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皇庖牺

春皇者，庖牺之别号①。所都之国，有华胥之洲②。神母游其上，有青虹绕神母③，久而方灭，即觉有娠，历十二年而生庖牺。长头修目，龟齿龙唇，眉有白毫，须垂委地。或人曰：岁星十二年一周天④，今叶以天时⑤。且闻圣人生皆有祥瑞。昔者人皇蛇身九首⑥，肇自开辟⑦。于时日月重轮⑧，山明海静。自尔以来，为陵成谷⑨，世历推移⑩，难可计算。比于圣德，有逾前皇⑪。礼义文物⑫，于兹始作。

【注释】

①庖牺：亦作“伏羲”，为我国古史传说中三皇之一。我国古史传说有三皇五帝之称，说法不一。孔安国《尚书序》、皇甫谧《帝王世纪》以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以少昊、颛顼、高辛、尧、舜为五帝。王嘉《拾遗记》卷一中所记传说中的古帝王，名次与此相同。

②华胥：伏羲母国。故址在今陕西蓝田华胥镇。《路史·国名纪》卷三曰：“华胥，伏戏母国，在阆中。《列子》云：‘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一说华胥为伏羲之母。《帝王世纪》云：“太昊帝庖牺氏，风姓也，母曰华胥。燧人之世，有巨人迹出于雷泽，华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羲，长于成纪。”司马贞《补〈史记·三皇本纪〉》曰：“太皞庖牺氏……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

③青虹：《说郛》本作“青龙”。一说“虹”为“蛇”。《路史·后纪一·太昊纪上》注引《宝椟记》云：“帝女游于华胥之渊，感蛇而孕，十二年生庖牺。”

④岁星十二年一周天：我国古代天文学家观察木星在天空中的位置以纪年。木星在星空中绕行一周，约需十二整年。岁星，指木星。周天，绕天球大圆一周。夏炘《学礼管释·释十有二岁》：“岁星每年行天一次，故谓年为岁天。凡十二次岁星，十二年一周天，故谓之十有二岁。”

⑤叶：同“协”。契合，和洽。

⑥人皇蛇身九首：《汉唐地理书钞》辑《荣氏遁甲开山图》云：“人皇兄弟九人，生于刑马山，身有九色。”司马贞《补〈史记·三皇本纪〉》曰：“人皇九头，乘云车，驾六羽，出谷口，兄弟九人，分长九州，各立城邑，凡一百五十世，合四万五千六百年。”人皇，古史传说中的三皇之一。

⑦肇：开始。开辟：指宇宙的开始。古代神话谓盘古氏开天辟地。《太平御览》卷一引《尚书中候》：“天地开辟。”

⑧重轮：日、月周围光线经云层冰晶的折射而形成的光圈。古代认为是祥瑞之象。《隋书·音乐志中》：“烟云同五色，日月并重轮。”

⑨为陵成谷：《诗经·小雅·十月之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后世用以比喻世事变迁。

⑩世历推移：指时世变化。世历，即时世、世运。推移，即变化、移动或发展。

⑪前皇：指前代的圣王。

⑫文物：指礼乐制度。古代用文物明贵贱，制等级，故云。《左传·桓公二年》：“夫德，俭而有度，登降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

【译文】

春皇是庖牺的别号，他所都建的国家，含有华胥氏之地。一天，庖牺的母亲在其地游玩，一道青虹从天而降，环绕在她的四周，很久才消失不见。随后她就怀孕了，经过十二年生下了庖牺。庖牺初生时，长着长长的脑袋，脑袋上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乌龟的牙齿，龙的嘴唇，眉毛上有白色的毛，胡须很长，一直拖到了地上。有人说：木星十二年运行一周，而庖牺的出生刚好和天道运行的规律相契合。况且听说圣人的出生都有祥瑞出现。上古时期的人皇九头蛇身，始于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人皇出生的时候，太阳和月亮的光线都形成了祥瑞的光圈，高山明青，海水平静。从那时直到现在，世事变迁，世运推移，难以胜数。和上古圣人的德行相比，庖牺的美德超过了前代的圣王，礼法道义，礼乐制度，在这个时候开始兴起。

去巢穴之居，变茹腥之食①，立礼教以导文，造干戈以饰武②。丝桑为瑟③，均土为埙④。礼乐于是兴矣。调和八风⑤，以画八卦⑥，分六位以正六宗⑦。于时未有书契⑧，规天为图，矩地取法⑨，视五星之文⑩，分晷景之度⑪，使鬼神以致群祠⑫，审地势以定川岳，始嫁娶以修人道⑬。

【注释】

①变茹（rú）腥之食：《韩非子·五蠹》：“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说之，使王天下。”茹，吃。

②干戈：即干和戈，古代常用的两种兵器。后世多以之比喻战争。

③丝桑为瑟：指给桑木装上丝弦制成乐器瑟。

④埙（xūn）：古代用陶土烧制的一种吹奏乐器，大小如鹅蛋，六孔，顶端为吹口，又叫陶埙。《说文》：“埙，乐器也，以土为之，六孔。”

⑤八风：八方之风。《说文系传》：“风，八风也。东方曰明庶风，东南曰清明风，南方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阊阖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方曰广莫风，东北曰融风。”《左传·隐公五年》：“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陆德明《释文》曰：“八方之风，谓东方谷风，东南清明风，南方凯风，西南凉风。西方阊阖风，西北不周风，北方广莫风，东北方融风。”

⑥八卦：我国古代的一套有象征意义的符号。用“—”代表阳，用“--”代表阴。用三个这样的符号组成八种形式，叫作八卦。《易·系辞下》：“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

⑦六位：即六爻。《易》卦画曰爻，六爻，重卦六画也。《易·乾·彖》：“大明终始，六位时成。”六宗：古代所尊祀的六神。至于所祀之神，汉代说法不一。孔光、刘歆认为六宗指水、火、雷、风、山、泽；伏胜、马融认为六宗是天、地、春、夏、秋、冬；贾逵认为六宗指日、月、星、河、海、岱；郑玄认为六宗指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

⑧书契：指文字。《易·系辞下》：“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尚书序》曰：“古者伏牺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陆德明《释文》：“书者，文字；契者，刻木而书其侧，故曰书契也。”一说文字的创造者为黄帝之史仓颉。许慎《说文解字叙》：“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

⑨规天为图，矩地取法：是指效法天地。规天、矩地，分别是天和地的别称。古人认为天圆地方，故称。

⑩五星之文：指金、木、水、火、土五星所产生的自然现象。文，指自然界的某些现象。

⑪晷（guĭ）景：亦作“晷影”，晷表之投影，日影。度：标准。

⑫鬼神：指主祭祀山川之人，即一方部落首领。群：众多。祠：祭祀。

⑬人道：中国古代哲学中与天道相对的概念。一般指人事、人伦、为人之道和社会规范。

【译文】

离开了潮湿低洼而又多虫蛇的原始住所，改变了连毛带血生吃禽兽的饮食方式，制定礼仪教化，引导人们具有文德，制造兵器，增强军事实力。给桑木装上丝弦制成瑟，调和泥土烧制成埙，礼乐在这时兴起了。调和八方之风，而画八卦，辨别六爻，决定所尊祀的六神。当时没有文字，庖牺以天为图，据地取法，他观察金木水火土五星的自然现象，来辨别日影长短的标准，让部落首领进行众多的祭祀活动，推究地面高低起伏的形势考定山岳江河，制定嫁娶等的人伦制度使人类社会的规范更加完善。

庖者包也，言包含万象。以牺牲登荐于百神①，民服其圣，故曰庖牺，亦谓伏羲。变混沌之质②，文宓其教③，故曰宓牺。布至德于天下，元元之类④，莫不尊焉。以木德称王⑤，故曰春皇⑥。其明睿照于八区⑦，是谓太昊⑧。昊者明也。位居东方，以含养蠢化⑨，叶于木德，其音附角⑩，号曰“木皇”。

【注释】

①牺牲：古代为祭祀而宰杀的牲畜。登荐：进献，祭献。百神：指各种神灵。

②混沌（dùn）：我国古代传说中指宇宙形成以前模糊一团的景象。后世多比喻糊里糊涂、无知无识的样子。

③文宓（mì）其教：指美好密察的教育。文，美善。宓，同“密”。

④元元：平民，老百姓。

⑤以木德称王：中国古代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胜附会王朝的命运，以木胜者为木德。《淮南子·天文训》：“东方木也，其帝太皞，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制四方……西方金也，其帝少昊，其佐蓐收，执矩而治秋……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

⑥春皇：因伏羲以木德称王，而春天树木生长旺盛，故此以“春皇”对应“木德”。

⑦睿：通达，明智。《玉篇》：“睿，智也，明也，圣也。”八区：八方，天下。

⑧太昊：即太皞。《吕氏春秋·孟春纪》：“孟春之月……其帝太皞，其神句芒。其虫鳞，其音角。”高诱注：“太皞，伏羲氏以木德王天下之号，死，祀于东方，为木德之帝。”

⑨含养：包容养育。形容帝德博厚。《后汉书·郎层传》：“王者则天之象，因时之序……流宽大之泽，垂仁厚之德，顺助元气，含养庶类。”蠢化：指万物萌动化生。蠢，《说文》：“蠢，虫动也。”《尔雅·释诂》：“蠢，动也。”化，化育生长，变化产生。

⑩其音附角：即音律符合五音之中的“角”音。

【译文】

“庖”是包的意思，是说可以包含一切事物或景象。用牺牲进献各种神灵，先民信服他的圣德，所以叫他庖牺，也称伏羲。庖牺改变先民蒙昧无知的本性，并用美好密察的教育教化他们，所以叫宓牺。伏羲向天下散播最高尚的道德，老百姓无不尊重他。庖牺以木德称王，所以叫作春皇。他的明睿照耀于天下，这就是太昊。昊是明亮的意思。庖牺位居东方，他以圣德包容养育使万物复苏，与木德相契合，他的音律符合五音之中的“角”音，被称为木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