学者李瞻认为，英美通称伦理学为道德哲学、道德原则或道德规范。通常将“伦理”与“道德”并称，是没有区别。如果一定要区分，则认“道德”系着重研究人类行为的“对”与“错”，而“伦理”则着重研究人类行为的“善”与“恶”。都是研究对人类行为的一种评价[8]。中国台湾学者马骥伸也认为，伦理与道德两词，原有相当程度的互通之义，国人常把伦理道德并合引用。英文ethics和moral译成伦理或道德均可，两词可互为注释，但通行的译法还是习惯将ethics译为伦理，将moral译作道德[9]。

综上所述，在本书中，除引用文献的原句使用“新闻道德”外，如无特别说明，“伦理”和“道德”将被视为基本等同的概念，统一用“伦理”一词来表述。

近年来，国内学者对新闻伦理问题进行了大量研究，最为常见的核心概念主要有新闻伦理、传播伦理、传媒伦理和媒介伦理，以及基于某种媒介传播形态而展开的具体伦理问题研究，如：电视伦理、网络伦理等。此外，新闻道德、传播道德、广告道德、网络道德等概念也常被使用。

在这一系列相关联的概念中，“新闻伦理”一词内涵较小，通常指新闻界的伦理规范与准则。中国台湾学者马骥伸认为：“新闻伦理是新闻工作者在其专业领域中对是非或适当与否下判断的良心尺度。”[10]台湾政治大学潘家庆教授则认为，不需要特别强调新闻道德，新闻工作者的道德标准与常人无异，比如诚实是人人都应具有的美德，新闻界坚守真实原则，也不过是诚实而已[11]。南京大学丁柏铨教授认为，新闻伦理是业内适应新闻活动特点而形成的要求自己“应当如何”的自律规范，以及公众认为该业在新闻活动中“应当如何”的观念和舆论约束。[12]这一定义将新闻伦理区分为业内的自律规范与公众的舆论约束，对新闻伦理作了较为清晰和全面的界定。

“传播伦理”一词范围较广，它既包括通常的大众传播伦理，也包括组织传播伦理、人际传播伦理。陈汝东认为，“所谓传播伦理，就是传播过程或传播行为所涉及的道德关系，传播道德是人类传播行为的道德以及与传播行为有关的道德，是人类传播活动中处理各种利益关系时所遵循的行为准则。它不仅包括传播主体的道德品质和道德修养，同时还包括传播的道德观念、道德准则、道德行为、道德评价等等”[13]。这一范围相对于本论题将要关注的“新闻伦理”而言显得过大。

“传媒伦理”一词使用者甚众，从通常使用的情况来看，“传媒伦理”大多是对“传播媒介伦理”的简称，主要指大众传播媒体在传播过程中所表现出的伦理观念与伦理行为。有学者认为，传媒伦理可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传媒制度伦理，二是传媒从业人的伦理。即作为一种规范的传媒伦理具有两个向度，一个是源自人们内心的道德法则，即自律的个人德性的向度；一个是受制于公共生活的行业规范，即他律的传媒制度伦理的向度。目前传媒伦理的理论指向问题就是，传媒伦理究竟是个人德性的，因而是私人道德，还是公共的德性，因而是行业制度的道德。[14]

但也有学者认为，传媒伦理是指在传媒生活共同体中所蕴涵和活跃着的社会成员的道德意识、道德活动、道德品格及其所遵循的道德准则的总和，是一种公共性伦理、导向性伦理和综合性伦理。[15]这种认识突破了将传媒伦理仅仅理解为大众传媒单方面伦理问题的局限，从而拓宽与延伸了媒介伦理的范畴。

美国学者路易斯·阿尔文·戴认为，媒介传播伦理就是媒介传播过程中涉及的道德关系，包括道德观念、道德行为、道德责任、道德评价等方面。媒介传播伦理既有职业道德属性，同时也具有社会道德属性。它不仅涉及媒介从业人员的道德部分，即职业伦理；也涉及受众的道德部分，即非职业伦理。媒介传播伦理既是新闻伦理学的研究对象，也是传播伦理学的研究对象[16]。

本书拟采用“新闻伦理”这一概念，并将研究的主要范围限定在新闻伦理的范畴。但按照英美惯例，在本论题中有时将新闻伦理与媒介伦理视为可通用的概念。所要关注的不仅是新闻记者、新闻编辑在日常采编业务中的新闻伦理表现，还包括媒介组织在新闻生产运行过程中的新闻伦理选择与实践。

除新闻伦理外，本书中另一个核心概念便是“媒介交换网络”。为了更好地理解新闻传媒组织与新闻从业者的新闻伦理问题产生的深层原因，本书中使用“媒介交换网络”这一概念，用来指称媒介与管理者、投资者、消息来源以及受众之间所形成的网状的互动结构。这一概念受到社会交换理论与新闻生产社会学的相关理论的启发，将“交换”、“网络”等概念引入媒介系统中。我们把媒介交换网络中的行动者当作彼此相互联系的各个节点，希望能借此来描述发生在行动者之间的交换行为。在网络的每一个节点上，行动者根据自己的目标、受支配的价值观、可供选择的交换资源以及面临的社会情境，直接参与作出决定，他们决定交换的对象与方式，也决定用以交换的资源与报酬。

正是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互动形成了媒介交换网络，反过来，这一已形成的网络又会影响身处其中的他们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与决定，当然，也包括新闻传媒组织与新闻从业者所作出的新闻伦理抉择。

有关媒介交换网络的基本结构将在第二章中详细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