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条令竞赛

每年的3月，是部队条令法规学习月，也是专业训练的开始，由这两件大事牵引着，也就拉开了一年紧张的序幕。

旅里下发通知，全旅要组织条令知识竞赛，此次条令知识竞赛要有一名干部、一名士官和一名义务兵参加。一般是连队推荐人，营里先组织比赛，再选人参加旅里的比赛。为了图省事，一接到通知，何新民就安排给了王春阳。

条令知识竞赛是一个苦差事，说白了就是背题比赛。干部当然是谁年轻谁参加，王春阳这个新毕业排长自然是逃脱不了，战士人选就不一样了，为了应付上级的各种检查、考核，连队成立了座谈组、考核组、背题组、站岗组等各种组织，连队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无论谁来考核、谁来座谈，都由他们这些人出马应对。

由于条令要进行普考，所以每个人都要背记，但像条令知识竞赛的活，自然由背题组承担。尚思远、杨松都是成员。他们将和王春阳一起备战这次竞赛，何新民交代3人说：“好好准备，争取拿个名次回来。”

何新民的标准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尚思远听后直嘀咕：“我们坦克营这几年在条令知识竞赛中从未拿过奖，能不垫底就不错了。”王春阳当即表态说：“坚决完成任务！”不过，王春阳等人并未完全理解何新民的真意。全营就三个连队，何新民想能在营里不垫底就行，他未曾想到去旅里参加比赛，或者是拿个名次的。

受领任务后，3人坐在宿舍里，王春阳说：“我知道大家都不愿意背记条令，既然连队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我们，大家就要全力以赴，至于成绩怎么样，我们只要尽力了就行。”

“排长，我其实最怕背题了，就是因为前年条令考核时我抄了100分，连队非让我参加背题组，现在看到条令题，我头都大了，背题有诀窍没有呀？”尚思远一脸无辜。

王春阳笑了笑：“背记条令，没有什么捷径可循，在那些枯燥的文字间，硬是让自己记住自身相当抗拒的东西，不反复背记怎么能行！当然，能结合实际理解，有些还是有些窍门的，不过，那应对条令知识竞赛就不灵了，因为条令知识竞赛是大比拼，需要一个字不差，甚至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

“排长，你放心，我听您的，您让咋背我咋背。”杨松表态说。

王春阳说的也是实情，条令大多都是靠死记硬背的，就像1+1=2需要张口就来，有谁还会去问为什么？新兵一入伍，就要背记条令，这是大家的基本功。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总会看到这样一种现象：早上、中午、晚上、熄灯后、专业训练间隙，宿舍里、走廊里、学习室、俱乐部总会有人在背条令，也有背专业知识理论。那时，条令条例本配发得有限，打印也不方便，大部分还得靠手抄。

在宿舍里背记条令还好，一个宿舍的兄弟，坐在一起，背上不到10分钟，基本上就吹牛了，有人还会发牢骚。“天天背条令，怎么也没见按照条令落实。”“机关的人只知道考核，他们也未必会背。”“我要是在学校有这个学习劲头，早考上大学了，还能来当兵？”有人也可能会被瞌睡虫召将过去。因为大家明白，背记纯粹是为了应付考试，考好考坏都一个样，背记也不在一时，考过后这一篇也就翻过去了，谁也没有心思真去背记。

在俱乐部背记条令就不一样了，一般由连长或者值班排长组织，大家背上一段时间后，连队干部抽点或是逐个提问。有时连队也会玩些新鲜花招。比如，将所要背记的条令题标上号，采取抽扑克牌或纸条的方式进行。幸运的抽到会背的，背完了就可以回去了，要是回答不上来，那就得接着背。最糟糕的是，有时一个小小的背记一经连队干部借题发挥，乃至上纲上线，也可能会放大成态度问题，进而影响到一个人一天的心情。

王春阳、尚思远和杨松因为要参加条令知识竞赛，所以无论在哪里背记，他们都比较认真。几天后，3人组在营里组织的条令知识竞赛选拔赛上独领风骚，当即被米向前确定到旅里参加竞赛。他交代何新民说：“这段时间，让他们3人其他工作都先放下，全力以赴准备比赛。”这让3人顿时有了压力，何新民还是那句话：“争取拿个名次回来。”

王春阳很不愿意沦为这种背题机器，可他心里又不甘，内心深处也渴望着能拿个名次回来。王春阳又了解到，关舜、杜长伟也都将代表各自的营参加比赛。

关舜竟还和冷一欣一个组。起初两人都表示不同意，要求换人，教导员于华指着上级新配发的通信车说，你们谁找到给轮胎充气的地方，就按谁的意见来，结果关舜和冷一欣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换人计划只好落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于华诡笑道：“这种轮胎是特制的，根本不需要充气，真是傻得可爱。”

清晨，被一阵嘹亮的起床号唤醒，一群年轻的士兵，迎着晨曦，喊着响亮的号子开始了一天的操课，整个营院顿时沸腾起来。

王春阳漫步在营区小道上，呼吸着空气中泥土的芬芳，顿感清新而又爽朗。别人进行早操训练，3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背记条令。王春阳在军校时背记条令是出了名的，曾代表学员队参加院校组织的条令知识竞赛拿过冠军，这次竞赛他也是立过军令状的，便感慨道：“春天是种植希望的时节。一年的理想、计划、目标、愿望，都将从春天开始酝酿、憧憬、萌发、播撒，这次希望我们也能有收获。”

“有排长在，我们肯定能行！”杨松附和道，“可咱也不能属烟袋锅的，只顾着一头热乎了。”尚思远不知从哪里学了句歇后语，也是现学现卖。他看着王春阳说：“这么多年条令知识竞赛，坦克营之所以屡屡败北，背记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和主办方以及评委们搞好关系，最好能把题库给要过来。”

“题库不就是三大条令吗？我们不要把背记条令当成一种负担，就当是一种学习了，不是说经历就是一种财富吗？我们参与了就是一种收获！”王春阳拍拍尚思远的肩膀说，“至于你说的要协调什么的，我看是挑柴进山——有点多余了。”

听排长这么一说，尚思远仿佛预感到，今年的条令知识竞赛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是比赛，怎么可能没有题库呢？他心里嘀咕：“光背有什么用，我们在这只能是瞎费工夫。”看在排长一片赤诚的分上，他还是认真背记了起来。

这半个月，3人都在背题，他们有时各自背各自的，有时相互提问，背得天昏地暗、背得头晕脑涨，又背到柳暗花明，背到最后，王春阳都觉得自己成了背题机器了，连最讨厌背题的尚思远也能张口即来，成了条令通了，杨松有几次在梦里都喊着背题。

“各位领导，各代表队，大家好！根据旅里‘条令学习月’活动的安排，今天，我们在这里以营为单位举行三大条令知识竞赛……”旅里条令知识竞赛如期举行，主持人一番开场白后，又介绍了参赛的7支代表队。代表队按照抽签顺序进行了号台确定，每个队基准分是100分。王春阳他们对号入座坐2号席。

第一轮进行的是必答题，分团体必答题和个人必答题。

真是刚扯帆就遇头顶风，有点出师不利。第一轮比赛中，王春阳、尚思远、杨松的必答题似乎都比别人的长，由于是限制在1分钟内回答完，杨松在一个必答题上由于紧张，稍微卡了点壳就被亮“红灯”了。关舜和杜长伟的代表队虽然中间也有不足，却也勉强过关了，冷一欣落落大方的回答，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二轮进行的是抢答题。

抢答题相对比较简单，王春阳他们平时没用过这种抢答器，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尚思远一着急，提前抢答还被倒扣了10分，总共14道题，他们才抢到一道题，加减相抵。此轮他们队得分为零。

前两轮过去，主持人又一次宣布了成绩。第一名是杜长伟代表队、第二名是关舜代表队，王春阳代表队排在倒数第二名，尚思远、杨松犹如冰雪流到肚皮上，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眼看没戏了，最后一轮进行的是风险题比赛，即便拿到满分也拿不到名次了，王春阳还是宽慰大家说：“输，也要输得有风度，尽力答好最后一道题！”

风险题只进行1轮，采取选择形式答题，分10分、20分、30分三种题型，由参赛队自行选择，也可以弃权。杜长伟只选择了一道10分题，在他看来已经领先很多了，答对了也就稳赢了，看来昨天挨个找评委和主持人的工作没有白做。王春阳选择了30分题型，自己上台抽了题，一气呵成回答完毕。

王春阳看了看成绩，应该是总分第5名，比刚才前进了1位。正当主持人欲公布最后得分时，会场上突然走来一个大校。主持人见是旅长江耀武，连忙说：“旅长好！”

江旅长走到会场中央，接过主持人递过的话筒说：“我们今天这个条令知识竞赛组织得很好，大家基本上都掌握了，我很高兴。”旅长放缓了语气说，“我们这支人民军队，一贯重视以条令条例为主体的军队法规建设，毛主席亲自审查和修改我军的共同条令，为我军条令条例建设奠定了基础，我们不仅要掌握好，也应该了解我军条令的历史。

“今天我再给大家加一题，谁能说说我军条令的历史，这就算是一道附加题吧，你们看行不行？”旅长提议，机关几个评委自然没人反对，还一片叫好声。

“报告，我来回答！”王春阳见没人吱声，就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得到允许后，王春阳大声回答：“早在井冈山斗争之初，毛主席就为我军制定了第一部法规，即《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1929年12月召开的古田会议上，毛主席提出‘编制红军法规’，9个月后，我军第一批条令条例和其他法规就诞生了……”王春阳将我军条令的历史从头梳理了一遍，全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这是冷一欣第一次见王春阳，她自始至终都在关注着他，冷一欣发现王春阳回答的任何问题都绝无瑕疵，只是一些技术原因加上队友的失误，造成了总分落后，不免暗生敬佩。

尽管最后一道附加题没有打分，因为是旅长提议，王春阳所在的坦克营代表队“意外”收获了冠军，一时间在全旅上下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