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野外过年

2004年春节就要到了，听尚思远说，在部队过年没意思，也就是三件事：打扫卫生、战备值班、给领导拜年。

抛却与家人团聚，这也是人员过节扎堆休假的一个因素，有战士也有干部，能正常批假走的早早走了，正常批不了的想办法也要走。

小年还未到，就有人陆续离队，王春阳蛮想家的。可他听说，新排长第一个春节是不让回家的，也就不想回家这档子事了。

这是王春阳毕业之后的第一个春节，也是他在军营过的第一个春节。在军校4年里，一到放假他就回家了。这次他心甘情愿留下来，倒不是多么无私忘我，而是他很想在部队过一次春节，看看军营的春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定还能省下一笔过节费，好尽快买台笔记本电脑。

“排长，你其实可以回家的。这里管理松，你找营长好好汇报一下，只要他同意你就可以走了。”回到宿舍，尚思远神秘地对王春阳说。

王春阳随口道：“什么意思？”

“这天高皇帝远的，就和营长说家里有点急事，回去几天没有问题。去年二排长就回家了，回来还给我们带了不少海鲜呢。”尚思远干脆是服务员上茶——和盘托出了。

“他可能家里真有事吧，回去也应该。”

尚思远赶紧关上房门：“有什么事，还不是回去见女朋友了！”

“我也没有女朋友呀，如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在这儿陪大家吧。”王春阳今年确实没打算回家，问尚思远说：“你有女朋友吗？干脆让她过来呗！”

“排长，你就别逗了，我当兵6年多了，总共才回家3趟，还都是大约在夏季，老家女孩都在外打工，连面都见不上，哪有女朋友呀？”听尚思远这话，王春阳明白他内心里也十分渴望爱情，只好宽慰他说：“好好干，等有了军功章，好姑娘等着你呢。”

“咱这都扯到哪跟哪了！”别看尚思远平时大大咧咧的，说起这个，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就此打住了，他心里其实也希望排长留下来一起过年。

每到节假日特别是春节，往往也是来队高峰期，有家属也有女朋友。干部不回去的，一般家属都会来队，有小孩的自然也一起带来，一家人可以团聚。

魏志吉早早就回家了。按照连队必须留一个主官在位的规定，连长何新民就不能回去了。去年是这样，今年也是这样。

何新民有苦说不出，只好把家属孩子接过来。部队免费吃住，既成全了他人，也节省了过节开支。想到这，何新民心里多少有点平衡。

新春的风，丝丝缕缕漫过原野，有一种纯粹的颗粒轻叩窗花，徘徊在烟花弥漫、张灯结彩的年俗中。营区远离旅部，远离城市，过节的气氛似乎来得也特别晚。

“明天就年三十了，总该布置一下，造点势。过节嘛，气氛总还是要有的。”连队没有经费，没法花钱置办过节物品。何新民安排王春阳带人把彩旗插上、灯笼挂起来。

“灯笼一共4个，连队门口和四合院门口各挂2个。”由于以前钉的钉子还都在，灯笼很快挂上，旁边还挂着小彩灯，也都亮了起来。

红灯闪闪，小彩灯在旁边叽叽喳喳的，猛一看还真有点闹新春的味道。只是那红润的光芒在这冬日的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王春阳顾不上欣赏这些，带着尚思远和杨松沿着门口往外插彩旗，彩旗也很快插完。彩旗猎猎，这么一飘，果然就显出一些欢乐的色彩了。山上的风本来就大，把旗子吹展开，热闹得很。

遇有重大节日，部队都要进行教育，紧接着是大扫除。

“杨松，你干什么呢？”看到杨松站在四合院平房顶上，王春阳冲他喊道。

“排长，我在打扫卫生呢。”

“上那么高，打扫什么卫生？赶紧下来！”

“这上面有好多树叶，不弄下来，风一吹会影响连队卫生。”

“赶紧下来，影响卫生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全第一！”王春阳大声说道。

看着这群不能回家过年的可爱战士，为了不影响连队的卫生，竟爬到房顶清扫几片树叶，王春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感觉他们有点迂腐，更多的还是感动、敬佩。

大年三十这天，中午营里进行会餐。会餐就是比平时多加几个菜，有整鸡整鱼，说是每人一瓶啤酒，营、连部和炊事班截留一些，实际上发的只够每人半瓶，王春阳对吃喝都不在乎，把发给他的啤酒也只倒了半杯，就全给尚思远喝了。晚饭和平时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多了点水饺，还是速冻的。王春阳吃着水饺，感觉和妈妈包的差很多，也就没了胃口，简单吃了两个也就不吃了。

年过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如小时候的年有意义，王春阳想起和大人上街办年货、想起和小伙伴们放炮、想起偷吃爷爷奶奶煮熟的瘦肉，相比那些童年趣事，在部队过年真是太无聊了。

“打牌了，打牌的集合了！”晚饭后，听到有人在楼道里喊。王春阳不喜欢打牌，就和几名新战士到俱乐部里看电视去了。

说是俱乐部，其实就是一间大房子，里面放着一台上级配发的电视机，一张讲课用的旧桌子而已。电视只能收到几个台。除了聚在一起打牌、下棋，这就是连队官兵仅有的娱乐。

从年初二开始，有不少战士家属来军营。有真来看孩子的，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趁这个机会请营连干部一起坐坐，顺便把孩子接回去待几天也是可以的。

这样一来，原本正常休假、请假回家的还没回来，又有一些人回去了，连队剩下的人更少了。王春阳所带的一排，最后就剩下他和尚思远、杨松了，全连也就剩下12个人了。

“这要是打仗了，怎么办呀？”

“排长，您想得太多了吧，现在什么年代，谁还想着打仗的事？”尚思远说。

“那，远的不说，就说点现实的，要是旅里来人检查怎么办？”

“那就不是咱操心的事了，营长总能搞定的。”

“怎么搞定？人员在位不都是有比例的？”

“机关人员也是人呀，他们也要过年的，谁来这里检查呀？”

“不是说机关人员肯定会来检查吗？”王春阳想起了节前战备教育时营长讲的。

“真检查也不妨事。”尚思远说，“偶尔来检查，营长说几句好话，再打点打点就行了。”那时，只要不是牵扯重大原则性问题，大家多是饭盒里装稀饭——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

大年初三，王春阳去营里值班。重大节日，营部值班室必须有干部值班，由每个连队的干部轮流担任，轮到一连值班，这差事自然落到了王春阳的头上。

王春阳知道战备值班的重要性，简单收拾一下后，就到了营部值班室，正襟危坐，丝毫不敢大意。

“排长，这值班没有什么事，有电话接一下就行了。”营部通讯员提醒说。

“真没事？”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绝对不会有什么事，每年值班都一个样。”通讯员十分肯定地说。

果然，一天下来，除了旅司令部值班室打了一次电话，问了一下营里人员在位情况，王春阳按照营长事先交代的“人员全部在位”外，再也没有什么事。而各个连队，早上一起来，大家就打好背包，放在各自的床铺上，玩了一天，除了不让外出，其他没有什么变化。

除去战备时间，人员正常休息，按比例正常外出以外，旅里、营里通知的文体活动，没人执行，也没有人过问。王春阳感觉有点无聊，想看看书，受干扰不说，别人还说他假正经。在别人看来，放假是一件快乐开心的事，对王春阳来说却是一种煎熬，他不得不在这种煎熬中过了几天。

初六下午营里进行了收心教育，而后开始打扫卫生，这个假期就算过完了。然而，在一些人看来，正月十五未过，这假就还不算完。接下来近十天的时间，营里还处于“半放假”状态。这不，何新民的家属孩子一直待到正月十七才返回家，而在这期间，何新民未出过一次操、未到过训练场，连队生活训练能说正规吗？

“打扫卫生、战备值班、给领导拜年。”王春阳想着尚思远说的“节日三件事”，不免感叹：还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