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志下之下
(卷二十七下之下)
《汉书·五行志下之下》记春秋和西汉时期的日食,以及少量春秋陨彗、西汉日月变、陨彗。其中春秋时期天象均见于《春秋》。西汉日食记录的错误,许多是由另一条正确记录衍生出的。其错误的形态显示,原始记录只有年月晦朔;日干支和所在宿度,是衍生错误已经发生之后加注的(5)。
春秋日食
春秋日食37事,载子《春秋》经文中,《穀梁传》、《公羊传》加入一些对原记录“是否言朔”、“是否言日”含义的猜测。《汉书·五行志下之下》全文转载,并加入董仲舒、刘向、刘歆、京房等人的占验之辞。春秋鲁历,没有完整遗存。陈美东认为,应是年底置闰,前656年以前多建丑,此后多建子(6)。这些春秋日食记录被许多文献引用,包括《史记·天官书·正义》和《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以及后世的许多类书,因此在这里对每条记录(包括正确的)均作出注解。
1.隐公三年二月己巳,日有食之。(第1479页第3行)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记有确切日期的日食记录。隐公三年是公元前720年无疑,计算表明该年西历2月22日有中国可见的日食(前后各一年都没有),且日期恰在己巳。若是二月己巳朔,则正月建丑(当年12月28日冬至);若是二月己巳晦,则正月建子,这与其他日食和历日信息反映的建正相符。因此隐公三年日食即是天文计算所得前720.2.22日食。这不但证明这例最早的记有确切日期的日食记录正确无误,也是证实了干支连续纪日的最早记录。
2.桓公三年七月壬辰朔,日有食之,既。(第1482页第1行)
三年七月壬辰(前709.7.17),日食,我国北方可看到全食。
3.(桓公)十七年十月朔,日有食之。(第1482页第15行)
桓公十七年为公元前695年,计算表明该年西历10月10日有中国可见的日食,可证“十月”,日在庚午。
4.严公十八年三月,日有食之。(第1483页第8行)
严公十八年为公元前676年,计算表明该年西历4月15日有中国可见的日食,日在壬子。
5.(严公)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第1484页第2行)
二十五年六月辛未(前669.5.27),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6.(严公)二十六年十二月癸亥朔,日有食之。(第1484页第5行)
二十六年十二月癸亥(前668.11.10),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7.(严公)三十年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第1484页第11行)
三十年九月庚午(前664.8.28),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8.僖公五年九月戊申朔,日有食之。(第1485页第4行)
五年九月戊申(前655.8.19),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9.(僖公)十二年三月庚午,日有食之。(第1486页第2行)
十二年三月庚午(前648.4.6),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10.(僖公)十五年五月,日有食之。(第1486页第7行)
僖公十五年(前645)无中国可见的日食发生。
11.公元年二月癸亥,日有食之。(第1487页第3行)
元年二月癸亥(前626.2.3),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12.(文公)十五年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第1487页第13行)
十五年六月辛丑(前612.4.28),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13.宣公八年七月甲子,日有食之,既。(第1488页第1行)
以建丑计算,宣公八年七月朔应是前601.6.24丙申。该年有日食,在9.20甲子,即十月朔,秦国、楚国可见全食。“七月”应为“十月”。
14.(宣公)十年四月丙辰,日有食之(第1488页第10行)
十年四月丙辰(前599.3.6),日食,我国东部可见。
15.(宣公)十七年六月癸卯,日有食之。(第1488页倒1行)
宣公十七年(前592)并无中国可见的日食发生。计算表明,前602.5.8有中国可见日食。该年为宣公七年,日在癸卯,且与六月相符。“十七年”应为“七年”。
16.成公十六年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第1489页第7行)
十六年六月丙寅(前575.5.9),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17.(成公)十七年十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第1489页第11行)
十七年十二月丁巳(前574.10.22),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18.襄公十四年二月乙未朔,日有食之。(第1490页第2行)
十四年二月乙未(前559.1.14),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19.(襄公)十五年八月丁巳朔,日有食之。(第1490第6行)
襄公十五年(前558年)仅一次可见的日食,在前558.5.31丁巳。以当时月建计,应是七月朔。“八月”应为“七月”。
20.(襄公)二十年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第1490页第11行)
二十年十月丙辰(前553.8.31),日食,秦国、楚国可见。
21.(襄公)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第1491页第2行)
二十一年九月庚戌(前552.8.20),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22.(襄公二十一年)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第1491页第5行)
十月庚辰无日食(实际上不可能连续两个月见日食),应为上条九月庚戌日食误衍,干支或为后人所拟改。
23.(襄公)二十三年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第1491页第10行)
二十三年二月癸酉(前550.1.5),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24.(襄公)二十四年七月甲子朔,日有食之,既。(第1491页倒第2行)
二十四年七月甲子(前549.6.19),日食,我国北方广大地区可见全食。
25.(襄公二十四年)八月癸巳朔,日有食之。(第1491页倒1行)
八月癸巳无日食(实际上不可能连续两个月见日食),应为上条七月甲子日食误衍,干支或为后人所加。
26.(襄公)二十七年十二月乙亥朔,日有食之。(第1492页第12行)
二十七年十二月乙亥(前546.10.13),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27.昭公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第1493页第13行)
七年四月甲辰(前535.3.18),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28.(昭公)十五年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第1495页第12行)
十五年六月丁巳(前527.4.18),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29.(昭公)十七年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第1495页第13行)
以建子计算,昭公十七年六月朔应是前525.4.25乙亥。当年有日食,在前525.8.21癸酉,即十月朔(以建丑计,则为九月朔)。估计原文为“昭公十七年十(或九)月朔日食”,传抄误为六月,干支后加。
30.(昭公)二十一年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第1496页第10行)
二十一年七月壬午(前521.6.10),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31.(昭公)二十二年十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第1496页倒1行)
二十二年十二月癸酉(前520.11.23),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32.(昭公)二十四年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第1497页第3行)
二十四年五月乙未(前518.4.9),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33.(昭公)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第1498页第5行)
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前511.11.14),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34.定公五年三月辛亥朔,日有食之。(第1498页第14行)
五年三月辛亥(前505.2.16),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35.(定公)十二年十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第1499页第2行)
十二年十一月丙寅(前498.9.22),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36.(定公)十五年八月庚辰朔,日有食之。(第1499页第8行)
十五年八月庚辰(前495.7.22),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37.哀公十四年五月庚申朔,日有食之。(第1500页第2行)
十四年五月庚申(前481.4.19),日食,我国各地可见。
西汉日食
1.高帝三年十月甲戌晦,日有食之,在斗二十度。……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在虚三度。(第1500页第5—7行)
这两条记录均见于《高帝纪》。不可能连月见到日食。计算表明,十月甲戌(前205.12.20)有日食,西安见食0.60;十一月癸卯(前204.1.18)不食。显然,十一月的这条记录是由前一条衍生的错误记载。有趣的是,十一月晦日是“癸卯”,与十月“甲戌”字形并不相似。这说明原来的记载只有十月晦(没有日干支),传抄中衍生了十一月晦,后世在编辑时根据日历分别加注干支。更有趣的是,经计算,十月甲戌日在斗19度,十一月癸卯日在虚3度,与记载大致相符。这进一步说明,干支日、日所在宿度都是在传抄错误发生以后加注的。这些细节对于研究文献的形成过程很有意义。
2.惠帝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在危十三度。……五月丁卯,先晦一日,日有食之,几尽,在七星初。(第1500页第10—12行)
两者均见于《惠帝纪》,但纪无宿度。后一记录,志称“几尽”,纪称“既”。正月初一辛丑(前188.2.21)正是朔日,但并无日食。五月廿九丁卯(前188.7.17)日食,西安见食0.89。如果按照上例的推测,即记录的原文并无干支日,则惠帝七年正月条系五月条之误衍,后人据历表补注干支。此外据陈《表》,惠帝七年六月戊辰朔,五月丁卯是“晦日”而不是“先晦一日”。不过陈《表》所据为刘羲叟、汪曰桢的推算,此处恐怕还是要以《汉书》所记为准。
3.高后二年六月丙戌晦,日有食之。七年正月己丑晦,日有食之,既,在营室九度。(第1501页第1—2行)
两者均见于《高后纪》,但纪无宿度。二年六月丙戌(前186.7.26)为晦日,但没有日食。七年正月己丑(前181.3.4)日食,西安见全食,可见这条记录高度可靠。疑前一条记录为衍文。
4.(文帝)三年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在斗二十二度。十一月丁卯晦,日有食之,在虚八度。(第1501页第6—7行)
两者均见于《文帝纪》,但纪无宿度。十月三十丁酉(前178.12.22)日食,西安见食0.40。据陈《表》,丁卯(前177.1.21)为十二月朔而非十一月晦,同上例应以《汉书》为准。计算表明,该日(十一月丁卯晦)无日食。因此后一条应为前一条之误衍。
校勘记:“在斗二十(三)[二]度 钱大昭说闽本作‘二’。按景祐本作‘二’。”计算表明前178.12.22日在斗20度,考虑到古代计算误差较大,无法判断“斗二十二”、“二十三”的真伪。前177.1.21日在虚7度,与记录相符,说明宿度是传抄错误发生以后计算的。
5.(文帝)后四年四月丙辰晦,日有食之,在东井十三度。七年正月辛未朔,日有食之。(第1501页第8—9行)
后四年四月三十丙辰(前160.6.9)无日食,日在井9度。疑为文帝四年四月晦(前176.6.6)日食之误。
后七年正月初一辛未(前157.2.9)无日食,实为合朔的次日。
6.(景帝)中元年十二月甲寅晦,日有食之。(第1501页第12行)
十二月三十甲寅(前149.2.10),无日食。疑为中元年四月晦(前149.6.7)日食之误。
7.(景帝)中二年九月甲戌晦,日有食之。三年九月戊戌晦,日有食之,几尽,在尾九度。(第1501页第13—14行)
两条记录均见于《景帝纪》,后一条纪无宿度和“几尽”。景帝中二年九月甲戌(前148.10.22)没有日食。三年九月戊戌(前147.11.10)日食,西安见食0.80。前一条当为后一条之误衍。
8.(景帝)后元年七月乙巳,先晦一日,日有食之,在翼十七度。(第1502页第1行)
《景帝纪》作“秋七月乙巳晦”(第150页)。该日(前143.8.28)日食可见不误,但当天究竟是晦日还是先晦一日,涉及当时历法。参见本书《汉书·本纪》考证第9条。
9.武帝建元二年二月丙戌朔,日有食之,在奎十四度。(第1502页第2行)
《武帝纪》无宿度。计算表明,二月丙戌(前139.3.21)无日食,日在奎13度,基本正确。可见宿度是后世根据错误的日期经计算加注的。武帝元朔二年二月有日食记录,或许由此误衍。
10.光元年二月丙辰晦,日有食之。七月癸未,先晦一日,日有食之,在翼八度。……日中时食从东北,过半,晡时复。(第1502页第7—10行)
前一条仅见于《五行志》。二月丙辰(前134.3.25)无日食。后一条志、纪均载,但《武帝纪》没有“先晦一日”及后文。七月癸未(前134.8.19)日食,西安见食0.75,初亏12:47,食甚14:09,复圆15:25。记录中的初亏—复圆时间、食分都符合,唯“食从东北”有误,应从西北(日食只可能从西边开始)。前一条记录(二月丙辰晦)错误,应为后一条之误衍,干支后加。
11.(元朔)六年十一月癸丑晦,日有食之。(第1502页第12行)
《武帝纪》无。十一月无癸丑日。十二月癸丑(前123.1.23)恰为晦日,当天日食,西安见食068。“十一月”应为“十二月”。
12.元封四年六月己酉朔,日有食之。(第1503页第2行)
《武帝纪》无。六月己酉(前107.6.24)无日食。朱文鑫《历代日食考》改为“八月丙子晦”(前107.9.19)以应当天日食。计算表明,北京日出时带食0.29,关中至中原地区皆不可见。或许属于“京师不见,郡国以闻”。不过“六月朔”改为“八月晦”,终觉信心不足。
13.太始元年正月乙巳晦,日有食之。(第1503页第3行)
《武帝纪》无。按陈《表》正月丙午朔,该月无乙巳。“正月乙巳晦”应为“正月丙午朔”,即前96.2.23。当日日食,西安见食0.87。考虑到日干支是后加的,可改为“正月朔”。
14.(太始)四年十月甲寅晦,日有食之,在斗十九度。(第1503页第4行)
《武帝纪》无宿度。按陈《表》十月无甲寅,十一月甲寅朔。前93.12.12日食,西安见食0.81。《汉书》记这一天为“十月甲寅晦”,不误。后世据历志所推的历表与当时实行历不符,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15.建昭五年六月壬申晦,日有食之,不尽如钩,因入。(第1503页第15行)
《元帝纪》无“如钩”等。六月壬申(前34.8.23)无日食。朱文鑫《历代日食考》改为“四月乙亥朔”(前34.4.28),以对应当日日食。但是该次日食在南极附近偏食,中国不可见。
与“不尽如钩,因入”符合,即日落时发生大食分日食,在公元前一世纪共有三次:前79年3月17日(昭帝元凤二年二月丁酉朔)日食,西安日落时食分0.64;前49年8月9日(宣帝黄龙元年六月庚子晦)日食,西安日落时食分0.64;前35年11月1日(建昭四年九月丁丑晦)日食,西安日落时接近食甚,见食0.70。从文字上看,后两者都与本条记载有些相似。尤其是黄龙元年(即甘露五年),“五年”六月“晦”三个日历要素都一致,只错年号。
16.(哀帝元寿)二年三月壬辰晦,日有食之。(第1505页倒1行)
《哀帝纪》作四月壬辰。按,四月无壬辰,三月壬辰(前1.5.21)无日食。四月壬戌三十日(前1.6.20),日食可见。原文应是“二年四月壬戌晦,日有食之”,“壬戌”误为“壬辰”,《天文志》更将“四月”误为“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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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见黄一农:《社会天文学史十讲》,第三章,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
(2) 参见黄一农:《社会天文学史十讲》第三章。
(3) 参见张嘉凤、黄一农:《天文对中国古代政治的影响——以汉相翟方进自杀为例》《清华学报》1990年20(2)期,361—378页。
(4) 参见刘次沅、吴立旻:《古代“荧惑守心”记录再探》,《自然科学史研究》2008年第4期,507页。
(5) 参见刘次沅:《朱文鑫〈厉代日食考〉研究》,《时间频率学报》2008年第1期73页;马莉萍:《中国古代日食的宿度记录》,《自然科学史研究》2008年第1期,39页。
(6) 陈美东:《鲁国厉谱及春秋、西周历法》,《自然科学史研究》2000年第2期,124页。