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将军蒋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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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赣东“围剿”方志敏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宁粤双方均暂停了军事行动,然中央军“围剿”红军的主力部队并没有调离江西前线。蔡廷锴、蒋鼎文两军在兴国相会后,蔡奉令放弃兴国,南下赣州驻防;蒋鼎文则奉命由富田直接转向吉安整训待命。

蒋鼎文所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此前全副身心投入“围剿”红军之时,蒋介石因政治之需,一度打算让他回故乡出任浙江省政府主席,并把其所率军队也同时调入浙江。

事情是这样的:九一八事变发生前,蒋介石感到“粤变”之事盘根错节,处理之难出乎想象。他没有预料到,扣留胡汉民会导致国民党内反蒋派系空前的大联合,且这次联合反蒋是在革命发源地的广东引发,以邓泽如、林森、萧佛成、古应芬4个中央监察委员以“弹劾”通电的合法形式首先提出。这样,蒋介石不能施以武力镇压,而只能用和平谈判的手段去解决,俾使宁粤对峙平息。蒋介石还有一种打算,如在和平谈判中粤方能提出完整的接收政府计划,他的进退也是可以考虑的。

以退为进是蒋介石从跟随孙中山后一直操弄的政治策略,凭他炉火纯青的手法屡试不爽,且每退一次,后劲加足,复出后,权力更进一步。他唯一不肯放手的是对军队和重要将领的控制,他离职之前总是对重要将领作出妥善的安排。这次“粤变”危机日趋严峻,蒋介石也是这样考虑的:

如为革命计,有辞职之必要,则当立辞……对各军则略与安置,勿使失所。顾(祝同)长苏,蒋(鼎文)长浙,朱(培德)长闽,熊(式辉)长赣,鲁(涤平)长沪。四军团移浙,二军团移苏,一军团移汕,三军团移闽;第五、第六、第十、第十一、第十四、第廿三、第五十三、第廿六、第四十七、第五十四、第七十七、第廿八各师暂驻江西。《蒋介石日记》1931年8月5日,转引金以林:《国民党高层的派系政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243—244页。

对于粤方的发难,宁方内部或战或和也莫衷一是。蒋介石面对难测风云,又一时难决。然当粤方举起武力大旗之时,蒋的和平动议便戛然中止。适逢九一八事变发生,蒋下野后的人事安排计划也随之取消。

回来再叙,自蒋鼎文的第九师驻防吉安以后,对所部进行整训改编。鉴于独立旅被中央红军击溃,乃取消旅的编制,缩编成独立团,由张琼出任团长。另外,旅团长也有升有降,原二十六旅旅长刘戡被调至第十师任师长,该旅旅长由五十四团团长郑作民升任;五十三团副团长吴斌调升为五十四团团长;免去刘铸军四十九团团长一职,所缺由刘国钧递升;陈沛仍任二十五旅旅长一职,李楚瀛、谢辅三、李向荣、周开勋等依然为第五十团、五十一团、五十二团、五十三团团长之职。

蒋介石在与粤方周旋和谈、商讨共御日军的同时,对中央红军的“围剿”还是没有完全放弃,他一方面调派部队增援京沪,一方面对留赣之中央军又作出“围剿”部署。

10月上旬,蒋介石命蔡廷锴部离赣调至京沪。

同月,蒋介石命蒋鼎文率部从吉安开赴江西东北部。蒋鼎文此次指挥的部队有第九师、第七十九师、第五十五师,第五十三师之一百六十七旅,第四师之第十旅、独立三旅,各部均向上饶地区集中,由此开始了长达4个月的赣东北“围剿”战役。这次军事行动实是第三次“围剿”的延伸,可谓征战余波,动漾不息。

蒋鼎文此次“围剿”的是方志敏、邵式平、刘畴西等率领的红色武装。方志敏、邵式平等领导的红军在赣东地区从事武装斗争多年,再加领导人系当地人士,群众基础好,鱼水相融,根据地的发展如火如荼,蔚然有色。

其时,赣东北的红军主要有红十军、赣东纵队、人民自卫军等,约有5万人左右。当时占领的地方主要是河口以西、余干以东、资溪以北、乐平以南地区,且日益扩大,逐渐有与赣南苏区中央主力红军连成一片的态势。这种发展速度是蒋介石所不愿意看到的,于是他令蒋鼎文部对赣东红军根据地采用“梳篦”式“进剿”,这种搜索式攻击,实也是蒋鼎文在“围剿”时总结出来的。

方志敏

原先,国民党中央军力图在短时间内“剿灭”红军,因而所到之处是“蜻蜓点水”,大军路过一地,即算攻占,而红军正是利用蒋军这一“浮夸”,回马一枪,复又再来,重新取得革命根据地,使国民党军的成果“得而复失”。

鉴此,蒋鼎文总结“剿共”得失,采用军事和政治并举的“剿共”手法。他令上饶区行政督察专员王泽民组织一批政工人员,跟随其部队出发,他率军在前面武装“进剿”,安营扎寨,修碉筑堡,王泽民的政工人员随之接收,巩固地方政权,并以三民主义宣导安抚当地民众。蒋鼎文挟武力之优势,将所部分成左中右3个纵队,由东向西,作全方位的搜索式攻击。

恰恰在此时,赣东北的方志敏、邵式平、周建平等与中共中央派来主持工作的曾洪易、万永诚等领导,在对付蒋军“清剿”战略上发生了严重分歧。方、邵、周主张向皖、浙边界发展,认为那里的蒋军布防薄弱,且多山陵,回旋余地大,可以不打或少打堡垒战,用游击战术来拖垮并寻机打击蒋军;在皖浙赣边区取得根据地以后,再经过仙霞岭打通闽北,进而与中央苏区连成一片。而曾、万则认为,中央苏区在西南,就必须向西南发展,只有粉碎敌人的堡垒政策,才能消灭敌人;只有与蒋军作硬碰硬的对抗,才能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才能与中央苏区连成一片。并指责方、邵在敌堡垒政策面前胆小退却,就是犯右倾机会主义错误。

曾、万是王明“左”倾盲动主义的代表,方、邵、周部不得不听从中央的意见。

最后,赣东北的红军武装按照曾、万的指导方针迎接蒋鼎文部的“围剿”,蒋军围寨筑堡到哪里,红军就到哪里去开打,几乎是针锋相对。“红十军的干部战士表现出无比的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他们在敌人的堡垒前血流遍地。光是攻打贵溪夏家岭的一个堡垒,就连续组织了四次进攻,伤亡一千八百人……贵溪县委书记花春山,83团团长龙志光也牺牲在这里。红十军遭到前所未有的灾难性损失”石凌鹤等:《方志敏传》,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0—141页。

蒋鼎文部在10月下旬已将“追剿”红军的部队推进到万年、余江、金溪一线,并且占领了横峰、弋阳、贵溪、余江各县及迤南地区。至11月上旬,第九师第四十九团刘国钧部进驻余干,第五十三团周开勋部进驻珠山桥,第五十四团吴斌部进驻大桥。在这当中,方志敏的红十军所部与第九师二十五旅在余江、珠山桥分别打了几场规模不小的战斗,双方都有数百人伤亡,唯蒋军因碉堡战术,工事坚固,兵力优势,红军战法未能实际奏效。

对于这次赣东北的“清剿战果”,国民党方面是这样记述的:“赣东清剿,历时4个月(1931年10月—1932年1月),破其巢穴,断其粮食,军政配合,地方秩序逐渐恢复,匪势实力蹙,无法立足。厥后匪首方志敏、刘畴西,卒被我友军擒获,赣东之匪于是肃清”台湾《蒋鼎文将军纪念集》,第13页。

上述战果或有些夸大,但确也有些实情,共产党方面的史书也认为,“在曾洪易‘左’倾错误思想的指导下,赣东北苏区未能粉碎敌人的第三次‘围剿’,也未能打通与中央根据地的联系。”“曾洪易自称‘百分之百正确’的战略,在敌人堡垒面前碰壁”石凌鹤等:《方志敏传》,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0—141页。。此时的蒋鼎文所部“进犯赣东北方志敏的红十军频频得手”转引金一南:《苦难辉煌》,华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00页。。“红十军历经半年多的苦战,未能打破国民党军队的‘围剿’,根据地大部分被敌人占领”《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上册,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325页。

蒋鼎文这种扎实的“进剿”方式使他声誉鹊起,在国民党内赢得了“高级将领深入匪区者第一人”之称谓台湾《蒋鼎文将军纪念集》,第13页。。蒋鼎文对“剿共”经验有总结、有建言,他抨击陈诚“剿共”策略失误,并向蒋介石请缨,让他率3个精锐师,按照他所采用的战术,足可荡平“共匪”。

蒋鼎文是如此总结的:

我们进入赤区,老百姓不敢和我们多讲话,并不是老百姓不欢迎我们……国军是流动的,不能永远驻下来保护老百姓,老百姓不能冒身家性命的危险来和国军合作……至于说到共匪军事上的战略战术,不外是“短打突击”,在整个战局上应是居于劣势,但是在部分战役中他们会争取胜利,他们仰仗地形熟、情报灵活、训练士兵能急行军、能耐疲劳,在最短期内迅速结集优于国军某一部分几倍以上的兵力,很快地解决国军的小部队然后脱离战场,四散奔逃,使国军找不到还手的主力。这多次的小胜利挽救整个局面的劣势,他们利用这种战术使国军吃亏不少。我针对共匪战术,训练部队要能坚守到底,就地作战决不撤退,苦守待援。在庐山训练时,委员长找我去谈话,我把我剿匪的意见报告了委员长并且说:“有装备好训练好的三个师兵力,采用我的战术,是足以剿平共匪的。”民国二十三年(二十二)二、三月间,陈辞修率领六十一(五十一)、六十二(五十二)、六十三(五十九)三个师在江西进剿,没有多久便全部断送了,就是因为他不懂匪军战术之故。台湾《口述历史》第9期,第40页。其中时间、师的番号或有误,参见第十二章第二节。

在这里,蒋鼎文之所以抨击“陈诚不懂‘匪军’战术之故”而导致失败,很大程度上是他一手创立、赖以成名的李延年第九师也在陈诚的一度指挥下遭受重创。也或之故,蒋鼎文把痛惜之情发泄到陈诚身上。

蒋鼎文所提出的“步步为营,步步推进”的“剿共”战略,深得蒋介石的赞许和推广。其后就全面推广,实际运用到对付中央红军的“围剿”上来。

然军事是政治的一个组成部分,而战术又仅是军事的一个细胞,纵使局部战术对路,可要以此“剿平共匪”,也只不过是军人的线性思维,否则星星之火怎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